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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總的「綠水青山」,究竟是誰的「金山銀山」?

「大力度大規模的土地治理和植樹造林,還不如放任式管理更為有效」。

——題記

騎車攀上范崎路的盤山路,路的左邊出現一座石頭砌的小亭子。我把車推到亭子旁邊,坐下來歇口氣。一路行來,不斷被機車黨震耳欲聾的引擎聲轟炸,我的耳朵和大腦都疲憊不堪。

坐了一會兒,看到一條小路通往山谷深處,我乾脆鎖好車,背上包,順著小路隨意漫步。走出一段距離,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一大片樹林中,地表低矮的灌木雜草被清理一空,原本喜歡叢生、「兄弟姐妹」聚集一處的鵝耳櫪,被人為地搞成了「獨生子女」,每一叢都只留下孤零零的一棵,煢煢孑立。

懷柔范崎路:被人為變成「獨生子女」的鵝耳櫪們

 

自然狀態下的鵝耳櫪,從同一根系上生長出的同一植株往往包括多個主幹,這種喜愛叢生的習性與灌木接近,而它們往往能長到好幾米高,主幹直徑可達到10厘米以上,又像喬木

順著山坡爬上附近的石灰岩山脊,一路都是這樣慘遭破壞的植被。而在幾乎沒有土壤的石灰岩山脊上,有人強大自然所難地種下幾棵矮小的松樹苗子。在這個乾旱貧瘠的地方,那些松樹苗就算能活一百年,估計也長不了多大。

至於那些鵝耳櫪,在被強制「計生」之後,並不一定會長得更粗更壯。此前,在密雲與河北交界的一處山坡上,我就見過一片幾年前遭遇強制「計生」的鵝耳櫪,被鋸掉了「多餘」樹幹,樹樁上長著一朵朵榛蘑,那是小蜜環菌屬的幾種菌類在民間的俗稱,書上說,這一類蘑菇「常常引起很多樹木的根腐病」。根腐病會導致植物根部腐爛,最後整株植物死亡,堪稱植物的「癌症」。前幾年,我就曾在密雲另一個地方見過一大片果園因果樹罹患根腐病而徹底摧毀,無奈之下,果園的主人只好雇來挖掘機,把所有果樹全部刨掉。

一想到這些鵝耳櫪很可能會遭遇與那片果園相同的命運,我感到不寒而慄。

我在范崎路和密雲見過的這種給野生植物「強制計生」,並將林下植被清理一空的做法,並不是只存在於這兩個地方的少數個例,而是在整個北京鄉村普遍存在的現象,從西邊的門頭溝到北邊的延慶懷柔到東邊的密雲。都能看到。

而我見過的最慘烈的場面,其實是在延慶玉渡山景區內,一片禁止遊人進入的保護區用鐵網圍了起來,林子裡大片的六道木和其他灌木都被砍伐一空。被砍掉的六道木有一些已經跟小孩子的手腕那麼粗,對這種灌木來說,要多少年才能長那麼粗啊,就這樣被野蠻地砍掉了,真令人惋惜。

延慶玉渡山:保護區內在「間伐」中被砍掉的六道木

而在玉渡山景區大門口,卻有人在公然出售六道木手杖,10元一根,不用想都知道那些手杖來自何處。很多人都知道六道木的樹枝上有6道縱槽,可以做成漂亮的手杖。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的是,六道木開的小白花有一股宜人的清香,如果沒有慘遭砍伐,初夏時節的玉渡山必定籠罩在氤氳香氣中,令人陶醉。

六道木們遭遇的這種砍伐,被北京的園林綠化部門稱為「間伐」。

但是我查了網上各種有關間伐的資料,沒有任何一份資料說,間伐的時候要把林下植被清理一空。真正的間伐應該只針對喬木,對灌木和雜草是必須保留的。而且間伐主要針對經濟林,北京山區的林地主要是生態林,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舉地為了培育喬木而刻意打壓灌木和雜草。

不管樹木種類、不尊重樹木自身生長習性,一律教條主義地砍伐「多餘」植物搞什麼間伐,引發根腐病還只是其潛在危害之一。徹底清除林下雜草灌木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危害:導致很多喜歡在灌木雜草叢中築巢的小型鳥類無處棲身。而這些鳥類對控制森林蟲害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城市裡的樹木一到夏天就必須噴灑農藥殺蟲,可是荒野中的天然林從不噴藥也很少發生大規模的蟲害,就是因為天然林有作為植物「醫生」的鳥類捕捉植食性昆蟲,將害蟲數量控制住,維護了森林的健康,也維護了生態系統的健康。

