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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停課的蕭瀚副教授向院長發出公開信 張鳴力挺

 

 

就教授自由問題請教薛剛凌院長

 

蕭瀚

 

薛剛凌院長,您好!

 

首先要說明,這是一封公開信。

 

這封公開信將通過我的新浪博客「追遠堂」(http://blog.sina.com.cn/xhzyt)和網易博客「追遠堂」(http://xiaohanzyt.blog.163.com/)公之於社會。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目前的高校學術制度,決定了你我之間不存在內部平等交流的機制,不公之於眾,無以對付潛規則。再者,此事也不完全是我個人私事,它天然地涉及高校的學術自由、教授自由原則,有資格進入公共議論領域。

 

要談的事很簡單,就是本學期我在本院(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被莫名停課。

 

早在上個學期末本科生、研究生們選課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課表上沒有我的課,而本來至少在本科部應該有「憲法學案例」或「行政法案例」以及我要求恢復的「中國憲政史」(這門課上個學期就被剝奪,而且沒有任何程序),在研究生院應該有「經典著作導讀」。

 

我從各方打聽到的情況是我的課確實已被停掉。管排課的教學科研辦也證實這不是排課系統的紕漏。

 

令我驚訝的是,您沒有給我辦過任何正式的停課手續:您也沒有正式知會我停課的原因、理由、程序,更沒有任何書面文件確定這件事情,仿佛停掉一位教師的課是可以不需要任何程序的。

 

薛剛凌院長,您出於什麼樣的動機停我的課,我沒有興趣了解。在我確知被停課之後,一直耐心等待您找我告知停課的理由和程序,但至今開學已整整三周,您依然沒有向我正式解釋此事。

 

我以為這涉及到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就是現代文明世界最基本的學術準則:教授自由的問題。

 

自2004年1月至今,我到中國政法大學已有整整六年。反省這六年的工作,我自認為與世界通行的教師與學術倫理是基本吻合的。

 

我所講授的《中國憲政史》(您知道我曾多次向您提過希望改名為「中國權力史」),這裡有必要說明一下您曾經不解甚至詬病的所謂「講不出先秦問題」。由於課時有限(36個課時),以及我在課程內容安排上所涉及的通史性專題(例如關於中國歷史上罪己詔的通史研究、三次重大制度革命的通史觀研究、「封建」概念與中國土地制度、禮治與權力制衡等),而且還由於每學期我都因為思考的進一步加深而增加內容,導致從歷史時段上看,常常講不出先秦。

 

至於憲法學案例課、行政法案例課,我也都按照自認為合適的方式安排,曾在研究生院開設的「先秦社會理論」(由於行政要求,我不得不將課名改為「先秦公法研究 」——這當然是個莫名其妙的課名,但這是無奈之舉,不然不讓開。)上了一學期以後,我認為還存在一些問題需要調整,為此暫停。

 

我所講授這些課程的效果在歷學期的學生評價中,一直高於院平均分(如果我沒記錯,通常會高於平均分1—4分,院裡有案可查),雖然我並不認為學生的評價就是最終標準,我也不敢說自己講的通通都是真理,但我至少遵循了「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的學術倫理,儘可能將我自己思考的方法和結果示之於學生,並與學生儘可能多地互動式交流討論。每學期末,對學生們考查時,為了儘可能地激發學生的創造力,對學生的考核作業,我通常不限制文體,只要求他們寫作與本課程有關主題的內容,篇幅不少於3000字。

 

在這六年中,我發表的論文數量不多,也不認為有多大價值,如果沒記錯,可能填過一回所謂的學術成果表,其他的我都放棄,不參與考評,為此年終獎金通常只拿個兩千元左右的「安慰獎」,當然,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事情。因為對所謂的學術成果我有自己的想法,在我目前的年齡與學養階段,我不可能也不應該「碩果纍纍」。假如不幸著作等身,用不著別人鄙視,我自己就先鄙視自己了。我尤其反對僅僅為了職稱和獎金、課題而去寫那些除了浪費紙張和讀者時間、毫無知識增量的所謂論文。每年的學術垃圾早已有目共睹,不需要我再去增加。我曾在某一年的學術成果表里寫過:「大學不是養雞場,不要以為給了飼料就得下蛋,那是雞的事業,不是學者的事業。」這個想法,我不會改變。

