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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仲勛婚姻見證人的悽慘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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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1月24日凌晨,冷峭肅殺的廣州街頭漆黑一片,廣州市公安第一副局長、廣州市鎮反運動操盤手陳泊家中燈火通明,躊躇滿志的他坐在案頭,深吸一口煙,僅有的右手用力擰開鋼筆帽,落筆起草鎮壓反革命運動勝利總結報告。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位黝黑粗壯的年輕人出現在眼前:「陳泊同志,華南分局葉劍英同志召開緊急會議,請您參加。」

——「什麼時候?」

——「馬上出發!」

陳泊二話沒說,吩咐警衛叫醒司機,來人擺手:「情況緊急,車已來接。」樓下,兩輛普吉車旁肅立著兩名全副武裝計程車兵,陳泊貓腰鑽進車內,瞬間,車門「啪」被緊緊關閉,車閃電般地駛向黑壓壓的夜幕中。

來人折身返回陳泊家中,31歲的妻子呂璜分外熱情,端茶遞水。

「呂璜同志,陳泊犯有嚴重錯誤,組織決定對他隔離審查,希望你配合!」年輕妻子如五雷轟頂:「錯誤?!陳泊為黨工作了20多年了,出生入死……」來人打斷:「我執行任務,奉命查抄!」

「你們這是搞黨內突襲,我就不信共產黨里沒地方講話……」身材嬌小的呂璜捂住胸口,悲憤地癱坐在沙發上。

呂璜做夢也想不到的是,眼前的一切,僅僅是她和陳泊人生厄運的序幕,此後的漫漫長路中,她一心信任的黨,卻從來沒有給過他們任何喊冤的機會。

南洋地下黨,一炸成名

陳泊原名盧茂煥,海南瓊海人,17歲加入中共地下黨組織,他善於應變,兩次被抓捕都沒暴露身份,1928年11月,海南地下黨受重創,陳泊又逃脫了,輾轉到了雅加達馬共中央,找到了地下黨組織,擔任馬來西亞總工會糾察總隊隊長,負責保衛工作,改名「布魯」。

1931年,馬共新加坡區委書記李錦標被捕後供出上百個地下共產黨員。陳泊主動請纓馬共中央,幹掉此人。

新加坡城區「小世界」娛樂中心地段,華燈初上、繁花似錦,接連幾日,總有一個神秘的年輕人出現,今天賣菸捲,明天擦皮鞋,隔天則西裝革履出入紅燈舞場。他就是陳泊。幾天的時間,陳泊偵查到了李錦標經常出入這裡,但棘手的是,李錦標總與警察局公幹隨同進出,護衛森嚴,於是,陳泊決定用炸彈來報銷敵人,然後乘亂逃脫。

陳泊曾在瓊海學過機械,自製過炸彈。經過周密計劃與安排,陳泊帶著幾枚自製好的炸彈,住進了「小世界」附近的一家酒店。行動前,陳泊再次精心檢查自製炸彈裝備,突然間,有人敲門,陳泊心頭一驚,回頭窺門的瞬間,不小心引爆了引信,「轟」一聲,陳泊頓時昏死過去,門窗碎裂,屋裡一片狼藉。醒來後,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裡,警員密布。陳泊的左手從此殘缺不全。

次日,《星洲日報》頭版頭條報導爆炸消息,馬共中央分析陳泊下場不妙,出乎地下黨意外的是,法庭上,陳泊死磕法官,一口咬定自己被人誤炸誤傷,反擊要求法官緝拿兇手,給予自己補償,並巧舌將案件關聯上星洲歧視華人勞工政策。另一方面,馬共利用掌控媒體大肆炒作,裡應外合,陳泊居然被無罪釋放。

一時間,陳泊聞名遐邇,成為享譽地下黨的「孤膽俠客」。但造化弄人,陳泊這段異域捨命、「為黨除奸」的橋段,卻成為日後黨清算他的另類左證。

毛澤東大救星,延安福爾摩斯

1932年,陳泊以「危險分子」名義被解送出境,經香港落腳廈門,再到上海,上海因向忠發被捕後倒戈,中共地下黨遭到重挫,4年後,陳泊前往延安。幾經周折,陳泊以他的諜報奇才,為中共屢建「功勳」。

1938年7月,陳泊在延安邊區政府保衛處擔任偵察科長期間,成立七里舖特訓班培訓打入國統區的紅色間諜;1939年,中統赴延安特派員靳中明被抓,陳泊喬裝扮成靳中明,暗訪延川、清澗等六縣,每到一處,暗號接頭、按圖索驥,連續挖出40多名中統潛伏臥底,皖南事變後,中共藉此將陝甘寧邊區的國民黨縣黨部全部趕走;1942年,陳泊又借「漢中特訓班」案件,破壞了戴笠在延安部署的軍統特工網,戴笠損失了56名特工;1943年6月,戴笠派遣特工偽裝成新四軍將領田守堯,準備行刺毛澤東,就在特工即將見到毛澤東的前夕,被陳泊偵破,暗殺流產,毛澤東得知後,興奮地稱陳泊為「延安的福爾摩斯」。陳泊成為自詡中國人民「大救星」的救星,名聲鵲起。