我和貓咪到樹林裡散步時在灌木上發現的鳥窩

我知道清理林下植被的危害,是因為自己曾在老家親眼目睹一場生態悲劇。

老家的村子附近有一座海拔1000米左右的山,山上生長著很多參天大樹,有不少是胸徑達到50-100公分、樹齡上百年的古樹,蔚為壯觀。在我的童年時代,也就是1980年代,山上生活著大量鳥類。我家住在山腳下大約1公里的地方,都能聽到無數鳥兒在樹林裡歡唱的歌聲。上學時在課本里讀到《鳥的天堂》,我立刻想起那座山上的鳥叫聲。

然而,到1990年代中後期,那片森林被一個旅遊開發商承包。租下森林之後,開發商立刻僱人在森林裡修路,並把樹下的灌木雜草清理得乾乾淨淨。

世紀之交的那幾年,我回到老家,發現小時候熟悉的鳥叫聲消失了。

接著,山上的大樹不斷死去。大概是2003年的春節,我在鎮上親戚所住的樓房外看到一截粗壯的木材,直徑足有1米。親戚說,那是從山上運下來的一截死樹。

又過了十來年,2013年的夏天,我帶著剛買不久的單眼相機,特意到山上轉了一圈。

眼前的景象讓我心痛不已:從開發商租下林子清理灌木雜草,已經過去了十幾年,然而山上的林下植被仍然沒有恢復。在我小時候,那些大樹下面和周圍長滿了各種繁茂的雜草灌木和藤蔓,離開林間小路,人幾乎無法穿過它們構成的屏障,闖入森林深處。而現在,林下只有少量低矮的草本植物,灌木幾乎完全消失,藤本植物也所剩無幾。林子裡靜悄悄的,幾乎聽不到鳥叫。

同樣觸目驚心的是隨處可見的鱗翅目昆蟲。我在山上拍到大量肥大的蛾類幼蟲及其繭殼,把它們的照片發到一個比較專業的昆蟲網站上,只有少數幾隻被人鑑定了出來。清理林下植被導致鳥類消失,鳥類消失導致鱗翅目害蟲大爆發,進而導致大量古樹死去。因果鏈就是這麼清楚。

可是,當我同父親討論山上的古樹為何大量死去,他卻只是簡單地歸結為:老了自然就死了唄。

人們忙碌著自己的生活,山上的樹林裡一片死寂,再沒有熱熱鬧鬧的鳥叫聲了,也渾然不覺,又有多少人在乎那些死掉的大樹、有多少人會想到它們是因為沒有鳥類捕捉害蟲才死去的。

第二年,父親告訴我說,我家房前的銀杏樹上長了很多黑色的蟲子。我回家一看,那不就是銀杏大蠶蛾的幼蟲嘛。在我從山上拍到的大量蛾類中,這是少數幾個被鑑定出來的物種之一。山上的害蟲終於蔓延到山下來了。

然而除了我,沒有幾個人關心山上的森林裡為什麼死了那麼多的大樹。大家都忙著賺錢呢,死樹也是可以賣錢的。

發生在北京山區樹林裡的事情,同樣與錢有很大的關係。習近平上台後提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口號,在所謂的「荒山」大搞植樹造林。這場持續十來年的運動,給園林綠化林業部門及相關人員帶來一個難得的機會:讓他們能夠打著植樹造林旗號大肆破壞生態環境,破壞生物多樣性,同時大發橫財。

根據我這些年的觀察,北京的植樹造林運動存在諸多問題,上文提到的清理林下灌木雜草破壞生物多樣性和生態環境,只是問題之一。

除此之外,北京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造林運動還存在以下弊端:

首先是造林前大肆清理原生植被,不僅破壞生物多樣性,而且容易導致水土流失。

在北京山區,很多被選來造林的所謂的「荒山」並不是完全沒有植被的光山,而是已經生長著大量灌木和草本植物的野山。這些山有的因為過於乾旱,不適合喬木生長,植被以低矮的荊條為主:有的是因為歷史上遭遇過砍伐,喬木所剩無幾,但除了荊條和雜草,仍生長著少量山桃山杏等喬木。其實,不管山桃山杏還是荊條,以及混生於其中的很多野花,都是非常重要的蜜源植物,對於養蜂業和水土保持,都具有相當的生態價值。華北地區養蜂業的主要流蜜期,就是荊條開花的季節。

