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全家移民加拿大的中國人用平實的語言記錄了他移民加拿大前後的真實生活和經歷,引起了不少國內移民人士的共鳴。作者在文章中,敘述了一路走來的艱辛與堅持。文章內容如下:
一、出國的起源——心變涼了
我,一個極其普通、無權無勢也不很有錢的中國人,也談談移民加拿大。
我是學電子的,畢業後自己鑽研鑽研電腦編程,在國內一家國營單位寫寫程序。國營單位嘛,搞IT就象炒冷飯,反正一個單位里就我們幾個人會寫程序,夠領導使喚就行,就能混下去了。
領導嘛,他們只要會吃吃喝喝吹吹拍拍就行。我就這麼混了快十年。有一年,領導和一個IT工程師突然過不去,互相熱吵加冷戰折騰了幾個月,領導暗中找人想把那個工程師的工作接下來。等到領導確認那個工程師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就叫他回家了。
雖然這場爭鬥我是局外人,但是,我也象個看殺雞的猴,想著自己到四十歲的時候,面對滿街「三十五歲以下」的IT人員招聘啟示,我還能有飯吃嗎?
後來領導又和其他人有矛盾,他無意中對我說:「對人就是要狠,才能做的了工作!」我的心裡越來越涼,越來越有一個強烈的思想冒出來——將來十年,自己在國內的環境裡不知道哪一天會被怎麼對待,趁著年輕,出國吧!
找仲介辦加拿大技術移民。在這過程中,我也在找機會離開這個國營單位。終於一天,我提出辭職。單位不放人,領導也來勸說我。我就堅持著,最後終於,他們把檔案放了,我自由了。
然後我去找外資IT公司工作。一家美國獨資公司,薪水很高,我在裡面混的還算輕鬆。可是,過一陣公司宣告破產了,發了幾千元遣散費,員工哭了一場。而我,簽證卻很快下來了,出國了。
說實話,一開始是有點不適應。畢竟我在飛機場向親戚承諾要比出國前混的更光鮮。出國前那段日子,我也感受到自己突然變成了很吃香的人。
怎麼說呢,有一次去辦事,走出那家大廈(人們都知道那個大廈進出的人都是辦出國相關事宜的),門口就一位老阿姨攔住了我——
「你還沒有女朋友吧?這是我女兒的名片。」
「我,我已經成家了。」我脫口而出。
那位阿姨反應也很快:「哦,如果你有出國的朋友,也請介紹給我女兒。這個名片上有聯繫電話。」我只好把名片揣兜里。
回到家,我把這個故事告訴我妻子,把名片也交給了她。她說:「我可扔了?」我說:「扔掉吧。」
妻子打趣我:「你新丈母娘給你的電話也捨得扔?」「扔吧。」看著平時對我愛理不理的妻子居然也有幾分醋意,我感覺出國的滋味真是讓人飄飄然。
妻子遇到的事情更讓人哭笑不得。
她打電話去社區詢問:「我出國了以後,萬一以後要回來定居,各項社保還能不能恢復啊?」打電話給警局:「我出國了,是不是要註銷戶口啊?我萬一以後在海外住不慣,要回國定居,戶口還給不給我恢復啊?」
社保的地方和警局的人都是首先很奇怪地問我妻子:「你為什麼還要回來?」好像遇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詢問,遇到了一個不可能的話題。
我妻子也被問傻了,還是耐心地再重複一遍問題,他們才回答她的問題,並且告訴她:這種情況是比較少的,至少他們自己沒有遇到過。妻子還是不放心國外到底怎麼樣,她叫我先出去,安頓下來,然後再叫她和孩子去。
二、終於出國了舉目無親
租間房間住下來。找了一家工廠,做流水線工人。終於有了基本穩定的收入,叫妻子孩子來加拿大,再新租大些的地方搬去住。
最早兩年,以前做白領的影子在腦海里揮之不去,而加拿大的白領專業工作又沒有這麼好找,不是不承認工作經歷,就是遇到說聽不懂我的英語。聽說早幾年來就好了,那時候很需要IT人才,再新的移民也不會嫌棄聽不懂他的英語。
我時常懊喪的捶桌子,覺得這樣做藍領什麼時候是個頭。但是我也知道我不想再回到國內那種環境中去。因為我在國內所擔憂的,已經在準備出國的時候就想清楚了。
這期間,加拿大一位華人請我業餘為他做一個小項目,和另一位華人博士合作。那位博士也是中國大陸來的,在加拿大讀了很多年書,後來找了一家IT公司工作,前一陣剛剛被 lay off(被解僱)。
我想,我現在這份工作雖然是藍領,但不大容易被 lay off,我全家的穩定生活需要它。當然了,我這樣想可能也是帶有自我安慰成分,因為我本來就還沒找到白領工作呢。就這樣,我不斷衡量著現實,認清了我這份藍領工作的意義。
我媽則給我打電話來,問起我妻子是否工作。我和妻子決定,我工作,她在家帶孩子。如果她去工作,孩子就得去daycare(日托)。算來算去,除了要多交稅以外,好像她打工的很大一部分錢還要交給daycare。也不知道這樣算準確不準確。