陳泊或許從未認真思考過,他一心追隨捍衛的中共組織,日後卻給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帶來巨大的苦難與浩劫,他更沒有意識到,革命會吞噬自己的兒女,他所期待的革命勝利後的共和國,竟成為埋葬無數革命者的紅色墳場,其中包括他自己。

與習仲勛的不解之緣

1943年,延安大搞「搶救運動」,這是一場血雨腥風般的整人運動。當時綏德專區師範學校發生了兩件大事。一天早晨,操場上發現了一張寫有「精兵簡政要民主」的匿名大字報,另一天的下午,教導主任楊典在操場上被一塊飛來的石頭突然砸倒在地。兩起事件均被認為是反革命分子的囂張破壞行動,必須徹查,武裝公安立即開進學校,全校師生集中在操場上,人人搜身、人人過關,經過反覆逼供、互相揭發、車輪攻堅戰,共挖出十二三歲的未成年「特務」230名,占全校人數73%。事後證明這些人全是被冤枉的,但真兇仍未落網。

1944年,陳泊被派到習仲勛管轄的綏德專區任保全處長。習仲勛要求他查清綏德師範的「黑頭貼」案和「刺殺楊典」案。陳泊寥寥數日就破了案,原來是教導主任楊典為逃避「搶救運動」審查而自編自導的假案。保全處的人主張以楊典逃避審查、製造假案為由對他判刑。陳泊笑了笑說,「不必了,大字報內容也不反動,『被行刺』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更革命,動機不壞。」經請示習仲勛,將楊典私下調離,免於刑罰。

陳泊甫一上任綏德專區任保全處長,就下令打開牢門,釋放所有「搶救運動」中被關押的青年,閒時,和他們一起吹拉彈唱、跳舞健身,樣樣來。相比於一身革命蟲的土八路,陳泊更像是洋八路,一幅洋氣的打扮,攝影、馬術、橋牌,無所不通,一個渾身充滿十足資產階級「低級趣味」的人。

1944年,習仲勛與齊心結婚,陳泊興致勃勃地為新婚燕爾的他們拍了兩張照片。陳泊比習仲勛年長10歲,這對尚葆有人性的革命兄弟,在革命成功後命運何其相似,只是陳泊的下場與結局來得更為慘烈。

葉劍英親自南下辦案

鏡頭回到本文開篇的場景:

午夜,押著陳泊的吉普車在華南分局小會議室前停下,陳泊跳下吉普車,門衛橫身上前:「把手槍摘下!」陳泊瞪圓了眼珠:「幹嘛下我槍?不認識我了?!」門衛全然不理,陳泊不得已,解下皮帶,連槍一起「咣」扔在地上,氣呼呼地衝著裡邊走去。

會議室氣氛不同尋常。華南分局書記葉劍英身著泛白軍裝,一臉嚴肅,端坐在沙發里,陳泊上前握手,葉劍英勉強伸出手,卻示意陳泊在對面沙發上坐下。陳泊這才看到,公安部長羅瑞卿和兩名年輕幹部也端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羅部長怎麼到廣州來了?怎麼沒通知我?」陳泊心裡稍感不妙。接下來,陳泊更是措手不及。他的搭檔廣州警局副局長陳坤和一年前從北京空降任職廣州市警局長的譚政文,也現身會議室內。

氣氛顯得相當沉悶和壓抑,葉劍英開口了,沉沉地說了一句:「現在開會,請譚政文同志發言。」

譚政文起身清了清嗓門,斜眼瞟了一下桌上厚厚的幾摞材料,劈頭說道:「經組織詳細調查,陳泊、陳坤在廣州工作期間,犯有極其嚴重錯誤,特宣布對你二人進行隔離審查。」

陳泊、陳坤如五雷轟頂,目瞪口呆。

譚政文目不斜視、一臉肅殺,「陳泊、陳坤目無組織、蔑視領導,包庇壞人,縱容反革命分子混進革命隊伍,往祖國南大門廣州公安戰線摻沙子,衝擊革命事業。最嚴重的是,二人一意孤行,長期重用中統特務梁俠和有叛變案底的老特務程長清,不請示不匯報……」

譚政文說到激動處,手指二陳厲聲質問:「你們究竟是共產黨的警局長,還是國民黨的警局長?!」

譚政文聲色俱厲、高調揭發批判了2個小時,陳泊心驚肉跳、大汗淋淋,陳坤早就嚇得如一灘爛泥,魂飛魄散,根本不知譚政文所云。

批判會結束,羅瑞卿一錘定音:「你陳泊不是一兩件事的問題,要審查你的全部歷史。」

對黨忠誠,遭黨暗算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蜷縮在禁閉室中的陳泊兩眼發直,心中卻波濤洶湧、怒火衝天。

1949年10月,中共竊政後,華南分局第一書記兼廣東省省長葉劍英將陳泊調任廣東省公安廳廳長兼廣州市警局局長,調任華南分局、香港分局的情報工作負責人陳坤為廣州市警局副局長。

