生活 > 史海鉤沉 > 正文

「大躍進」要改變中國面貌

作者:
馬上要實行共產主義,廢除家庭,兒童公有制,夫妻關係打破,男的集中住男宿舍,女的集中住女宿舍,星期六允許會面一次……可能有的縣或農村已經這樣辦了吧,北京市委也震動起來。有天晚上,楊述回家來邊脫衣服邊對我說:「有新的精神哩,就要廢除家庭了。」

「大躍進」一開始的時候,我一點不懂。

那時反右派剛完,我們這些「漏網之魚」,對文藝界已經心驚膽戰,對一切文藝工作都已心驚膽戰,恨不得找個與文化文藝一概無關的地方去逃避。正好1958年春天,作協要下放幹部,請了一個張家口地區涿鹿縣的縣委書記來作報告。那位書記講他們怎樣要改天換地,挖「劈山大渠」,還要修抽水站,建設「塞北江南」,要幹活,干到三年改變自然面貌。說得我實在動了心,會後,和秋耘同志一起議論,他說:「這多好啊!干點這個活,多切實啊!」我也點頭同意。我們以為,一切荒謬、黑暗、冤屈,都發生在這文藝圈子至多是文化圈子裡。工農業生產,這是塊淳樸無邪的天地,是桃花源,逃到那裡去就一切天下太平了。何況人家那裡的幹勁又那麼大!可以塌塌實實幹活。

於是當號召下放的時候,我們出於自願響應了號召。我到了懷來。

我是下放大隊長,本人住懷來縣西榆林村,屬花園鄉。一鄉有一個下放幹部小組。剛去的時候,正修抽水站。原來和作協一起下放的有一批水利部的幹部,他們幫助縣裡定了一個水利計劃。過去因為修官廳水庫,占了一些民田,所以國家有一些撥款。縣裡用這筆款修抽水站,要把湖水揚到岸上澆田。我聽了,覺得是一個很好的計劃。剛去那一陣的確心勁兒很高,牆上刷著「苦戰三年,改變面貌」的標語,縣委書記王純在大會上講話說:「咱們說的是苦戰三年哪,苦一苦,三年總要改變些面貌。要是說苦戰一百年,那誰還干?不就總是個苦嘛!」縣裡很富裕,是北方的水果產地,檳子、葡萄、海棠、香果都有。當水果全部開花的時候,果林燦爛如錦繡。而縣委很樸素,一直住著民房,所有書記出門都騎自行車。

我真的愛這個縣,我們都愛這個縣。詩人鄒獲帆、田間的下放地點都離我不遠。我們用抽水站的水,初步開闢了稻田。田間的妻子葛文親自跑到白洋淀去請種稻的師傅,我們和村民一起學種稻。我們不會種,村民和我們一樣不會種。秧插得歪七扭八。大隊長高江雲學得快,到底是農民出身,我不如他,但是我比那些農村婦女強一些。她們連脫襪子下水也不敢,大家嘰嘰嘎嘎笑著在水裡亂蹚,亂插。但是,最後還是插好了一大片地,一望綠油油的一片,人人心裡愉快。

看著這綠的稻田,粉紅色的果花,青蔥蔥的楊柳,鄒獲帆做起詩來:「壟頭綠柳滿鄉村,快馬加鞭西榆林……」我也做了詩:「村北連畦水稻地,村西萬樹海棠花……」「沒有共產黨,哪有官廳湖,年年忙抗旱,今年學打魚……」心裡懷著愉快的信念,詩興甚高。

我們真是天真極了。儘管我經歷了那麼多的運動,親身嘗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但是那時我真像一個調皮孩子挨了媽媽的打,氣一會兒,卻仍然愛媽媽。那些教訓還不夠提高我的認識,我又相信起一切來。

當時看著那些抽水站,的確喜人。因為抽水站水源離西榆林村遠,後來我們村還自己另修了一個,以村北遍地冒水的大泉為水源,這是村長劉振聲提出乾的。當時我很佩服這樣的鄉村能人,全力支持他。以為這一下就把乾旱的塞北水田化了,吃稻米了,多麼好啊。

我一點也想不到,三年之後,我重訪這個地方的時候,所有抽水站的機器聲一點都沒有了。水不揚了,水稻地也大部分不見了。問村幹部,他們的回答很簡單:「電費那麼貴,澆一畝地花那麼多錢,糧食才值多少?」——這,我不懂。但我想他們本來是懂得的,卻在修的時候花那麼大的勁。這為什麼?