 

您對我很少參加院裡的會議一直十分不滿,我理解您的不滿,但我堅持不參加,因為這些會議,大量的都只是充斥著官話套話的官僚會議,少量的學術會議中確也偶有閃光的思想,但總體而言,為這些會議花時間至少對我來講是不值得的,我不能像買彩票一樣去開會以增加學術性收益。等到哪天院裡的學術活動正常化了,基本去行政化了,而不是您這個處長教授一手遮天了,我可能很願意參加各類活動,包括會議。

 

大致回顧這六年來自己的工作,自省從未在學校、院裡、課堂、會議上有過任何反人類言行,也從未有過違反學術倫理、教師倫理、濫用學術自由之言行,實在找不出停課的正當理由。那麼,薛剛凌院長,您能否拿出正當的合乎學術規範的程序來告知我為什麼停我的課?為什麼侵犯我上課工作的權利?為什麼侵犯部分學生聽我的課的權利?

 

我不揣冒昧地猜想,中國政法大學可能並不需要一位以扼殺學術自由、扼殺教授自由、取締教授自治為己任的法學院院長。

 

法學院教師:蕭瀚

 

2010年3月21日

蕭瀚教授的博客連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5a2c160100iflo.html

致一個法盲的法學院院長

張鳴

中國政法大學的副教授蕭瀚這學期被停課了。按照中國大學的慣例,教師被停課,被視為一種處罰,背後的理由理應是此教師不能勝任,或者出了什麼差錯。因此,在執行處罰之時,必須走一個程序,起碼事先會被領導找去談話。但是,蕭瀚不僅事先沒人找談話,甚至至今沒有被告知,連一紙書面的通知都沒有。也就是說,作為一個教師,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停課。這一切,出在政法大學法學院裡,決策者,自然是這個學院的院長薛剛凌先生。

教師這種職業,教書是本分,也是教師的權利。做教師的,無端被剝奪上課的權利,不僅是一種簡單的懲罰,更是一種對其能力和尊嚴的侮辱。蕭瀚是政法大學深受學生喜愛的教師,學生中的口碑相當好,學院歷年的考評,成績也十分出色,借用一句政法大學法學院副院長何兵的話,他絕對是個優秀的老師。這樣的老師,被停課,難道連知曉一下原因的權利都沒有嗎?

現在的大學,就是一個衙門,哪個學校都一樣。我原來以為,一個主要以傳授法學為主的大學,多少應該好一點。哪知道,那裡居然更糟。當年我的院長一手遮天,評職稱,他想讓誰上,就讓誰上。但至少還要走程序,經過學院的職稱評審委員會通過。人民大學的國際關係學院自從我來,還沒有停過誰的課,但是別的學院有教師被停過的,停課之前,也都找被停課老師談過話。雖然,在我看來,目前的停課處罰,多數都罰其非罪。真正課上的不好,既不負責任,又無學識,學生反應很大的老師,幾乎很少被停課。我相信,像薛剛凌院長這樣霸道的處罰教師的事,在中國高校里,還不多見,至少我是第一次聽說。

一所大學,一所政法大學,教師的權利居然得不到絲毫保障,教師的尊嚴也得不到起碼的尊重。他們的職業命運,甚至於他們的飯碗,居然一介學官就可以決定,做出這樣的決定,無需開一個黨委會,一個學院的辦公會議,一個人就可以說了算。這樣的大學,如果是衙門的話,也是一種最專制、最惡劣的衙門。大學的行政化暴戾到如此地步,這樣的事情居然就發生在北京,發生在連教育行政部門都要去行政化的時刻,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當然,我實在不知道,這樣的法學院,有這樣所作所為跟法盲一樣無知,像城管一樣的霸道的院長,能教出什麼樣的法律人才來?這樣的院長,考慮到他(她)的行政級別(這種級別是絕對不能撼動的),最合適的位置,我認為應該是法大所在昌平區的城管大隊大隊長。


    
張鳴教授的博客連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c7a2f50100i17c.html

責任編輯: 王篤若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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