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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心疾首:輝瑞特效藥「千金難求」的另一面:被浪費和濫用

從來沒有一種藥,像輝瑞的Paxlovid一樣,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從醫藥圈人士處破圈到中國二三線城市的老百姓。

2022年歲末,中國放開疫情管控後,巨大的感染基數,重症人數的增多,讓Paxlovid這種迄今為止效果最好的新冠口服藥以「救命藥」和「特效藥」的面貌,成為中國民間的高價瘋搶的「標的」。

在過去一個月,中國絕大多數地區醫院和社區衛生中心完全沒有儲備Paxlovid,有貨的醫院,數量極少。廣西某縣城的一家公立醫院,只有一盒Paxlovid,藥劑科主任不敢告訴呼吸科主任,被問起時,回答:「只能院長批准才能用」。在民間,一盒醫保價只有1890元的Paxlovid,一度瘋漲至過萬元。

但醫院裡的Paxlovid,和民間千金難求的Paxlovid的命運卻幾乎一致:有嚴格適應症的藥,有的被用在不該用的病人身上,私人千金購買的藥也因為缺乏當地醫生的指導,而不敢給感染者服用,而束之高閣。

Paxlovid的被浪費和被錯誤使用,不僅存在於醫療資源不甚發達的地區,甚至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三甲醫院和社區衛生中心也大量存在。

即便過去半個月,Paxlovid在中國發生了一些新故事:因價格問題未進醫保、它市場上而非療效上的競爭對手要麼進醫保,要麼初次定價就遵循最新文件,默沙東的莫努匹韋價格是Paxlovid的一半;另外,一些醫院和社區衛生中心陸續到貨Paxlovid或阿茲夫定,但p藥的炙手可熱依舊沒有改變。

在大多數人們都會加入一兩個的「買藥群」里,黃牛依然活躍。只是默沙東在中國獲批了以後,P藥黑市價立刻下降了一些,由1萬多下降到9000多,默沙東的M藥只有不到一半——3000多元。

但即便如此,一般求購者首選還是輝瑞原版,買不到的話才買默沙東、阿茲夫定,以及輝瑞仿製和默沙東的仿製藥。

直至春節前,P藥仍呈現一藥難求的局面,然而,不僅是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就連廣西、東北等地區,這些「來之不易」的P藥,並沒有真正送到需要者的手裡,甚至有被扔掉的現象。P藥濫用的背後,也有一些中國醫藥行業發展不完善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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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許多P藥用於危重症和住院病人

2023年1月中旬,北京已是中國Paxlovid供應最充足的城市之一。不過,在醫療機構,Paxlovid使用起來,限制頗多。

北京的多家社區衛生服務中心表示已經投入使用Paxlovid,不僅要求患者滿足65歲以上、有慢性病、處於發病前五天等條件,還需要是該社區的居民。

問題是P藥沒有覆蓋所有的北京社區醫院,這意味著一些社區的群眾還不能通過這一渠道獲得P藥。北京一家沒有P藥的社區醫院表示無法提供用藥指導,建議患者諮詢能夠提供P藥的社區醫院。

到了中日友好醫院這樣的三甲醫院,急診分診台的醫護人員表示,除非住院,門診很難開出Paxlovid。

買到P藥後,合理使用十分關鍵。

第十版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診療方案提到,P藥的適用人群是發病5天以內的輕、中型且伴有進展為重症高風險因素的成年患者。對於初次診斷重型新冠患者,和新冠症狀出現5天後的患者,Paxlovid的循證依據都不足。

如今,P藥的臨床投入已經有一段時間,在北京,P藥不合理使用的情況依然存在。

但一方面是醫院在臨床中發現P藥存在新的適用情況,《中日醫院成人 Omicron病毒感染初始診療方案》提出:對於發病超過5天的抗病毒藥物的使用,推薦基於核酸檢測結果進行。如果核酸持續不轉陰,可延長給藥時間。不過,也有醫院堅持在發病5天內使用抗病毒藥物的建議,各大醫院的診療方案並不相同。

另一方面,臨床是動態的,重症患者家屬可能抱著殊死一搏的心態,央求醫生開P藥。廣東某醫院的一位ICU護士說,即使醫院不開,患者也會自己買。有的患者住院自帶P藥或者P藥仿製藥。患者去世後,這些沒有發揮作用的P藥被遺落在醫院,我們只能銷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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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被「荒誕」的規定浪費的P藥

