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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了幾輩子血霉才會嫁給他們?

最近有兩個作家重新回歸了主流的視線。

一個是已故的著名詩人顧城。

有個坐標紐西蘭的女生發帖說她現在的leader是一個在紐西蘭長大的華人,但一句中文都不會說,甚至連一個漢字都不認識。

她好奇問起對方的父母,這位leader說父母早逝,她無意中觸到了傷感話題,連忙就此打住。翌日一起吃午飯時,領導倒是主動向她提到「我的父親生前是位詩人,你有可能讀過他的詩」。

「他叫顧城。」

沒錯,就是寫「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要用它去尋找光明」的那個顧城。

顧城的人生比這句詩更令人震撼,搞小三,跟妻子情人一起島城三人行。

情人後來捲走家裡的錢跑路了,妻子也不堪重負愛上了別人決定離開。他苦苦挽留未果,於是用斧頭將妻子殘忍劈死,然後上吊自殺,魂斷激流島,留下了只有六歲的獨子小木耳。

突然就理解了長大後木耳為什麼一句中文都不識。

這是姑姑顧鄉的決定,也是她能給這個遺孤最好的保護,用心可謂良苦。他也許隱隱約約聽到過關於父母的傳聞,但只要不學中文,不識漢字,甚至不碰文學,他就走不進父親的文字世界,感受不到他的瘋狂與偏執,他就能相信,自己一直被這個世界愛著。

長大後的木耳成績不錯,學了理工科,從紐西蘭最好的大學畢業後從事了IT行業,性格陽光開朗,活出了與父親完全不同的人生,成為這齣悲劇里唯一的一抹亮色,不幸之中的萬幸。

另一個要聊的是曾經跟余華蘇童莫言齊名的先鋒派作家馬原。

馬原消失在公眾視線其實蠻久了,直到去年6月他主動發微博,宣告自己只有13歲的兒子馬格死亡的消息。逝者為大,彼時不明就裡的人們對這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父親更多還是抱以同情。

而真正令這件事得以發酵是幾天前【人物】雜誌的特稿【城堡里的馬原】,馬原的後半生才終於得以還原。

2008年,他的肺部查出腫瘤,決定採用「換水」治療,由上海搬到海南。2011年,他應朋友之邀來西雙版納的南糯山遊覽,對這裡一見鍾情,最終買下地,修建了屬於自己的城堡,攜第二任妻子李小花與兩歲的兒子馬格搬了進去。

馬格有先天性心臟病和馬凡綜合症,但是每天為自己注射胰島素的馬原卻拒絕讓兒子接受西醫的治療。

無論妻子怎麼勸說,他都不為所動,執拗地堅持自己的看法:這些東西治也治不好,幹嘛要費神呢?

分歧最終的結果只是在孩子九歲那年將他送到擅長中醫的朋友妻子家中調理了幾個月,無果。

馬格的病情日漸嚴重,他去南京找同父異母的哥哥馬大灣玩,哥哥發現了異樣,帶他去醫院查出心臟二尖瓣膜閉鎖不全,需要做微創手術。但被馬原堅定地拒絕:心臟不能動,甚至腦子也不能動。

更諷刺的是,馬原後來因為嚴重心衰全身浮腫進了醫院,自己倒先接受了治療,最終才不再反對兒子治病。

但馬格沒等來手術這一天。

2022年的兒童節,他倒在了洗手間,因為南糯山山高水遠,救護車開了足足一個小時,延誤了最佳救治時間。

這個圓圓臉,笑容燦爛,天真淳樸,特別懂禮貌,看起來比同齡人稚嫩很多的大個子男孩,生命被永遠定格在了13歲。

兒子走後,馬原還在自我安慰:他(馬格)沒被人騙過,欺負過就走了,生命里沒有絲毫這些東西,多美好啊。

整篇特稿令人窒息,這個男孩但凡出生在一個心智健全的普通人家,都不會是今天的結局。

馬原按照自己的意願牢牢控制著馬格的人生,拒絕為他治病,甚至拒絕讓他完成最基本的九年義務教育。

馬格根本不喜歡這樣的田園生活,更不想做所謂的「茶農」。他生前常常發呆,無所事事等太陽落山,無數次表達自己想去上學,想有朋友一起玩,也曾抱著籃球在家門口攔車,坐到山腳下去找同學打球。

