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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錫星:東靠西靠就是不想靠中國─--緬甸骨子裡對中國的忌憚

作者:

林錫星(廣州暨南大學東南亞研究所副教授)

根據緬甸多家媒體報導,2024年9月4日,果敢同盟軍發布了一項重要聲明,題目是《關於當前緬甸國內形勢的立場》。在聲明當中,同盟軍既作出了多項重要承諾,也作出了多個關鍵澄清。在此次聲明當中,果敢同盟軍表示將立即停火止戰,與緬甸各方開啟對話,化解矛盾和衝突。果敢同盟軍還表示,將繼續在緬甸聯邦框架下尋求自治,不會分裂緬甸,不與內比都方面爭奪緬甸國家權力,不尋求從緬甸獨立出去。

關於是否繼續南下撣邦中部以及其他區域,果敢同盟軍也給出了明確的答案,表示不會擴大現有戰區,不會攻打曼德勒和東枝。此外,果敢同盟軍還就與緬甸聯合政府(NUG)之間的關係也進行了相關澄清,並就與緬甸鄰國之間的關係進行了承諾與保證,這也是果敢同盟軍首次針對這些方面進行正式澄清與承諾。

9月4日,果敢同盟軍宣布停火之後,實際上撣邦中北部地區,已經進入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停火觀察期」。

據悉自9月4日同盟軍發布停火聲明之後,撣邦中北部的緊張局勢有所緩和,但在緬北不少地區,戰鬥依然激烈。

雙方之間究竟是否執行實質性停火,仍有跡可循,首先,雙方是否在戰地發生地面交火,其次,Tatmadaw是否停止對同盟軍後方進行空中打擊,再次,Tatmadaw與果敢同盟軍之間,是否放低了「口誅筆伐」的調門,最後,果敢同盟軍與Tatmadaw,是否派出人員進行實質性接觸,仍是未來的重要觀察指標。形勢如何發展,只能拭目以待。

對同盟軍來說,自8月3日拿下臘戌(Lashio)以來,開始整頓秩序,未來的治理之路並不輕鬆,能否鞏固下來還需要談。

西部若開邦的戰況對Tatmadaw不容樂觀。若開軍(AA,Arakan Army)民地武對Tatmadaw是往死里打,難怪是由克欽獨立軍(KIA,Kachin Independence Army)一手扶持起來的,又有西方老大撐腰,他們像打了雞血一樣,表現的那麼好勇鬥狠,從東部中緬出海通道的源頭一直打到西海岸出海口。

若開軍(AA,Arakan Army)民地武宣稱要占領整個若開邦,但國際問題觀察員認為,若開軍(AA,Arakan Army)要管轄整個若開邦缺乏優勢,有一定難度。

AA民地武逐步控制了緬甸若開邦很多城鎮,關於AA如何管轄若開邦,國際衝突觀察組織ICG緬甸與孟加拉問題顧問多瑪斯景尼評論道:「AA的理想管轄模式就是佤邦特區的模式。但是佤邦與若開邦存在巨大的差異。例如,佤邦與鄰國接壤,無論是電力或通訊乃至流動貨幣等基礎設施需求,都可以依靠鄰國。但是若開邦卻完全沒有這種條件。AA不可能完全依靠鄰國(印度或孟加拉國)。因此AA想與緬甸內陸完全斷絕而依靠鄰國是行不通的。AA管轄若開邦存在巨大挑戰與困難。」

當然,AA民地武對近在尺呎的鄰國並不感興趣,也不放在眼裡,而對遠在天邊的後台卻忠心耿耿。

雖然美國一直在揚言,要準備和中國「打一場全力以赴的戰爭」,但是從最近一段時間美國學術界的研究動態來看,無論是美國軍隊還是美國的諮詢研究機構,對與中國全面開戰的信心是越來越不足了,取而代之的是採用一些激發地緣衝突和在中國周邊製造動亂的戰術戰法。