近日,上海社區醫院的輝瑞口服藥Paxlovid資源已經呈現出供應緊張的狀態。據了解,一些社區醫院的P藥庫存已經見底,甚至斷供。在這種嚴峻形勢下,沈璐(化名)在很多人看來是幸運的。她的母親今年76歲,感染了新冠,但戶籍所在地的崇明區長興鎮社區醫院還暫時有P藥儲備。

然而,老人卻沒法通過這一渠道獲得藥物。

一開始老人沒有任何發燒、咳嗽等最常見的新冠症狀,只是覺得胃部不適,感到噁心。到消化科就診後,由於考慮到家中成員除老人外都已感染新冠,醫生推薦老人做肺部CT檢查,懷疑胃部症狀是由新冠病毒引起的。檢查結果顯示,老人已經出現肺部感染症狀。

儘管出現顯著症狀的時長是在5天以內,但老人的健康狀況急轉直下。老人已經虛弱到沒法下床了。在聯繫各大醫院尋求住院未果後,沈璐最後托熟人在浦東區一家二級醫院找到了床位。住院後,沈璐發現治療藥物大多為抗生素一類抗炎症的藥物,缺乏針對病毒本身的治療。

沈璐聽說P藥有阻止病毒複製的效果,而且母親符合P藥用藥人群範圍。她希望醫院能開一些,但醫生卻表示,現在醫院已經沒有這種藥了,需要病人自己去找貨。

根據目前上海市政策,65歲以上且發病時間在5天以內的病人,可以到戶籍所在的社區醫院申領P藥。但現在老人正在住院,無法本人到場社區醫院開藥——這成了獲得P藥的最大障礙。「醫生說你住進來了,就不可以隨便出去。要出去就必須辦出院手續。而且現在開藥都是跟著住院記錄走的,你在什麼醫院就必須在這裡開藥。」

長興鎮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醫生表示,像沈璐母親這樣的情況,他們也沒法提供任何幫助:「我們開藥必須本人到場,不可以家屬代領。我們這裡一共就還剩十幾盒藥,怎麼能隨便地交給一個不符合領藥條件的人?」

沈璐感到很矛盾。「我們當時是靠關係進去的,現在又鬧著要出來,這算怎麼回事?這還不是最麻煩的。現在床位這麼難找,我們一旦離開醫院病房,就意味著要自己負責老人的病情了,這麼大的風險我們實在承受不起。為了一盒P藥,值得麼?」沈璐聲音疲憊地說。

在思想鬥爭的幾天時間裡,沈璐從其他人那裡聽到的一些消息,讓她最終決定放棄尋找P藥。

「我弟弟諮詢了幾個相當權威的專家,都說P藥有很大的副作用,我們擔心母親會吃出什麼毛病來。而且我朋友家的老人,雖然吃了P藥但沒有明顯好轉,最後發展到了重症。」

之所以這些消息對沈璐而言如此重要,是因為她並不信任住院醫生對P藥使用的建議。老人入住的是骨科病房,三張床位里有兩張都收治的是新冠病人——由骨科醫生負責。

「現在醫院各個科室的病房都在收新冠病人。雖然我聽說他們這些骨科醫生接受了新冠治療的培訓,但是感覺這些醫生還是差點水平。我們問醫生要不要用P藥,感覺對方也是模稜兩可,搞得我們越來越拿不定主意了。」

當沈璐回顧這一道P藥選擇題時,忍不住發出感慨:「本來我和家人的預想都是很理想的,覺得現在社會上有藥,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但是真的經歷下來之後,感覺一切都特別混亂。有床位的地方沒有藥,有藥的地方沒有床位。」

沈璐本來還想著要不要通過網絡上的渠道買一點P藥,但一想到有可能引發副作用,而且到貨了可能老人已經過了最佳使用階段了,就決定不再執著了。「我就覺得算了、算了,太折騰了,還不如安安靜靜地守在老人身邊,隨時注意她病情的進展。」沈璐說。

然而,即使是既有床位、又有P藥的三甲醫院,也沒法在最佳時間使用P藥。

即使是作為新冠肺炎救治定點醫院的上海市浦東醫院,在使用P藥的初期也存在不合理情況。據統計,2022年4–6月,浦東醫院使用Paxlovid的病例共計203例,其中136例用藥不合理,用藥不合理率達67%:浦東醫院有16例首診為重型、危重型患者使用了Paxlovid抗病毒治療。3例患者在症狀出現5天後用藥,最長在第10天開始用藥。

來源:新冠肺炎患者使用奈瑪特韋片/利托那韋片組合包裝的用藥分析及合理性評價,中國藥物應用與監測2022年10月,劉小林,盧蕭蕭,瞿丹,龔婧如,陸惠平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深藍觀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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