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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絳:人生沒有誰比誰更容易,只有誰比誰更能熬

艱難處,便是修行時。

楊絳先生在《走到人生邊上》寫道:

「在這物慾橫流的人世間,人生一世實在是夠苦的。」

她曾為柴米油鹽之事操心,有謀生之累。

曾在動亂中被誣衊、被批鬥,有精神之危。

曾經歷生死永別,孑然一人,有孤獨之苦。

但正如她所說,人生如同香料,搗得愈碎愈細,香得愈濃烈。

楊絳也在一次次痛苦中洗鍊自己,升華自己。

01

熬,是忍受物質的困頓。

唐朝名臣張說寫過一篇千古奇文《錢本草》,把「錢」形容得恰如其分:

「錢,味甘,大熱,有毒。偏能駐顏,彩澤流潤。善療饑寒困厄之患,立驗。」

古時半兩文,堪比五嶽沉,現今一張紙,壓垮世間人。

人間非淨土,誰都曾為幾兩碎銀髮愁,為生計奔波如蟻。

1938年,時局動盪混亂,楊絳帶著女兒回到上海的錢家。

因為住處逼仄矮小,她不得不和錢家上上下下擠在一塊。

等錢鍾書去西南聯大報到後,養家的重擔壓在楊絳肩上。

為了賺錢餬口,她給富商家的小姐做家教,常常一大早就出門,到吃晚飯前才回家。

奈何杯水車薪,生活依然捉襟見肘。

後來,楊絳三口子搬到一處小小的閣樓間。

不管是買菜做飯,還是掃地洗衣服,所有的家務她一概包攬。

她常被煙煤染成花臉,或熏得滿眼是淚,或被滾油燙出泡來,或切菜時割破手指。

由於沒錢買新衣服,她借了一架縫紉機,一針一線地給丈夫和女兒做衣服。

屋內狹小,一到夏天,猶如蒸籠,她卻毫無怨言。

面對如此窮困的境地,楊絳卻坦然道:

這種滋味值得品嘗,因為憂患孕育智慧。

日子風雨如晦,我們不可避免地要吃生活的苦,受沒錢的累。

吃穿開支,車貸房貸,如同一座座山壓在肩上,讓我們步履艱難,難以喘息片刻。

我們不得不低到塵埃里去掙每一分錢,因為那是安身立命的底氣。

我們開始對現實俯首稱臣,去干一份討厭的工作,畢竟人生哪有那麼多選擇餘地。

生活即是修羅場。

我們得和命運廝殺,和窮苦鬥爭。

02

熬,是忍受精神的折磨。

荷蘭阿姆斯特有一座古寺院。

院裡的碑上刻著一句話:既已成為事實,只能如此。

命運所施加的一切不幸,楊絳以從容之姿全盤接受。

她曾被當「牛鬼蛇神」挨批鬥,被粗暴地剃成陰陽頭。

六十歲的時候,她被下放幹校干粗活,負責看管菜園,刷污穢的廁所。

許多人都頂不住這樣的精神摧殘。

楊絳卻把這一切,作書讀,當戲看。

被安排去挖井,她就脫下鞋襪,把四處亂淌的泥漿鏟歸一處,井打好的那天,楊絳還特意打來一瓶燒酒,為大家辦慶功宴。

被安排到去洗廁所,她就用那雙拿筆桿子的手,把廁所擦得煥然一新,還暗自慶幸可以有時間讀書,無需低頭諂媚。

每天她都會忙裡偷閒,坐在小馬紮上,一邊自學西班牙語,一邊翻譯,最終完成八卷本《堂吉訶德》的翻譯。

所構建的牢不可破的精神世界,讓她免於流言蜚語,從容立世。

汪曾祺也曾被下放農村,接受勞動改造。

每天被分派的任務是起豬圈、刨豬糞、背糧,一起參加勞動的人都身累心乏,汪曾祺卻自娛自樂。

他會偷偷下河摸魚,燉一鍋魚湯。

無聊的時候,就把馬鈴薯丟進牛糞爐里,烤熟吃掉。

改造結束後,其他人都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只有他精神抖擻。

如楊絳所言,每個人都會有一段異常艱難的時光,生活的壓力,工作的失意,學業的壓力,愛的惶惶不可終日。

生活千瘡百孔,每一個人的日子都會起波瀾,遇荊棘。

可艱難處,便是修行時。

心中存一片陽光,目之所及無不是風景,無不是希望。

03

熬,是忍受靈魂的孤獨。

《活著》的主人公福貴,一生都在告別。

兒子有慶在捐血時被抽乾,當場慘死;

女兒鳳霞因為難產去世。

喪子喪女的悲痛最終也壓垮了妻子家珍。

命運的殘酷不止如此,沒過幾年,又從他身邊奪走了女婿二喜和外孫苦根。

福貴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所有的依靠。

最後,他攢錢買了一頭將被宰殺的老水牛。

他寡然一人,牽著老牛,在田埂上唱出嘹亮的歌。

余華在《活著》的序言中寫道:

人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著。

人這一輩子,就是一個不斷失去的過程。

可即便是一個人,也得頂住狂風驟雨,努力地匍匐向前。

對於楊絳來說,女兒錢瑗和丈夫錢鍾書是她一生的慰藉。

他們三人與世無求,與人無爭,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

再大的困難,一家子共承擔,困難就不復困難。

一丁點快樂,三人一起分享,也會變得非常快樂。

可他們仨終究失散了。

一九九七年早春,錢瑗去世;一九九八年歲末,錢鍾書去世。

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

目送兩位至親之人離世,楊絳忍住斷腸之痛:

我得留在人世間,打掃現場,盡我應盡的責任。

在晚年,她翻譯了柏拉圖《對話錄》中的《斐多》,把滿滿的思念化為工作的動力。

她也格外注意自己的身體,除了飲食有度,生活規律外,還堅持每天在家裡慢走7000步,以健康的身體告慰離世親人。

這是一個擅長離別的世界,我們來世上走一遭,有生離,有死別。

年輕時,我們不斷相遇,是一群人的狂歡。

越往前走,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漸漸離去。

孤獨,終究是人生的底色。

無論是誰,只能伴一程,剩下的旅途,得自己一個人走。

法國作家波伏娃筆下有一段經典對話:

「您真愛生活?」

「是的,我愛生活。」

「您從不曾有過痛苦?」

「有過幾次。但是痛苦本身也是生活。」

人生在世,每個人都在苦難中泅渡。

有人沉淪在痛苦中自怨自艾,有人卻如楊絳一樣把生活的苦,釀成酒,化為詩。

責任編輯: 王和  來源:洞見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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