但在園林綠化部門眼中,這些原生植被都是造林的障礙。為了種植那些原本為城市園林選育但未必適合山區乾旱氣候的破樹苗子,他們發動農民上山將荊條砍掉。有些地方甚至把挖掘機開到山坡上,將野生植被連同下面的部分土壤整個清除,人為製造出寸草不生的「荒山」。有些地方山坡太陡,挖掘機開不上去,那些耐旱又耐寒的原生植被往往紮根很深,要「斬草除根」非常難,而北京當地的農民因為福利比較好,不願去幹這麼辛苦的活兒,造林承包商只好專門到河北去找一些願意干苦活兒的農民,不辭辛勞地將那些已經適應了乾旱氣候的野生植物連根挖除。

在門頭溝的一個村子,我跟當地的村民聊起村外一片人工造林的山坡。那片山坡多石少土,又很陡峭,面積大概有十來畝。有村民告訴我說,園林綠化部門僱人在那片山坡種樹,年年種年年死,每年都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重複栽種樹苗子並給樹苗澆水。要是種上十年,「那十畝山坡,就被他們種成了一百畝了」(10畝×10年=100畝)。幸好,在瘟疫爆發後,園林綠化部門也懶得來繼續折騰那片山坡了。

為了驗證村民說的話,我特意爬到山坡上去看了看。在造林地塊之外,山坡低處有農民種植的果樹;山腰和多石的山脊上生長著荊條、山杏、大葉梣、小葉梣、大果榆等本地樹木,有些山杏和大葉梣已經有兩三米高,長勢還算可以。而人工種植的松樹和槭樹(即民間說的「楓樹」)大部分都已經枯死,剩下的寥寥數棵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不遠處還扔著乾枯的樹苗,樹苗根部的黑色塑料育苗盆都沒有去掉。這些松樹和槭樹種在已經清理掉植被的條溝帶上,沒有草本植物的覆蓋,光禿禿的黃土在陽光下暴曬著,到了夏天的暴雨天氣,這些土壤很容易被水沖走。如果沒有遭到破壞,山坡上原本覆蓋著一層耐旱的卷柏保護表層土壤。

門頭溝的一處山坡上,年年種樹年年死的植樹造林「成果」:一棵半死不活的松樹和一棵已經枯死的樹苗,旁邊是鬱鬱蔥蔥的原生植物。

但這個人工造林的山坡還不是被破壞得最嚴重的,在密雲的一片坡地上,我見過更可怕的案例。

那片坡地位於霧靈山北麓,與河北省興隆縣接壤。山坡的西側屬於河北省,上面種植著核桃、栗子之類的堅果;山坡的東側屬於北京,大概在2018年前後,造林的人開著挖掘機來到這裡,將山坡上的植被徹底剷除,然後在上面種了一些刺槐和榆葉梅。

被挖掘機挖除原生植被後種下的樹苗

第一年種下樹苗後,因為山坡上的大部分土壤被挖掘機鏟掉,只剩下難以保持水分的砂子,很多樹苗都死掉了。

第二年,造林承包商僱人補種了樹苗,又運來一台柴油抽水機,買了很多白色水管,從1-2里遠的山腳下把河水抽上來澆水,那些樹苗才活了過來。可是樹下的植被一直沒有恢復,樹苗也長得不好。暴露的黃色山坡,在上面綠油油的霧靈山襯托下,顯得格外刺目。

[page]我有一次來到那個地方,剛好有農民在給樹苗澆水,我跟他聊了一會兒,得知這些「荒山」原本都是耕地,因為最近一二十年氣候越來越乾旱,已經不適合種植莊稼,就被政府收去種樹了。他對政府搞的這種植樹造林運動非常不解,「還不如像河北那樣種栗子呢,至少可以增加農民的收入!」他指著山坡另一側河北境內那些粗壯的栗子樹說。

密雲霧靈山北麓;人工種植的大片松樹

從這片栽著刺槐卻依然裸露的山坡繼續往前走,我的眼前出現一大片人工種植的松樹。它暴露了北京植樹造林運動的另一個弊端:

大量種植易燃的松柏類樹種,存在山火隱患。

有一年,我來到位於密雲縣東部的霧靈山林場,卻被一個林業檢查站攔住去路。後來跟周邊的村民聊天,我才了解到,若干年前,相鄰的河北農民到京冀交界處的森林挖草藥,因為點篝火烤饅頭後沒有將火徹底熄滅,引發了一場嚴重的山火。據當地一些村民回憶,那場山火燒了幾天幾夜,把山上種的松樹林幾乎燒光之後,火才被撲滅了。

