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議賴清德的中僑,抗議行動或是受命中國駐外單位,言行上的偏激,則無非「戰狼外交」的普遍庶民化。(攝影:李濠仲)
賴清德副總統過境紐約,13日當地台僑的宴會外50米處,「照例」聚集抗議的中國僑民,除反台獨訴求,實已完全走向羞辱、辱罵台灣政府人員(蔡英文過境時情況亦同)為志,即使紐約市警將抗議群眾隔離街口一隅,中僑再又將一貨車改裝成宣傳車,刻意自台僑陸續抵達的會場大門駛過,同時高喊「賴清德滾蛋」,挑釁至極,另有抗議民眾攜帶看板混入現場媒體採訪區域,成功製造一陣騷亂。中僑的作法,自然無視皮耶研究中心前不久對美籍亞裔中國人「觀感不佳」的調查,為什麼中僑如此不在乎自我族裔形象惡化,背後恐怕和中國這幾年「戰狼外交」的鼓勵直接相關。
今天之前,中國外交曾經一度表現地低調、謹慎和溫和,2021年,擔任中國駐美大使長達八年的崔天凱去職,正值美中關係新一輪重構,卻也是中國「戰狼外交」型態明顯浮上檯面的一刻,儘管崔天凱被認為城府很深,但仍舊屬於典型外交官的模樣,他的離任,於是被視為中國「戰狼外交」路線的主流化。
果不其然,自此,中國外交官一個個變得更加尖銳、自信,簡直就是習近平訓勉解放軍「作風優良、能打勝仗」的外交版,他們敢於在國際會議進行言詞衝撞,無懼對同為外交官的他國同行大呼小叫,甚至還會直接辱罵他國領導人。
接著,中國外交官(尤其年輕一輩)更開始自推特創造聲量。但中國既有大外宣影響國際輿論的工作已很成熟,並無須多藉社群媒體(西方)助陣,中國外交官活躍於推特而非微博,意味著他們訴求的對象也不是中國公民,而是為了吸引中南海領導班子的眼球(趙立堅即是其一),事實證明這樣做確實有助仕途。
很快的,中國外交官藉由官媒、社群媒體發布的尖銳用詞,不只中南海看到,很多也被回傳中國人(無論海內外)的社群。當中國外交官不再顧及國家氣度,用極為粗魯無禮的言詞辱罵他國(人),以之為國情線索的海外中國僑民,「底線」當然也跟著降到更低。當中共外交部頻頻以「竄美」稱賴清德的過境,賴清德抵達紐約,有中僑直接喊「賴清德龜公滾出去」也就不足為奇。當中共外交部威嚇「搞台獨分裂,註定絕路一條」,中僑抗議賴清德,便又進一步變成「台獨註定是『死路』一條」,且另有即興演出,稱「台獨必死」一旁再有人附和,「怎麼死都可以」。
這就是中國戰狼外交的上行下效。上位者屢屢發表煽動性言論,雖然很容易激發中國民族情緒,但也同時在助長仇恨言論,政治上的仇恨語言,且早被證實有可能再和現實世界的暴力行為產生聯繫,那些開著宣傳車,直接在台僑面前辱罵賴清德的中僑,以及混入台灣媒體區的中僑抗議者,其實和「暴力行為」只剩一步之差。若非現場原本採取軟性維安的紐約市警出面,勸離挑釁者,肢體衝突絕對有上演可能。
抗議賴清德的中僑,抗議行動或是受命中國駐外單位,言行上的偏激,則無非「戰狼外交」的庶民化加強版。
台灣雖然沒有「戰狼外交」,但以飆髒話、口不擇言為能事的「戰狼網紅」現象(尤其議論政治方式),也可能另外製造「下行上效」的效果。即擁有大量社群媒體追隨者的網紅,既激情又低俗的論政方式,多能快速傳至自己數以萬計的追隨者,這等於也是在塑造一種議論風格,即單向的、化約的、去脈絡的,完全訴諸聽覺感官的批判,到頭來,一樣會促成如同「戰狼外交」語言模式的普遍庶民化。
戰狼外交教育出了一群會喊出「台獨必死,怎麼死都可以」的中僑,則經常以飆髒話為論政基底的台灣網紅,又會導引出一群怎樣的追隨群眾,尤有甚者,不只「粉絲」有樣學樣,現在恐怕連少數政治人物都受到感染,紛紛以網紅的辛辣粗鄙為師,以為這就是某種「新時(世)代的敢言」。
諸多國家早有前車之鑑,包括仇恨言論經常會激發目標群眾的負面情緒,並增加目標群眾對政治暴力的支持,最後就是造成更加危險的政治氣氛。中國「戰狼外交」由上而下影響了一般人,台灣「戰狼網紅」,卻是由下而上,正在讓某些政治人物直接放棄信念和教養,但殊途同歸,仇恨語言一旦螺旋式上升或下降,皆是一種特別危險的社會警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