馬原的城堡與顧城的激流島,是作家深深眷戀的精神烏托邦,也是囚禁他人的樊牢。

馬原沉迷的陶淵明式的歸園田居,是李小花日日打掃遍地雞糞,清理魚塘落葉的結果,喝的茶葉是妻子自己爬山採摘的,連剛需的食物和日用品,也是李小花每周開著皮卡下山採購來的。

「他喜歡的那些東西,都是別人做出來給他喜歡的」。

美是需要代價的,可這代價是背在別人身上的,他只負責欣賞。這座他想呆上一輩子的城堡,妻子無時無刻不想逃離。

我仿佛在李小花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謝燁。同樣是照顧巨嬰的男人,被洗腦,被操控,由盲目崇拜到心生恐懼,在這場婚姻里沒有任何的話語權,甚至連當好一個母親的權利都沒有。

謝燁深愛她的小木耳,可是顧城容不得自己的「女兒國」有第二個男性,即便他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他嫉妒兒子分走了母親那份原本給自己的愛,於是逼著妻子把孩子送走。

馬原活在按照自己一廂情願打造出的「童話世界」里,奴役妻子,以愛之名剝奪原本屬於孩子的一切。

在宛如邪教的婚姻中,兩個女人,一個獻祭了自己,一個獻祭了兒子。

城堡的外在與內部,恰是作家一體兩面的折射。

從外面看,這座童話式的城堡擁有「七扇窗,360度視野,看起來通透明亮」。

然而走進去,「客廳進深太大,光線只能抵達三分之一。出於安全的考量,窗戶被設計成一體式無法打開,只在其中兩個三角尖上開了幾個小洞通風。一套兩場兩短的深色木沙發擺在中央,看上去和房間的空氣一樣沉悶滯中重,馬原現在經常躺在那裡」。

這段描寫像極了【傷心咖啡館之歌】中愛密利亞最後的歸宿:所有的門窗都被釘上了木板,只剩二樓的一扇窗,下午熱得最讓人受不了的時分,會有一張可怖的、模糊不清的臉停留在窗口。十二個苦囚犯經過,唱出一首哀歌。

放眼古今中外,十個男作家九個都是渣,絕不是巧合。不瘋魔不成活,自戀、瘋狂與偏執,造就了他們的才華,也摧毀了他們的人格。

他們最擅長用浪漫至極的文字去掩飾自私與虛偽,他們在文中肆意揮灑對愛人和子女深情款款的愛,就像寫小說一樣,愛的全然不是現實世界裡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簡單蒼白的文學符號,一個臆想的,理想中的形象。

所以馬原可以帶著笑回憶兒子,將他的離開視為一場美好。好像兒子是泡沫中誕生的維納斯,從虛幻中來,回到虛幻中去,只是做了一場夢,過後就像粉筆字一樣抹去。

他曾用橘子做道具,告訴兒子一隻橘子從一隻手到另一隻手,對於原本空著的那隻手來說,「無中生有」的過程就是虛構。

他不知道橘子並不是虛構,它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兒子也不是他筆下的文學作品,而是有血有肉,真真切切在這世界上活了13年,然後帶著無限遺憾離開的。

他們甚至連自己都是臆想出的,一個偉大的浪漫的全能的救世主,控制一切,主宰一切,救贖一切。萬物要按他們那套強大的邏輯去運轉。

馬原把城堡取名「格灣花原」,是他和兩個兒子還有妻子的名字,但事實上,這城堡犧牲了所有人,只成全他一個。

周國平當年出書記錄與妞妞相處的五百六十二個日日夜夜,細膩的文字曾經感動多少人——如果你不知道他從妞妞確診的那一刻就堅定地放棄了治療。

顧城留給兒子的遺信我至今讀到都忍不住流淚,然而那只是文字的把戲。

信的結尾寫到:三木,願你別太像我。

還好,這個孩子長大了,他真的一點也不像你。

他還寫道:Sam,如果有一天人家告訴你,我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很遠的世界,回不來了,我希望你記著我一點兒。

還是別記得了吧。

責任編輯: 夏雨荷  來源:油炸綠番茄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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