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囂張的右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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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下半年,四清工作組來了,廠里準備給我摘掉右派帽子。職工評審大會上,一開始氣氛不錯,工作組長態度平和。一個積極分子上台發言:「××,有一回,我們幾個人去五金公司送貨,五金的一個人問你是不是帶隊的幹部,你指著板車說:『我是車前工。』你會車鉗工嗎?你是車鉗工嗎?你這不是在外面騙人嗎?今天你說說你是什麼意思?」我說:「我說的不是車鉗工,是車前工,拽著繩子走在板車前面的工人。」這一下炸鍋了,紛紛怒斥我抗拒改造,對政府不滿。

另一積極分子站起來說:「我來揭發一點!前幾天××理髮,說是理了一個泰山頭。大家看看,分明是風涼頭,他偏說泰山頭。他這是想說我們工人階級頭上還壓著三座大山,污衊我們黨,污衊新社會,挑撥革命群眾和黨的關係。」於是,會場氣氛陡變,群情激憤,高呼「打倒××!」

我當場拒絕了這一指控。我說:「從一種髮型做出這樣牽強附會的分析,我不能接受。」各種指控紛紛嚷嚷,義憤填膺,聒噪了好一陣,工作組長開口了:「今天,我很受教育。看來,我們廠的工人同志們的政治嗅覺是很靈敏的,政治覺悟是很高的,也是敢於鬥爭的。××,你不要以為你是大學生,我們工人文化低,但是,我們有毛澤東思想這個武器,還有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頭,你是鬥不贏我們的。聽說你平時話不多,但放的毒不少,把風涼頭說成泰山頭,話不在多,一句話就挑撥了黨和工人群眾的血肉關係,很惡毒。」我終於忍無可忍了,不等他說完就頂了過去:「照這樣分析,可以把任何人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往反革命上靠。」

四清工作組長是何等身份,連廠里的書記在他面前都俯首帖耳,今天我一個五類分子竟敢在群眾大會上頂撞他,這還了得!他把桌子一拍:「囂張!」我也豁出去了,據理力爭,毫不示弱。我始終堅守一點:即泰山頭推導不出挑撥群眾和黨的關係。我和工作組長吵起來,會議不歡而散。一連幾天,我等他們出招,準備承擔後果,奇怪的是,四清工作組和組長再也沒有露面。此事雖沒惡化,摘帽的事泡湯了。14年後,即到1978年,我的右派帽子才摘下來。

(選自《黑五類憶舊》第十一期,2011-03-01)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黑五類憶舊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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