中共當時為儘快掌握廣州情況,強化社會控制,葉劍英及廣東省委批准,利用敵特人員及社會三教九流為新政權服務,說白了就是中共一貫的地下間諜和統戰路線雙結合,公開化參與社會治理。譚政文提到的梁俠和程長清其實是中共地下黨。陳泊、陳坤在華南一帶人脈熟、線人廣,這是二人的工作特長,為儘快開展工作,陳泊將原國民黨原警局300多人吸收進入廣州市局,是經過組織批准的。

如今,組織批准的鬥爭路線卻成了組織批鬥他的如山鐵證,這叫陳泊如何能咽下這口氣,想想一個月前,陳泊一聲令下,2000名公安幹警傾巢出動,一舉抓獲了不服從新政權管理的各類匪特1000多名,搜獲槍枝7000多條,查處治安案件上萬個,沒有那些眼線能行嗎?

「窩囊!」陳泊一拳打在了牆上,頓時,鮮血從指骨間滲了出來。氣憤中,陳泊突然悶聲自問:「我怎就沒察覺呢?」回想發生的事,羅瑞卿半年前突然把北平警局長譚政文空降至廣東公安廳長、廣州市警局長位置上,陳泊被降職為副職,半年前,公安部突擊借調陳泊、陳坤至北京工作4個月,原來是調虎離山,暗中搜查栽贓陷害黑材料,早有預謀。

「唉!我布魯一生對黨忠誠,破案無數,任憑它蛛絲馬跡都逃不過我的法眼,這回,只怪我太相信他們了,政治嗅覺太差。」

悲憤中的陳泊垂下了眼淚。不該相信的僅僅是「他們」嗎?中共大小政治運動陳泊都是見證者、參與人,早在延安搶救運動中,若不是他紅極一時,恐怕早已被康生抓捕下獄,政治嗅覺敏感了又能如何?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羅瑞卿、康生、江青陳伯達不都是如此嗎?這些政治嗅覺一等一的中共賊船上的大佬們,末了的結局誰又好過了誰?

孤墳蓬蒿亂

1951年1月27日,陳泊、妻子呂璜和2個孩子,陳坤及懷有身孕的妻子高華、三個孩子,兩大家近10口人被秘密押赴北京公安部。與此同時,「兩陳案件」大抓捕在廣州迅速展開,曾策反國民黨30多名警察的地下黨程長清和梁俠被抓捕,廣州市和廣東省共有1000人被帶走審查。

刑訊逼供、輪流突審,譚政文親自赤膊上陣,把個梁俠和程長清打得死去活來,兩人被迫承認自己是「中統特務」,一個讓公安部興奮不已、建國後公安部第一大案「中統特務集團」覆滅、「兩陳案」呼之欲出。罪證如山!1951年4月,陳泊、陳坤被正式批捕,轉至公安部「北京軍法處」關押。

陳泊很快被認定為「英國間諜」,當年新加坡是英屬殖民地。葉劍英問羅瑞卿:「陳泊當年為除奸,一條胳膊廢了,怎麼能是間諜呢?」羅瑞卿嘿嘿一笑:「你怎知他不是王佐斷臂?」

康生在延安搶救運動中懷疑陳泊是國際間諜,首提「王佐斷臂」說法,陳泊因此被撤掉延安保衛處長一職。「王佐斷臂」是《說岳傳》中的故事,意為苦肉計。

1953年3月8日,湖北沙洋農場監獄犯人食堂,中共組織臨時法庭,宣判陳泊十年徒刑,陳泊高呼「冤枉」,被當場拖走。

1954年,陳泊趁呂璜接見時,將偷偷寫下的萬言申訴書塞給了她,呂璜滿懷期望地遞交給了鄧穎超周恩來親自過問。結果事態急轉直下,中共「痛打落水狗」,陳泊和呂璜再遭大批判。1957年,反右運動,呂璜被逼表態和陳泊斷絕關係。此後,但凡談到「兩陳案」,人人色變。

十年鐵窗,陳泊仍然對黨抱有信心與希望,他趁放風時將申訴書拋擲獄牆外,祈望被路人撿走,管教發現後,將其綁在樹上吊打,直到胳臂脫臼,晚間,陳泊用力撞牆,才把脫臼的胳臂接上,人當即昏死過去。

1961年1月24日,陳泊刑滿出獄,回到久違了的北京的家,但,自由依舊遙遠。三天後,多名武裝警察破門而入,收繳了釋放證,再次將他押赴武漢沙洋勞改場,理由是陳泊從不認罪。這次換了個名稱,不叫改造人員,叫農場「工作人員」,但只能勞動,不能亂跑。

1966年5月,羅瑞卿因「彭羅陸楊」案倒台,北京工業大學的「兩陳項目組」的紅衛兵們未經公安部批准,將陳泊接回了北京。好景不長,1967年10月,陳泊再被公安部軍管會押回武漢沙洋農場。1972年2月25日,陳泊因癌症晚期於改造農場去世。

1980年12月4日,公安部「兩陳案」複查小組宣布,該案系屬錯案,宣告無罪。

革命一生,傲骨一副,胡塗一世。嗟嘆!嗟嘆!孤墳蓬蒿亂。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中文大紀元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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