其實,因為在松樹林裡用火不慎引發山火的事故,在近幾年也時有發生。

在北京市與河北承德市交界處的霧靈山周邊,最近幾年光是我知道的三次山火中,就有兩次跟松樹林有關。

承德興隆縣與承德縣交界處,一片被山火吞噬的松樹林。樹林邊緣還有少量少數沒有被燒死,松樹林外,一大片由楊樹、樺樹等闊葉樹構成的樹林安然無恙

其中一次的起火位置位於河北承德縣、興隆縣、灤平縣與北京密雲區交界處,是我到「四縣交界」的密雲花園村黑谷關長城遊覽時看到的。後來碰到一位當地的村民,據她回憶,那場山火是有人在清明節後上墳燃燒香燭紙錢引起的,把興隆縣這邊山坡上的松樹林給燒了,山脊上一棵被當地村民尊為「樹神」的老松樹也給燒死了,大火差點就蔓延到山脊另一側的承德縣境內。

「那棵老松樹可有些年頭了,在我才剛嫁到這邊的時候,松樹就已經有這麼壯的。」

老太太望著遠處山脊上那棵只剩下烏黑殘枝的古松,悵然若失。

「前些年村里小媳婦在那片松樹林裡撿蘑菇,賣了好幾百塊錢呢。」她嘆了口氣,「往後那裡可沒得蘑菇撿囉。」

後來我專門再次爬到那片松樹林對面的山脊上,拍到了林子頂端那棵被燒死的古松。

河北興隆縣:被山火燒死的古松和它下面一起被焚毀的松樹林

在回程途中,我在密雲縣曹家路村對面的山坡上,看到了另一處被山火摧毀的松樹林。但當地村民對起火原因諱莫如深。

密雲曹家路村附近,一處被山火燒掉的松樹林

我相信,自己看到和聽說的這幾起與松樹林有關的山火在華北乃至全國都並非個an,多年前,在從四川坐車前往雲南的途中,我就看到過公路邊有松樹林被山火燒掉。

這段時間乾旱的西南地區山火頻發,那些著火的山林就是以松樹為主要樹種。

松樹有油脂,太容易著火了。住在北京周邊的村子裡,我曾經嘗試著用人家砍掉不久、松針依然翠綠的松樹枝燒炕,一點就著,比一些已經乾枯的灌木還好燒。

然而北京的植樹造林部門並沒有從這些一再發生的山火中吸取絲毫教訓,在北京山區——包括霧靈山、百花山、靈山、松山等具有重要生態價值的自然保護區周邊——松樹、落葉松和同樣易燃的柏樹,一直都是最常見的造林樹種。

房山某地:半死不活的樹苗堆在路邊,多半只能當柴火燒掉,或者成為山火的燃料

更有甚者,有些種樹人還將剩下的樹苗扔在山溝里,這些樹苗乾枯後一旦被火種點燃,後果不堪設想。

此外,成片種植單一樹種,還會造成「綠色沙漠」。

早在20年前的2002年,中科院動物所的解焱博士就曾在《恢復中國的天然植被》一書中,批評了成片種植物種單一的人工林會導致「綠色沙漠」的做法。這種「綠色沙漠」存在諸多問題,例如,因為物種單一,「生物多樣性水平極低」;由於林下缺乏地表植被,水土保持能力也很差;沒有地表植被的遮蓋,會導致一些可幫助分解落葉的昆蟲和微生物難以生存,使得林中「營養循環過程被阻斷,土壤營養日益匱乏」,又會導致小型鳥類無處築巢,使得林中沒有這些天敵控制蟲害。

然而學者的意見並沒有得到重視,在北京這些年的植樹造林運動中,這兒一片全種松樹、那兒一片全種柏樹、又一片全種楊樹的做法比比皆是。

最離譜的一次,有個植樹造林承包商居然在密雲新城子鎮轄區內的幾塊坡地上,用挖掘機剷除所有野生植被後,種了一大片原產於南方各省的杜仲。杜仲在冬季氣溫不是太低的北京市市區公園(如陶然亭公園就有一片)尚可生存,但是這一片杜仲已經不是小樹苗,有的已經長到三四米高,有手腕那麼粗了,估計是苗圃里育種多年卻沒能賣掉的老苗子,被造林承包商弄來充數的。這樣大的植株本身就很難存活,被移栽到海拔比較高、冬季寒冷的地區,存活率就更低了。那一片杜仲綠色沙漠裡的樹,有相當多都沒能熬過第一個冬季。納稅人的血汗錢就這樣被白白浪費掉了。

在解焱博士那本書中,她還對植被恢復實踐提出了一些非常具體而實用的建議,例如要避免使用外來物種,在種植過程中儘量採集本地物種的種子,「最好採用播種的方法」,而且要「種植儘可能多的物種」。

