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流配送這種基礎設施就像器官，運行良好時感覺不到它做了多大貢獻，一旦出現問題存在感就特別明顯。
當北京居民已經習慣了普通快遞3-4天到，京東自營一天到，線上買菜、買藥1小時到、外賣半小時到，物流配送時間突然被延長，仿佛給生活按下了暫停鍵。
購物APP物流信息中寫道：目前運力正在恢復，您的包裹可能延遲配送，我們將全力以赴儘快將包裹送到您的手中。那些包裹里可能正裝著大家焦急等待的抗原檢測盒、口罩。龜縮家中，點的外賣遲遲沒有配送，下單的蔬菜、藥品一直在路上，人力短缺下配送放慢甚至無法配送帶來的不便，讓人感受到城市末梢循環不暢。
好在到12月22日，北京配送運力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了，而北京經歷的這些正在其他城市輪番上演。
物流配送慢下來的這十四天裡，北京到底發生了什麼？
慢下來了
12月5日，周一，李敏在居家辦公兩周後又回到了位於朝陽區的辦公室，這一天北京地鐵和公共交通不在拒絕無48小時陰性核酸證明的乘客。
中午11點40打開外賣APP，李敏發現，自己常點的幾家外賣配送時長均在60分鐘以上，重新按照速度排序，選擇了最快的一家店，等餐送到已經過去了50分鐘。
隨後兩天，優化疫情防控的措施持續發布，越來越多的人感知到外賣速度變慢，通常半小時可以送到的外賣，下單一個小時了還在配送中。如果是晚上點外賣很有可能就晚飯變成宵夜。配送費也一路水漲船高。
除了外賣，慢下來的還有快遞，消費者開始在社交平台吐槽通常3-4天能送到的快遞，現在一周了還沒收到。電商平台下單後商家不發貨、到達目的地站點後不派件等等。
有收不到快遞的網友在社交平台調侃，自己雙十一買的東西十二月中旬還沒到，導致自己沒有參加雙十二，立省100%。還有網友表示自己買的樹苗怕是要長成小樹了。
12月8號，到北京工作沒多久的浣浣，在租好房後想把日用品從石家莊郵寄過來，結果剛好碰上快遞延誤。「我就帶了個行李箱，真的很急，自己住需要被褥熱水壺還有藥之類的，當時順豐不接單，選了另一家快遞。8號下單說是最晚13號送達，結果到12月21日還沒動靜。」
情急之下，浣浣現買了一批生活用品，被褥、鍋碗瓢盆還好說，但是藥真的很難買。「我是14號陽的，還好我因為痛經習慣隨身帶著布洛芬，但是治嗓子的，一些感冒藥都在快遞里。現在我都恢復陰性了，快遞還是一動不動。」
也是12月8號這天，李敏要給朋友閃送一瓶退燒藥，在等待了一個小時後，加了兩次小費，才有人接單。而她一早起來想在生鮮電商上下單買菜，已經被平台告知運力不足，當天沒有可配送的時段了。
北京快節奏的生活讓人更加離不開快遞和外賣。外賣騎手的箱子裡裝著的是打工人的一日三餐，各大物流公司的快遞車裡載著的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當北京的外賣和物流慢下來，就像給城市供氧的血液運轉慢了下來。
感染「早高峰」
不管是快遞小哥還是外賣騎手，都有短時間接觸人員多，流動區域廣的特點。
作為為城市輸送營養物質的紅血球，快遞小哥和外賣騎手接觸病毒的可能性也更大，成為第一批陽性的概率高，比專家預測的感染高峰期來的更早，是真正的感染「早高峰」。
身為快遞站點負責人的老姚，負責對接極兔、韻達、圓通三家快遞。他告訴記者，最早從6號開始有快遞員陽性，等到15號陽性的快遞員已經陸續康復重新上崗。沒有用到支援，完全是自己站點消化的。
另一名閃送騎手小琳也告訴豹變，騎手的感染高峰期要比大眾的爆發期早，運力相對緊張的時候大約在8號左右，等到大眾注意到這件事，很多「陽康」騎手重新挑起了大旗，外賣和閃送運力已經恢復到了一定程度。
這個過程中配送人員感受最直接的就是單量和溢價的變化。
閃送的分派機制是派單加搶單結合，平常區域內單量不夠騎手分的時候，要靠騎手自己搶單。但是在8號左右的高峰期，根本不用搶單，每天從早到晚，剛送完一單平台立馬就分配了下一單，基本沒有閒下來的時候，也就沒有看搶單池。
另一方面，每單的溢價也在上漲。小琳說以前5公里以內的閃購訂單一般都是12-13元一單。溢價有可能是平台根據天氣情況給一些，也有可能是客戶看到沒有騎手接單就上調價格。那幾天5公里內的單子單價都是20多，相當於翻了一倍。
雖然比平常多掙一點，但小琳心裡也在擔心自己再次被感染。當時閃送最多的就是藥品，布洛芬、感冒藥、抗原等等。騎手往往是把藥品從疑似陽的客戶送到另一個疑似陽的客戶手中。
12月21日小琳又送了一單布洛芬。下單的客戶說自己同事陽性了沒藥，請小琳送過去。小琳內心忐忑的送完藥之後，覺得嗓子有點不舒服，擔心自己重陽，回家後趕緊測了一下抗原，還好還是陰性。
最困難的時候過去了
如今外賣已經恢復差不多，但同樣是運力不足，快遞和外賣的業務情況又不一樣。
外賣騎手相對更加原子化，一個騎手感染後可以回家休息，康復後又能回到崗位。但是快遞小哥往往要進出快遞站點，一方面會和同事互相感染，另一方面即使休息，快遞站點依然會不斷進出快遞，人手不足導致快遞積壓，當快遞小哥重新回到崗位，看到的可能是堆積如山的快遞，難以馬上恢復正常的物流工作。
老姚告訴記者，自己的快遞點有80名快遞員差不多全部陽了一遍，最嚴重的時候有20多名快遞員發燒不能上班。剩下五十多個快遞員要一天工作15-16個小時，早晨5點上班，晚上10點多下班。快遞還是會積壓。
「主要是帶病工作，確實大家都不容易。」
快遞業務不能斷，不然就像貪吃蛇一樣越吃越長，卸車、分揀、掃碼、裝車、派送全部是快遞員在做。一旦站點爆倉，卸貨堆積，分配派件的時間就會拉長，之後再次影響當天的卸貨，這樣分揀派送的時間就會越來越長。
令老姚略感欣慰的是，自己的站點一直堅持「先進先出循環派送」，雖然有積壓，但沒有爆倉。
在社交平台能看到許多快遞站點已經處於躺平狀態，堆積如山的貨物很難分揀配送。
據老姚說，自己的站點平時日進出約2.5萬件，雙十二達到4萬多。但這段時間主要是陽性太多，員工高燒，不能上班，壓力比雙十一大多了。
「有的一直在上班，有的休息兩三天，就能堅持上班。我們也沒有來支援，都自己消化了。我的大車司機19日下午高燒，還一直堅持拉貨。」
在老姚看來最困難的日子已經過去，現在每天的快遞基本能送完。但除了老姚的站點，北京乃至許多其他城市的快遞站點雖然恢復了一定運力，但要達到正常水平還有一段路要走。
「從前車馬都很慢．．．」唱的是浪漫，但當車馬真的慢下來，人們才發現這樣的日子並不好過。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均為化名）
(節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