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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孫子坑爺爺,而是爺爺本來就在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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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景祐四年(公元1037年)鄉試,一屆在中國歷史上平平無奇的科舉,因為不是最高等級的考試,而是各州府的選拔考試,所以本不應該在中國的科舉史上留下什麼單獨的印記的。但是這一年的科舉,卻掀起了轟動北宋朝廷的一次大風波。

誘因倒也不複雜,當朝宰相陳堯佐的第五子陳博古拿到了開封府的第一名,而參知政事韓億更厲害,他的四個子孫都參加了考試,四個人全部榜上有名。

假如說這些官二代、官三代是以布衣的身份參加考試而獲此佳績,倒也說得上是一段人間佳話:畢竟他們不靠父蔭、寒窗苦讀,跟平民的子弟一起競爭,大家最多不過是羨慕他們讀書條件好有能力請家教,不會覺得有太多制度上的不公平。

但是事實不是這樣的,這幫人本來就因為父蔭有官職在身了,他們有一個很文雅的稱呼——鎖廳人——本來是有辦公室的,要去參加考試就只能把辦公室鎖上。

這個文雅的稱呼,透露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太祖太宗當皇帝時候,這哥倆明白一個道理,科舉既是為了給朝廷選拔人才,也是為了稀釋朝廷的頑固勢力。要是這幫老油子一直不斷地往國家的崗位上塞自己的後代,那今後天下就不是皇帝的了,而是老油子的了。再說了,這幫人有家族勢力、有官場經驗、有親朋好友,怎麼著也要比普通考生占便宜,長此以往會打擊普通考生積極性的。

所以,老哥倆下過一個命令:鎖廳人參加科舉,考上了還好說,要是沒考上是要受處罰的。

這個命令聽上去倒也很公平:你享受多大的福利,就要承擔多大的風險,朝廷不能讓你們幹這種只賺不賠的事情。

但是當太祖和太宗兩個強硬派駕崩了以後,繼位的真宗就扛不住手下這幫大臣們的壓力了,漸漸就鬆開了鎖廳人參加考試的口子:文官可以考兩次,武官可以考一次,考不中不處分。

任何政策只要是口子一開,那就是肯定剎不住車了,鎖廳人參加科舉的人數越來越多,到了我們作文開頭提到的景祐四年達到了頂峰:僅僅是開封府就有幾百人報名,還不算學籍隸屬於國子監和其他州府的,總數加起來是肯定上千的。

這幫人的上線率究竟是多少,史料上每一個準確的統計,但是從陳堯佐的兒子、韓億的子孫上線率來看,恐怕不低。

一個猜測,不一定對:爺爺或者爹的職位越高,他們的上線率就越高。

榜單公布以後,朝廷中頓時開始議論紛紛,御史寫奏摺來彈劾這兩位,其他文官陰陽怪氣地創作了一些文學作品來諷刺他們,鬧得開封滿城風雨。

宋仁宗的面子終於掛不住了,他只好針對鎖廳人參加考試做了一個新的補充規定:各州府鄉試的時候,鎖廳人和布衣分開考試,各錄取參考人數的百分之三十,給布衣考生留下足夠的名額。

等到第二年省試的時候,仁宗悄悄下了一個密詔,讓陳堯佐的兒子、韓億的四個子孫都不許參加考試,兩家門下的學生參考之後降等錄取。

同年三月,陳堯佐罷相去當了鄭州知州,韓億也被罷參政去了應天府當知府——雖然降級了,但是依然比普通人風光到哪裡去了。

你能說,這件事是韓億的孫子坑了爺爺嗎?

我倒是覺得,這樣的說法有很明顯的為韓億開脫的嫌疑。

他身為一個家長,難道不知道自己四個有官職在身的子孫去參加了科舉嗎?他作為一個參知政事,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子孫參加科舉會占很大的便宜嗎?

這哪裡是什麼孫子坑爺爺,他爺爺早就在這個坑裡蹲著了。他什麼都知道,他只是不說,或者說,只是不當著別人的面說出來。要不是他的子孫們太過飛揚跋扈、吃相太過難看惹了眾怒,這事兒也就稀里糊塗過去了。

他們心裡明白得很。也就是輿論太大,所以才迫不得已地小小處分了一下,這些官員的子孫,還不是一樣地享受父蔭、鎖廳參考。

只不過,沒那麼張揚了。

對不起,我大意了,是短時間內沒那麼張揚了。

2023-10-13

責任編輯: 吳量  來源:讀宋史的趙大胖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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