使人震驚最大的,自然還是公社化和大煉鋼鐵。公社化真是「忽如一夜春風來」,昨天剛見報,今天就要實行了。「共產主義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橋樑」,而且迫不及待,都是連夜寫申請書,連夜宣布,好像遲了一步那橋樑就會撤掉,天堂就爬不進去了似的。決定成立公社的那一夜我沒有睡覺,坐在公社辦公室里,編公社快報。公社書記耿長春說:「我們今天夜裡去澆花生地,動員全體社員都去。」劉振聲說:「何必呢?半夜裡鬧得大家不安生,也澆不了多少。地又不算多,明早叫大家起個早,那點活都能幹完。」耿書記卻搖頭道:「不,我們這是苦戰夜戰,得算政治帳呀。」原來半夜裡澆地是能上報的事例,清早澆地則是常事,就沒什麼稀罕了。我心裡開始感到了虛誇的苗頭,但還沒有認真考慮。

澆完地回來,還不能睡,接著編我的公社快報。自然把這件事——夜戰澆地寫了進去。

田間在這裡創辦「詩傳單」,不但他寫,而且把所有村幹部、社員,都拉進去寫詩。我們身為下放幹部,就得負責給人家改詩,還得自己做詩,我坐在那裡,一會兒一首,真正是順口溜,從嘴角順口就溜出來了。什麼「千日想,萬日盼,今天才把公社建。七個鄉,成一家,社會主義開紅花」,詩歌泛濫成災。

詩傳單後來鉛印了,還編成集子拿到石家莊出版了,並在《人民日報》上發表了。把參加寫詩的農民馬秉書、王瑞斌他們也弄得頭暈眼花。後來,這一場詩歌運動越鬧越大。鬧到在火車上每個旅客必須交詩一首,鬧到制定文學創作規劃,各鄉提出評比條件。這個說:「我們年產詩一萬首」,那個說:「我們年產長篇小說五部、劇本五部」……挑戰競賽。最後,張家口專區竟出現了一位「萬首詩歌個人」,或曰「萬首詩歌標兵」。他一個人在一個月里就寫出了一萬首詩!當然,我們誰也沒見過他的詩。只聽說他的創作經驗是,抬頭見什麼就來一首詩。譬如出門過鐵路見田野、見電線桿……都立即成詩。寫成就投進詩倉庫——一間空屋。後來聽說這位詩人寫詩太累,住醫院了。說文藝可以禍國殃民,我們常不服氣。而像這樣辦文藝,真可謂禍國殃民,誰也不能說是假的。

難道我們自己就高明一些嗎?我還得說,一點也不。在大躍進的高潮里,一切要多快好省,一切要大辦快辦。文聯下放幹部在懷來幾天辦了個「文藝大學」。我們就在三天之內創辦了一張報紙《懷來報》。抓兩個下放幹部來,坐下就寫,寫了往一起湊,報紙出刊了,報社也成立了。我把這項成績還曾拿回北京去匯報過,可見自己也揚揚得意,頭腦發昏。

那時的確是發了昏。記得剛開始食堂化的時候,西榆林各隊都爭著製作大籠屜,指派炊事能手到食堂。到開飯時,一個個拿著茶缸飯碗來打飯,真好像「到了共產主義」的樣子。連高社長也對我說:「現在當農民,有多舒心啊!從前農民要計劃他那幾畝地,又打算房子,又打算糧食,現在什麼都不用管了,只一樣要琢磨的就是不知今晚食堂給我們開什麼飯!」他也真的昏了。毛主席在《人民日報》上發議論:「糧食吃不完怎麼辦?」提倡大家吃好的,要農村食堂辦小吃部。我們那些食堂也就真的響應起來。我們的下放幹部,女編輯張希至,擔任了一個村食堂小炒部的大師傅。她當然會做菜,炒出來的肉片和北京飯館的差不多。我到那個村去,該吃飯時到了食堂,她就端出菜來。我吃了自然覺得真好,幻景就成了我們的農村真的都吃得很好了。——當然,食堂開的飯也不壞。我們西榆林在一個院子裡設了食堂。每個生產隊一隻大桶,一個人掌勺,和機關食堂開飯一樣。頓頓是熱炒或煮的蔬菜。淨玉米面餅子,還常有饅頭。要知道,那時候西榆林一般農戶向來都只吃醃鹹菜,通常是全家一隻醃菜碗。我們有一個下放幹部要另拿一隻碗裝醃菜,就曾引起過農民的意見。除了過年過節或招待貴賓,誰老吃炒的煮的熱菜?這樣一吃,就把可憐的中國農村吃垮了!而這些,卻都當成好事上了報!