美國插手地區事務,顯然是不想看到中國-中南半島政經一體化。因此,在8月26日,解放軍南部戰區在瑞麗、鎮康等邊境一線,展開了邊防武裝巡邏和空地聯合警巡,確保邊境地區局勢安全穩定。南部戰區還宣布,在8月27日,解放軍某部將在中緬邊境中方一側,舉行實彈演習。中方的行動,既是保護本方邊境安全,也是對某些試圖干涉地區局勢的勢力釋放強烈信號:任何破壞地區穩定的行為,都會遭到中方的強力反制。

當前緬甸的「民地武」來勢凶凶、勢如被竹,「民地武」與NUG、PDF之間,由於當前鬥爭對象一致,掩蓋了民族文化和政治理念的差異。隨著時間拖延,外部勢力的滲透也越來越深入。

緬甸當前的基本政治格局是「兩大矛盾」難以調和,形成「三方力量」和「眾多武裝」,導致武裝衝突不斷,內政外溢危害四鄰。

兩大矛盾:一是民族之間難以融合形成的民族矛盾,主要是少數民族與緬族的矛盾,少數民族之間也存在一些紛爭;二是統治集團的治理能力不足,給反對的政治勢力留下了生存發展的民意空間,形成政體選擇的矛盾。

兩大矛盾交織形成Tatmadaw、緬甸聯合政府(NUG)領導的人民保衛軍(NUG)和少數民族武裝三方力量。各民族政治軍事組織爭取民族生存和發展的地域空間,又形成眾多武裝。

少數民族與民盟之間,由於當前鬥爭對象一致,掩蓋了民族文化和政治理念的差異。

眾多少數民族之間,軍事上自成一塊,無根本性矛盾,但在地盤的控制上偶有摩擦。雖然也有民族文化的差異,但這種差異遠小於少數民族與緬族之間的文化差異。

少數民族與緬族之間的矛盾有兩個原因,一是民族文化難以融合,不會因為緬族政府的變更而解決。二是緬甸獨立以來因彬龍協議未能得到執行,執政團隊又推行民族歧視政策的原因,主要存在於Tatmadaw集團與少數民族組織之間。

眾多少數民族之間,軍事上自成一塊,無根本性矛盾,但在地盤的控制上偶有摩擦。雖然也有民族文化的差異,但這種差異遠小於少數民族與緬族之間的文化差異。

每個民族獨自與Tatmadaw對抗,趁PDF與Tatmadaw對抗之時奪取一些地盤是可能的,但如果進入緬族平原地區作戰,很難得到本民族和緬族民眾的支持。由於生存空間不足,始終面臨黑灰色經濟的誘惑,難以改變自身的政治形象。擴大生存空間必須要有地盤的控制權,但受國土總面積的局限,一個民族組織控制的地盤多了,其他民族控制的地盤就會減少,爭奪下去,可能誘發少數民族之間的摩擦,甚至武裝衝突。

在2008年憲法框架內,軍人集團的特權使選舉只能是要麼走過場,要麼在選舉結果對自己不利時掀桌子。就算修訂憲法,軍人集團放棄特權,選舉以公平公正的方式進行,也只能解決緬族內部的問題。

本來是一個空架子的民族團結政府(NUG)開始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竟然成為緬甸境內最大的一支反Tatmadaw政府勢力。結果,緬甸就出現了一個奇葩的「一國兩府」和「一國三軍」的局面。

不過,和原來翁山蘇姬的民盟相比,現在的民盟,已經完全是拉大旗作虎皮,打著翁山蘇姬旗幟的異類罷了。如果我們看看原來的民盟,起碼還是有理想,有綱領的,比如捍衛領土完整的同時堅持民族和解,發展緬甸經濟,維持和平環境,積極推動與周邊國家的貿易經濟往來…等等。而現在的NUG已變成了一個大雜燴,裡面有原來的民盟底層人員,有帶著「顏色革命」任務的NGO,有不滿意Tatmadaw統治的知識分子,還有心懷分裂企圖的民地武…等等。所以,NUG的政策,也同樣充滿了騷操作和矛盾之舉。比如,大力扶持各個民地武。對於NUG來說,它知道自己是緬甸軍政府的頭號敵人,也必然是重點打擊的對象,所以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須拉攏其他民地武當炮灰,減輕自身壓力。即把民族鬥爭當成政治鬥爭的工具,所以NUG給民地武提供了大量武器物資和技術支持。

