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一個人突然給加拿大最大的心理健康機構:成癮與心理健康中心(CAMH)的基金會發了一封郵件,說他打算捐一些錢。
在CAMH位於多倫多Queen West街的園區參觀了一圈後,導遊問他打算捐多少。他回答說:「五千萬加元。」這個數字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自首次參觀以來,這位捐贈者已經累計捐贈超過2億元。基金會相信,這是加拿大歷史上為心理健康事業做出的最大個人捐贈。
在CAMH的走廊里,他成了一個傳奇,但這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傳奇。他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現在牌匾或建築上。他的母親曾經告訴他:「你的回報將在天堂。」
多年來,這位捐贈者的身份一直是一個嚴守的秘密,只有少數高層知曉。為了保護隱私,他一直匿名,在郵件中簡稱為「Anon」。
現在,人們終於不用代號了。周四,CAMH公開了這位沉默的慈善家身份。他的名字是布魯斯·麥基恩(Bruce McKean),他與典型的大額捐贈者大相逕庭。
麥基恩:從默默無聞到最大捐贈者的傳奇故事
現年78歲的麥基恩喜歡穿伐木工襯衫和牛仔褲,他在戰後維多利亞的一個普通家庭中長大。家裡五口人常吃捲心菜和煮土豆。
聰明的麥基恩年輕時決定成為像外交家萊斯特·皮爾遜(Lester Pearson)那樣的人。皮爾遜後來成為加拿大總理,並贏得諾貝爾獎。
麥基恩在海軍預備隊服役了一段時間後,又在海外從事了幾年開發工作,隨後加入加拿大外交服務部門,在新德里、曼谷和開羅工作。後來,由於他的年幼女兒菲奧娜(Fiona)在埃及生病幾乎喪命,他和同樣是外交官的妻子戴爾(Dale)決定回到更安全的加拿大。
他在能源、礦產資源部找到了一份工作,後來跳槽到私營部門,為國際礦業公司工作出差。但這個家庭並不富有,他們住在渥太華一棟老房子裡,房子因為地基不穩而略微傾斜。
一款電子遊戲改變了他的命運
改變他生活的,是一款名為《阿瑟隆的召喚》(Asheron’s Call)的幻想角色扮演遊戲。這款遊戲於1999年發布,麥基恩和他的女兒菲奧娜都很喜歡玩。菲奧娜的遊戲角色名叫Fiona Pendragon,而他自己則取名為Basil Fawlty。
這款遊戲在世界各地都有玩家,菲奧娜通過遊戲認識了幾位德國朋友,其中一位名叫托比亞斯(Tobias)。他們後來成為情侶。再後來,菲奧娜去了德國與他在一起。當她回到加拿大時,托比亞斯也跟她一起來了。
菲奧娜的父母接納了他們,托比是一位軟體開發者,在菲奧娜的童年臥室里安頓了下來。他決定開一家在線滑雪板商店,但發現現有的網絡銷售資源都不太好用。他想:「我可以做得更好。」
麥基恩幫助托比的新公司提供了啟動資金。「作為回報,」他說,「我得到了一張紙,那張紙變成了股份,而那些股份最終變成了錢。」這筆投資後來帶來了巨額的財富,因為他成為了Shopify的原始投資者之一。這家由托比亞斯·呂特克(Tobias Lütke)領導的渥太華在線銷售巨頭如今市值超過1000億元。
麥基恩和妻子突然面臨一個問題,雖然是讓人羨慕的問題:他們的錢多得幾輩子都花不完。解決方法很簡單:把它捐出去。但是,捐給什麼事業呢?
對心理健康的投入源於個人經歷
麥基恩目睹了心理疾病帶來的破壞。他的叔叔、妹夫和表妹的丈夫都因自殺去世。2017年,他設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Waverley House」,自那以來,該基金會向維多利亞大學和皇家渥太華心理健康中心等多個機構捐贈了數百萬元。
他最熟悉的一個案例是他的教子。妻子戴爾曾在加州大學學習波斯語,與一位後來成為頂尖科學家的伊朗人結為好友。多年後,在1979年伊斯蘭革命爆發時,麥基恩和妻子幫助這位好友及其家人逃到加拿大,最終搬進了同一條街上的一棟房子。
兩家人的關係密切,一起慶祝所有重要的節日,包括加拿大節日和波斯節日。科學家的三個孩子: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常常待在麥基恩的家裡。
麥基恩成了那個男孩的教父。他是個聰明、好奇的孩子,喜歡照顧家裡的小寵物:沙鼠、小雞、魚、貓、兔子和一隻接一隻的狗。
但是上高中後,他開始走上歧途,接觸毒品,結識了一些不良的夥伴。
這是一場無數家庭熟悉的可怕折磨,他患上複雜的精神疾病。多年間,這位男孩在監獄和醫院之間、在街頭和家中反覆流轉。作為教父,麥基恩經常伸出援手,與警方、假釋官和急診醫生打交道。
幾年前,他的教子最終被送到CAMH接受治療,住了幾個月,效果明顯。現在他47歲,住在渥太華一個集體住所里,雖然仍在與疾病鬥爭,但已經脫離了街頭生活。
麥基恩帶著感激之情找到了CAMH。他最終捐贈的金額不是5000萬,而是1億。他在2018年的首次捐款用於資助研究。而在本周四新聞發布會上宣布的第二筆1億元捐款,將用於資助兩個新建築項目:Temerty Discovery中心和一座新的法醫精神病學大樓。
兩座新建築的願景:為心理健康提供更好的支持
第一座建築計劃於2027年開放,將為研究人員提供全新的現代化工作場所。第二座建築預計在2029年完工,將取代目前過於擁擠、陳舊的設施,這些設施目前為那些因法律問題而住院的患者提供護理。在新建築中,患者將擁有採光充足的生活空間、私人浴室,並能更好地使用共享的治療和運動室。
麥基恩稱這些患者為心理健康領域中「最難的病例」,其中一些人在經歷可怕的妄想時犯下了暴力罪行。他說,不論他們做了什麼,他們都需要有人來幫助。「我們都渴望做人。我們怎麼能不這樣做呢?」
他指出,當這些患者被送到醫院而不是監獄時,「這不應該是終生判決。」目標是「康復,結束痛苦,找到穩定。」
周四,當CAMH領導介紹麥基恩時,現場爆發出歡呼聲和掌聲。菲奧娜把頭靠在父親的肩膀上。
為何現在揭開面紗?為了傳遞一個信息。
麥基恩表示,如今心理健康危機隨處可見:人行道上、公園裡、公車和地鐵上。當他在多倫多市中心散步時,「我能認出街上的一些人,因為我的教子曾是他們中的一員。」
儘管如此,他依然不打算把自己的名字冠在任何建築上。這座法醫設施將以他的基金會為名,稱為「Waverley House」,以紀念他們在渥太華生活了三十年的街道。就在那裡,他的女婿萌生了創立Shopify的想法;在那裡,一個美麗、熱愛動物的小男孩曾經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