更厲害、聲勢更大的自然是煉鐵。只見報上登載,鋼鐵要達到1070萬噸,這是毛主席對外國人親口談的。因為原來鋼產量是535萬噸,要整整翻一番。報上天天登什麼「應舉社」的煉鐵經驗,而且附加評論,說中國老早就發明了煉鐵,何必非得用外國高爐?土高爐就行,於是幾天之內,由公社派人赴縣學習,立即建爐,把所有農民從田地中趕出,都去上山採礦建爐煉鐵。對這些經過,我曾寫過一篇《一個煉鐵廠的歷史》,加以歌頌,到後來醒悟之後,又寫過一篇《對夢囈的注釋》。不想再重複了。現在要說的是我自己當時的情緒,我怎麼寫那篇文章的。

花園公社的煉鐵爐設在一片開闊地上,原來沒有村莊,距公社所在地南水泉村有五六里,距我所住的西榆林村十來里。我來參加煉鐵,有一次,直到深夜。各爐的人是輪換的,換下來的人到爐旁的帳篷臨時宿舍去睡覺。我走到那帳篷里,只見許多人打開鋪蓋,卻沒有一個睡的,都席地而坐,我也坐下。聽耳旁丁當一片,眼前帳篷中點著小馬燈。大家圍坐談論哪一爐出鐵情況如何。我忽然發生聯想,覺得這不簡直跟當年抗日戰爭中宿營的光景相似嗎?我異常興奮,把我在北京所受的種種委屈,所見的種種不平,一下子都棄諸腦後。我覺得這才是崇高的事業!於是他們說著,我拿起筆來就記。

我回村的時間是深夜4點半。我推出自行車,騎上就走,在完全沒有人的曠野里奔馳,只覺得心曠神怡。到了南水泉村,走進暫時借居的女會計室,我到了,她已經起床了。我就接了她的「班」,和衣躺在她床上。迷瞪了一會兒。睜眼時已經天光大亮,大約快7點了。我這就算睡過覺了,立即用冷水擦擦臉,接著又干。

那真是把命都拼出來了的。而拼命的結果如何,已為眾所周知。人們都去煉鐵去了,地里的莊稼置之不問,已過秋收季節,許多老玉米根本還沒有砍倒,棒子也不收下來。當時我碰到涿鹿縣委書記王純,他說:「老百姓的怪話可多哩,說過了秋吃鋼鐵吧,有個咬嚼勁兒。」

可是,到後來由於中央領導去視察徐水,除了鋼鐵之外又想起糧食來,提出所謂「鋼糧兩帥展翅齊飛」。糧食也要「放衛星」。

鋼鐵老百姓沒有煉過,可以用種種海外奇談來唬他們,而糧食是老百姓天天種的,叫他們怎麼放衛星呢?這一年就忽然出現了許多「科學種田法」。一曰深耕,越深越好。開了展覽會,把那根扎得深和根扎得淺的兩種作物作對比展覽。二曰密植,越密越好,算出科學帳來,一畝地植株多一倍就能多產一倍。老百姓無法可想,只好把幾畝田的莊稼拔下來插在一畝田裡,於是畝產萬斤、六萬斤以至十萬斤的報導全登出來了。號召剛剛過了三四個月,徐水畝產幾萬斤的「衛星」已經放出來了。

我看見了作家菡子同志的文章,說她去參觀的那些豐產田,用自來水筆向田裡的稻子中間插,竟插不下去。這密到了何等程度!

我所在的懷來縣還不能算太壞,我們沒有搞這種自己騙自己的移植豐產田。北京作家協會來人參觀,我領著他們去。他們問:「你們這稻田畝產多少?」我答:「能達到700斤,最好的800斤。」這是了不起的數字,過去這裡種糧食作物低的100多斤,頂高的才300斤。但是參觀者現出不滿的神色,「這麼低!你們有沒有一萬斤的?」我沒有說什麼。顯然我們還瞎吹得不夠。

一切深耕密植的辦法都實行過了。西榆林村頭試驗深耕,劉振聲帶隊。已經用鐵杴挖到一尺五寸深,劉振聲說行了。但從縣裡來的檢查組卻說不行。人家報上登的深耕經驗是要挖五尺,於是只好繼續挖。人站在下面挖,直到把這塊挖完。且都是第一天發通知,三天內就要收集全公社推廣的數字,要匯報。農民接受不了,幹部交代不了。稍微肯說一兩句直話的農村幹部,都受了氣,低了頭(例如劉振聲)。只有一天到晚喊「挑戰」的人才混得下去。

到這時我才明白,荒謬和冤枉並不是只發生在文藝界裡。文藝界挨的罵是多一些,但真正殘酷的事情並不在文藝界。工農業生產一點也不是淳樸無邪的桃花源。

相反,我們這些搞文藝的由於不了解真實情況,容易被謊言所欺騙,反而會助紂為虐。前邊我說了那些詩傳單的情況。後來,在懷來縣還舉行過全縣賽詩會。縣委副書記王俊祿要寫一首開場詩。由我和徐遲兩人代筆。我寫道:

工農當中出詩才

人民歌手滿懷來

躍進聲中比文采

大禮堂作賽詩台

賽詩台,是擂台

新詩歌,拿來賽

賽詩台,是擂台

誰是好漢誰上來

當時各地都在煉鐵,劉仁說他派人去河南參觀過,煉出的是一些疙疙瘩瘩像豆腐渣似的鐵。劉仁看了,後來就光在城裡煉鋼了。我聽了,明白了。北京市的領導幹部較有頭腦,對大煉鋼鐵來了個陽奉陰違。城裡拼命煉,農村不去干。做得不錯。後來在「文化大革命」中,毛澤東罵北京市委「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北京市委的幹部都覺得冤,他們說他們是緊跟毛主席的。但是現在細看,似乎也未必盡然。不緊跟,不見得就那麼壞;緊跟的,未必好。他們其實跟得並不甚緊,這是一點可取之處。

北京市搞的「公社化」,好像主要在市內,就在黨中央的眼皮子底下干。所有的街道一律改為公社,包括機關宿舍也不例外。還大張旗鼓地成立食堂,也寫文章鼓吹,說成立食堂是干不干社會主義的分水嶺等等。其實,城裡哪一個機關、工廠、學校沒有食堂?我們一貫就吃食堂。有人晚間回去自己做頓晚飯,有人連晚飯都在食堂吃完才回家,頂多星期日自己做一點。食堂化算得了什麼革命呢?要革命,無非就革自己晚上回家煮的那點麵條的命吧。於是,各街道騰出房子,成立食堂,讓街道家庭婦女不要再在自己家煮飯,都到食堂去當炊事員。同時自己家不准再開飯。

我記得邵荃麟住的那個大雅寶胡同成立食堂後,他也到食堂去吃飯,說:「他們的肉絲麵煮得還好。」好像是談對於某飯館的印象。我們東交民巷10號北京市委宿舍,也要成立食堂。這裡住的基本是領導幹部,好幾家有保姆。於是議論著要把保姆辭掉,讓她們到食堂去工作。同院同志看中了我家的保姆張文英,她是上海人,做得一手好江蘇菜。於是大院組長來找她談話了。這可把她嚇壞了。我回家,她向我告狀訴苦,說無論如何不行,絕對不干,「我管你們一家的伙食,知道你愛吃什麼,楊述愛吃什麼。孩子們我也知道怎麼打發他們。一下子幹這麼一大攤,這個是南方人,那個是北方人,我怎麼弄得清楚?比飯館還要難干。」我說:「幹這個就不能那麼細緻了。你開大鍋飯,人家愛吃不吃。」可是怎麼說她也不答應。最後,大概還是市委劉仁說了話,弄不成就算了。對市委宿舍,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作家協會鬧得更凶,不僅要求大家都來吃食堂,而且要求都搬家。新副秘書長王西凡是部隊轉業來的,雷厲風行,準備把作協原來的平房宿舍院和外單位交換樓房,然後全體集中住在一起,然後編組,吃飯有炊事組,穿衣有縫紉組……真來個公社化。我記得還正式召集過會議,討論此事。許多作家坐在那裡,準備編組,軍事化。要作家趙樹理的夫人任炊事組長,出版社總務科長劉子玉的夫人任縫紉組長……又討論了搬家事宜。出版社的辦公室主任王組化原住的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房,一個安靜的小院。他不願搬,為此還批判了他一頓,說他不擁護公社化。我到這時實在忍不住了,便表態道:「我不是不肯搬,我沒有辦法搬。我現在住市委宿舍,是楊述機關的。家中還有三個孩子,我怎能把楊述和孩子們都帶到作家協會來集中呢?」平時一向態度最激進的羅立韻,這時忽然出頭支持我道:「她是實在不可能搬,別搬了。」她是鄧力群的妻子,大約也屬於搬不了吧。到最後,作協這個偉大的計劃,終於也沒有實行了。大約如此搬家,牽動大量住房問題,共產主義化並沒有到這個程度,弄不動。

說可是說得十分厲害,報紙上宣傳,馬上要實行共產主義,廢除家庭,兒童公有制,夫妻關係打破,男的集中住男宿舍,女的集中住女宿舍,星期六允許會面一次……可能有的縣或農村已經這樣辦了吧,北京市委也震動起來。有天晚上,楊述回家來邊脫衣服邊對我說:「有新的精神哩,就要廢除家庭了。」不過那天時間已經很晚,我並沒有細問如果廢除了家庭,我們這個家怎麼辦,這三個小孩又怎麼辦,我只記住了這件事。後來,不見他再說起。大約也是說說算了,要不,就是被人堅決反對掉了。

現在想起來,「文化大革命」期間讓大家下幹校編連隊,男歸男營,女歸女宿,孩子也編連,大約是1958年早就想實行的「共產主義」幻想。

(選自韋君宜著《思痛錄》)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思痛錄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22/0521/175129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