2021年4月16日,緬甸聯邦議會代表委員會(CRPH)依據該組織於同年3月31日起草並公布的《聯邦民主憲章》第19條宣布成立「民族團結政府」(NUG,National Unity Government)。2023年2月18日,緬甸「民族團結政府」在美國設辦公室,呼籲加大對緬軍方制裁。

如果我們看看NUG的組織架構就不難發現,因為總統溫敏(U Win Myint)和翁山蘇姬(Aung San Suu Kyi)都在囚禁之中,所以NUG又安排了一個臨時總統:杜瓦拉·希拉(Duwa Lashi La)。但杜瓦拉·希拉(Duwa Lashi La)不是緬族,而是克欽(Kachin)族。不僅如此,NUG的國防部長吳耶孟、教育部長、經濟部長、外交部長杜欣瑪昂(Daw Zin Mar Aung,女)等等,全部由克欽族人把持。總理:曼溫凱丹(Mahn Win Khaing Than)是克倫(Karen)族。作為一個大緬族主義的國家,怎麼可能找一個整天鬧獨立的克欽族當總統,還把持這麼多重要職。因為這個所謂的NUG,其實基本上就是克欽人在美國人授意下,扶持起來的一個傀儡而已。

軍政府的腐敗和治理能力不足,受制裁而舉步維艱的經濟,民眾的生活艱難,都給NUG製造了生存發展的民意空間。敏昂萊的大緬族主義和對少數民族歧視壓迫的策略,又迫使少數民族不得不站起來,反抗Tatmadaw政府,甚至不惜和同樣有大緬族主義的NUG合作。

如果敏昂萊聰明一點,此時此刻最佳的選擇,便是正視民意,放棄民族歧視政策,按照昂山將軍簽訂的《彬龍協議》給予各少數民族平等的權利,高度重視國際社會尤其是中國的勸告,先把戰火停下來,然後在中國的調停下,實現政治和解和民族和解,再全力配合中國一帶一路,把經濟搞上去,緩解社會矛盾,讓緬甸人享受到和平發展帶來的紅利。這才是緬甸真正的出路。但遺憾的是這些都涉及Tatmadaw政府的根本利益,他們是不可能放棄的。

如果Tatmadaw政府好好善待少數民族,這樣,以後打曼德勒,就要靠PDF軍自己了。

8月14日,中國外長王毅會見了緬甸軍政府首腦敏昂萊,在此次會面後,中國關閉了緬甸民族民主同盟軍和緬甸佤聯軍控制區的邊境口岸,同時限制了其他邊境口岸的貨物流通。中國這個動作釋放的信號是強烈希望緬甸各方立刻冷靜了下來。

8月28日,克欽獨立軍(KIA)派遣代表趕赴雲南「請命」,而緊接著,緬甸「三兄弟聯盟」即若開軍、緬甸民族民主同盟軍與德昂解放軍,都派人前往中國進行單獨會談和平。

中國在緬甸的投資並不少,各種石油天然氣管道、礦產開發以及中緬經濟走廊的其他項目,如果任由緬甸各方繼續這麼打下去,那麼我們在緬甸的一些項目和人員,都會受到威脅。比如說一直在激戰的若開邦,該地區涉及到皎漂港項目,在我們的中南半島戰略布局中是關鍵一環,不容有失,因此必須保證一個相對穩定的外部環境,不能任由緬甸各方勢力廝殺。

在與敏昂萊會面時,中國外長王毅曾表示,中方反對緬甸發生混亂和武裝衝突,並呼籲緬甸軍政府首腦確保中緬油氣管道安全,確保邊境地區和平穩定,這就是中國的真實態度。

當然,就目前來看,讓各地民地武乖乖聽話談判,可能不是什麼難事,難點可能會出在敏昂萊身上,軍政府可能不願意接受失去整個撣邦北部的結果,敏昂萊也不一定會對中國的調停心服口服。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風傳媒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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