其實北京山區擁有非常豐富多樣的本土植物,在近幾年出版的系列科普圖書《中國常見植物野外識別手冊》中,正文部分多達550多頁的北京卷是最厚的,記錄了本地區常見植物共「127科565屬1221種」,絕大多數都是本土原生植物,其中不乏既有重要生態價值又具有觀賞價值的樹種。

例如北京的兩種本土椴樹,蒙椴和遼椴,是重要的蜜源植物。我永遠無法忘記第一次在北京山區聞到椴樹花的甜香、然後看到那一樹繁花的欣喜。

又如前文中提到在延慶玉渡山景區慘遭砍伐的六道木,是忍冬科的香花植物。我也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在懷柔山區聞到一股奇香後到處尋找香氣的來源、過了好幾分鐘才發現它來自旁邊一棵六道木的小白花時的驚喜。

遺憾的是,這些美麗的喬木和灌木都入不了造林運動實施者的法眼,迄今為止,我還沒有在北京見過一處種植椴樹的人工造林項目。而六道木呢,則跟同樣也是重要蜜源植物的荊條一起,成了造林運動和間伐運動的受害者。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北京一邊大肆破壞本土蜜源植物,一邊又年復一年地在鄉村地區推廣養蜂業作為扶貧項目。難怪這些項目有很多都以失敗告終,蜜源植物越來越少,你讓蜜蜂到哪兒去采蜜呢!

對於中國幾十年來植樹造林運動中存在的,相關主管部門並非沒有察覺。在解焱博士的那本書於2002年出版之際,時任國家環境保護總局自然生態保護司司長的楊朝飛,就在為該書所作的序中反思了中國以往的生態建設「忽視了『天然植被』的巨大生態服務功能」等問題,肯定了解焱博士所作的研究。

幾年之後,中科院植物所的蔣高明研究員在考察和研究過內蒙一些地區的生態恢復實踐後,也寫了大量文章和專著論述「以自然之力恢復自然」的重要性。

可是,隨著習近平上台後提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口號,很多地方動不動就投入上億元的資金,大搞造林運動。這樣急功近利的運動式造林必然會吸引一些唯利是圖的承包商與供應商。這些人與園林系統內部的官員勾結起來,只顧撈錢,完全不考慮種樹的方法是否科學,結果便是花費了大量資金,生態環境不僅沒有得到提升或保護,反而遭到大規模的破壞。

一些曾經到中國做過考察或研究的外國專家也注意到這種運動式造林的弊端,例如英國生物學家兼科普作家科林·塔奇就在《樹的秘密生活》中委婉批評了中國的做法,認為「大力度大規模的土地治理和植樹造林,還不如放任式管理更為有效」。

可惜,專業人士的聲音在「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撈錢熱潮中顯得那麼渺小。習瘟豬不懂裝懂用政治指揮科學的顢頇做法,無論對抗疫還是植樹造林,都是災難。

而且,在「不許妄議中央」的一言堂保護傘下,運動式植樹造林也跟運動式核酸檢測一樣,成了孵化繁殖貪腐分子的溫床。

在筆者為撰寫本文而在北京山區做調查的過程中,我從一位村民口中聽說了這樣一件事:某些大型苗圃與有關部門勾結,通過獲取所謂的「國家認證資質」,壟斷當地苗木市場,一些造林承包商因此拒絕購買農民種植的樹苗。那些農民沒有辦法,只好以極低的價格,將樹苗賣給那種獲得「國家認證」的苗圃,然後苗圃再抬高價格,將同一批樹苗轉手賣給造林承包商。

在這樣騰挪倒賣的過程中,苗圃和造林承包商都通過年年種樹年年死的造林運動大發橫財,農民辛辛苦苦育苗種樹卻掙不了幾個血汗錢。而在他們身後留下的,是原本擁有豐富本土植物的野山,被人為搞成生物多樣性慘遭破壞、滿目瘡痍的真正荒山。

習瘟豬原本希望通過「綠水青山」給自己打造政績,結果卻變成了貪官污吏和姦商的「金山銀山」。這樣荒誕的事情,出現在一個樣樣都是政治掛帥的時代,並不意外。

隨著習瘟豬永不退休的皇帝美夢即將變成現實,北京山區這些年在「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口號下經歷的生態噩夢也將繼續下去,並像病毒一般向其他省份蔓延。

國在山河破。 

( 註:本文轉載自MATTERS社區,作者:鬼撞牆,文章原題目《習大帝的「豐功偉績」之二:「綠水青山」究竟是誰的「金山銀山」》)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zhongkang

來源:MAT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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