而我另有一個私心。因為我小時候就是爹媽雙職工,我的脖子上總是掛個鑰匙,放學回來就到鄰居家(我媽出錢把我在放學後的這段時間托給他們家),鄰居對我不很關心。所以我總希望自己孩子的童年得到充分的母愛,我說服妻子在家陪伴孩子。
三、幾年下來在加拿大漸漸習慣了
一家子守在一起,其實是很溫暖、很容易過日子的。而我在這家工廠逐漸升到了機器操作員,工資也升到了十幾塊。逐漸的,我也品味出加拿大的好來。
加拿大好像是一杯清茶,苦也苦不死人。只要心平的過日子,就會知道老實人不吃虧,會慢慢返出淡淡的甘甜。
可能從國內剛來的時候,好像一個人嘴裡吃慣了很多種濃濃的口味,突然被這種清淡嚇一跳,因為很多事情不按照原來的思維方式來發生,也不按照原來思維方式來解釋它的意義。比如,在國內,認為人人要苦拼苦鬥做精英來換取某種生活保障,但是就是難以接受在加拿大每天工作8小時,每周工作五天的普通labor(體力)工,一個人就能實現全家這種生活保障。
在國內,認為女的也要在各種證書班和公司不斷拼打才行。在加拿大,女的卻可以只做家庭主婦。在國內,認為孩子要處處不輸在起跑線上才行。在加拿大,孩子不那麼緊張,照樣前途光明。也就是說,國內努力奮鬥做精英和國外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最終都是為了達到同一個目標:全家每個人生活有保障。
加拿大環境好,就不用擔心國內一個流行感冒,孩子就發燒到40度,深更半夜跑醫院打青黴素,大人折騰、孩子吃苦。至少,孩子在海外發燒次數比國內少得多(兩年才趕上一次),而且來勢也沒有那麼兇猛,基本幾滴退燒劑就解決問題了。
孩子上學很快樂,也不花錢。綠化好,不用買門票,等於到處是公園。就憑這兩點,所以孩子不愛鬧近視也不愛咳嗽。孩子在戶外公共綠地奔跑,我看了都感覺很好。妻子在家帶孩子,據她說,老師從來不責罵家長,孩子和家長之間也不攀比成績和物質生活。
看個病也不用太擔心經濟問題,不用象在國內似的:揣摩著這個病那個藥我們單位屬不屬於報銷範圍,給報銷多少,實在病的難受還是挨過一晚上明早打個電話給單位,問清楚了再去看病。另外,來了加拿大後,病也少了很多。
我在海外打體力工幾年,攢了些錢,但本人因為國內實在沒啥錢,所以還是不怎麼買得起房子。一咬牙把國內唯一的房子賣了,錢拿過來湊上,馬馬虎虎買個便宜的公寓,也算是在加拿大有了自己的房子了。
不太回國。說實話也是為了節省支出。有時候請爹媽來探個親,他們老倆口也是老實巴交的工人幹了一輩子,沒有啥機會出國。他們來了以後,孩子有老人帶,同時妻子就騰出空來去打個Part Time(兼職)貼補家用。
我們也沒有時間精力金錢帶爹媽到處旅遊,就在周末帶他們去本市幾個景點走走,平時買東西時候帶他們一起逛街。更多時候是平時我們上班他們帶孩子,接送大孩子上下學,帶著小的孩子到附近社區遊玩,和幾個華人家長聊聊。在他們眼裡,和孫子女相處是感情上的很大滿足。
爹媽來過再岳父母來,輪流,大家公平。
有時候問妻子:跟我出國苦不苦?她倒是覺得比國內好,在國內她工作難找,找到工作又幹得那麼辛苦。現在居然能在家當家庭主婦,或者即使偶爾打個兼職,也容易找,還不用象國內似的讓加班就得加班,還老愛賴掉加班費。現在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說到老人惦記不惦記我們,老人說,有時候會想念。但是我們在國內的時候,他們時常提心弔膽我們的工作競爭激烈、或者單位人際情況複雜,工作不好保;聽著親戚之間誰誰沒有工作了,就想到自己的孩子的工作能不能長久。
現在呢,至少對我這家沒有擔心了,而且連孫子孫女他們都不擔心了。對孫子孫女的教育費用不擔心,而且對將來他們的生活保障也不擔心。照我媽的話說:有能力盡可以去奮鬥做人上人,沒有能力也不怕餓死啦,有國家(加拿大福利)保著他們呢;這些孩子們也沒有給爹媽養老的壓力,你們的養老都是國家(福利)包了;對你們全家,我真正是一百個放心了。
沒想到爹媽以前平時是如此牽掛我們的生存問題,現在才知道我們讓他們一百個放心了。一時竟覺得這也是向爹媽盡孝的方式——讓他們不用為我們家擔心了。
確實,加拿大很寂寞。比起中國來,加拿大人口稀少。走出門就沒見幾個人,也沒啥可玩樂的。但是,在國內,我和妻子也是忙著家裡單位兩點一線的,沒有去娛樂場所的習慣。在國內,要買東西,基本是需要用了才去買,就去幾家質量保證、價格實惠的店。出去逛街,也多數是eye-shopping(用眼睛看看),兜里幾個錢從不輕易掏出來買奢侈品。
所以呢,對我們這家老實巴交的,在國內屬於無權無錢的人來說,來到加拿大總算是舒了口氣,不用為生存而戰戰兢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