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3名初中生虐殺同學的事件,震驚全國。對於這件慘案的細節和背後深層原因,人們已經進行了許多討論。
我一點都不想討論這些問題,儘管這些討論自有其意義。我就想問一個問題:三個少年,他們何以殘暴至此?何以在以如此殘暴手段殺人之後,還能安之若素地照常去上學?
所有的細節與此無關,所有的背景與此無關。我就想問,他們為什麼能殘暴到如此程度?
促使我提出上面的問題,促使我寫這篇文章的,是我想起以前文章中引用過的兩個故事。這兩個故事都是上海紐約大學哲學助理教授袁源在一次演講中講的:
第一個故事:是一戰時一位士兵在日記中記錄的一件事。他在日記中寫道:雖然我已經習慣隔著戰壕射擊敵人,但今天在休戰的間隙,我剛好看到敵人在撒尿,這種人所共通的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好像一下子點醒了我,讓我意識到敵人跟我一樣。面對一個在撒尿的人,我怎麼也無法開槍。
第二個故事:在阿富汗,美軍海軍陸戰隊的一個小分隊被困在了一個溝壑里,遭遇從一個土坯房裡發出的猛烈的射擊。在獲取了隊長的批准後,下士喬瑟夫·西安諾將火箭炮發射器舉到肩頭,瞄準土坯房開火,炸掉了大半個土坯房。當塵埃落定後,他們才發現,塔利班把婦女和兒童拉到了土坯房裡作為人體擋箭牌。據喬瑟夫的戰友回憶,當時喬瑟夫只是一個人靠著牆,默默地無聲哭泣。喬瑟夫退伍以後無法回歸到正常的生活,夜裡也常常受到噩夢的折磨。退伍的幾個星期後,他開車撞上了電樁,死的時候才23歲。
對此,袁源老師說:對很多士兵而言,殺人的恐懼,甚至勝過自己被殺的恐懼。
我不知道各位看了這兩個故事後是什麼感想。請各位注意,這兩個故事都是發生在戰場。我們都知道戰場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那是一個你死我活的場景。但即便是在那樣的場景之中,我們卻仍然可以看到人性的忽暗忽明的存在。
算了,我現在都不想在人性的層面來談論這個問題了,我們從動物性的層面來說吧:
2012年的某一天,在重慶市巴南區龍州灣,一隻黑棕色的流浪狗被車撞倒在地,已沒有任何反應。另一隻白色的小狗,正用爪子輕撫著它,並不時地用舌頭舔著它流血的傷口。由於當時馬路上依然車來車往,有行人擔心小白狗也會被車撞傷,準備抱它到路邊。白狗朝行人叫了幾聲,不願離開。交警趕來,將死去的小黑狗抱到了路邊,小白狗也一直跟隨著。然後他們在路邊找了一塊空地,將小黑狗埋了。直到這時,小白狗才默默離去。
再說一件動物與人類之間的事情吧。
在盧安達,動物學家黑斯受傷,躺在地上動彈不了,在那裡一邊呻吟一邊將目光落在一隻母猩猩的身上。黑斯永遠都不會忘記:那隻黑猩猩走過來,坐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將臉幾乎貼到黑斯的臉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的眼睛。突然,她用一隻手輕柔地扶過黑斯的頭髮。這個友好的動作母猩猩重複了三次,每摸一次都停頓一下。黑斯被感動了,因為他知道,大猩猩的性情通常都是很暴烈的。
至此,各位,我們還需要過多地討論人性與社會背景嗎?我就想問一個問題:這三個少年,他們何以殘暴至此?他們腦子裡有同類的概念嗎,是什麼樣的?他們腦子裡關於消滅另一個生命的想法是什麼樣的?他們腦子裡的那些東西都是哪來的?他們腦子裡灌進去的是什麼?清空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