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 動態 > 正文

嘬過船蛆,才能體會海洋的邪魅

蛆的浪漫,不會超過旱廁的範疇,海洋中卻裹滿理想主義。

現實亦附骨之庸,和人類共存的難度在於,你總得打起萬分的精神,有的物種生不如死,有的則獨孤求敗。

船蛆是海洋中的恐怖分子,按理不應被列為海鮮,即使努力進化出了危險的顏值,生命的年輪也一圈圈在它的脊背勾勒,軟體的粘液就像郊野的鬼火。

一切線索都指向了不可食用,但狷狂的騎兵不會放過任何孱弱的獵物,總有人能洞悉其中的肥美。

當船蛆看到那些下意識吞咽的喉結、前額涔涔的汗珠、瞳孔深處的悸動,它就知道,爺們今兒撂了。

船蛆的命運,往往會終結在菲律賓的海濱,泰國的森林或印尼的港口碼頭,再遠離塵囂也防不住有人為此長途跋涉。

東南亞的鐵器賦予了當地男人特有的陽剛,如果在當地看到拎著斧子到處閒逛的男子,不要驚慌,他們不是打劫,只是想去打獵。

「每一次砍腐敗的木頭,都像是開盲盒。」

「這算特產,當地有人在路邊賣成捆的朽木,和挑西瓜的技巧類似,也得靠敲。」

圖片來自微博@變態教授無銘

圖片來自微博@老細了

有經驗的人,從不上手,他們能從木頭孔洞的直徑和數量,來判斷其中船蛆的生活近況,而技術不到位的,就跟挑榴槤一樣,目測基本都是隨緣。

菲律賓一些地區的男子,下班腋下夾著兩塊木頭回家,就像帶著散啤和下酒菜一樣自然。

吃小龍蝦不扒蝦,吃瓜子從不嗑,這就有些缺乏樂趣,吃船蛆也是同理,木頭得自己開,吃著才帶勁,邊看球邊嘬蛆,生活那叫一個地道。

尋常的一日三餐,無法在精神上得到滿足,只有在野外尋獲到這道海鮮伊面,才能讓人瞬間鬆弛。

在身旁的水潭簡單一涮就算熟食,呲溜一下吸入,要用臼齒感受那種活脫的爆漿,趁迷走神經和船蛆都未反應過來,一口咽下,舌頭都是翹起來的,算補了個贊。

「以前沒人吃這個,近些年貝爺也是看到菲律賓狠人的開發,才萌生了食用的念頭。」

「有沒有寄生蟲不知道,這東西自己不就是寄生蟲?」

船蛆的味道類似蟶子和魷魚須的混合,接近貽貝(也叫海虹,近些年由於污染,海虹被多國禁止食用),又含有石斑魚清蒸後的魚油香氣,沒有讓人不適的邪祟殘留。

而對於第一次見到船蛆的遊客,人們往往會因它醜陋的外形而心生嫌隙,只能記住它名字中的「蛆」。

那蜿蜒蠕動的視覺刺激在腦海中陰魂不散,但當地人認為吃船蛆是為民除害,附帶的額外獎勵,就是壯陽。

船蛆並不是蛆,叫「鑿船貝」,這名看著沒什麼野性,人類的命名習慣,也提示了後人關於這東西的怪癖。

它的尾足處有一個小小的貝殼,十分不起眼,講究的人嘬到這都得吐出來,當然,吃了也能補鈣

它在地球上存在的年頭不短於人類的文明史,被糟蹋的木質船隻不計其數,它的啃噬,也催生過很多蹊蹺的海難。

作為古老的肇事者,它拿捏過成吉思汗東征日本的戰艦,也毀滅過葡萄牙人的遠征。

史蒂芬·茨威格在《麥哲倫航海紀》中記載:「1509年,塞克拉船長率葡萄牙艦隊遠赴馬六甲,那時,麥哲倫還是個『卑賤計程車兵和水手』。當葡萄牙人結束這次並不愉快的遠航返鄉時,船隊在拉克代夫群島的巴杜恩沙洲擱了淺。雖沒死人,但出現了更糟的情況——『船爛了』!」

早在公元前350年,古希臘人就記錄下了這長在船底的不起眼的金針菇

腓尼基人和埃及人曾嘗試用瀝青和蠟塗抹船身,希臘和羅馬人則用過鉛和焦油,但對於船蛆來說,都算加餐。

在19世紀,人們用銅合金代替銅板來包裹船底,但根除船蛆依舊是一個美好的夙願;在1910年,船蛆攻陷舊金山海灣的碼頭,美國人花了上億美元也沒能有效根除;直到人們發明玻璃鋼後,用它來包裹船底、龍骨,才明顯減緩了船蛆對船隻的傷害。

後來人類在船底塗上一層含有劇毒物質氧化亞銅和氧化汞的紅漆,徹底解決了海洋生物寄生船體的問題。

但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海洋寄生生物逐漸適應了這種毒性,也進化出相應的抗毒性,像藤壺就需手動用高壓水槍去除。

而船蛆就更仙了,殺不死除不盡也吃不絕,讓人又氣又饞,其根源在於,船蛆食譜的更迭速度,明顯要超過人類航海技術的發展。

鐵皮船,就是船蛆的養生會所,更甭說木頭船,簡直就是它們的水療中心。

船蛆能分泌一種可消化木頭的酶,這種酶可輕微腐蝕金屬,一些餓極了的船蛆甚至還能吃石頭。

吃的是石,拉的是沙,返璞歸真的做派,倒是給人類的建材市場提供了必要的幫助。

船蛆的種類繁多,但大體都好這口,無外乎是一些戰略遊戲中常見的三種採集資源:木、石、鐵。

常見的船蛆體長多2-3厘米,一些大船下面的蛆王則能猥瑣發育到1米以上。

最狠的是一種生活在泥土裡直接啃礦的蛆仙,不說還以為是巨蟒。

蛆仙生活在泰國一些湖邊的沼澤里,以鰓部細菌製造食物,全身黑色。

有研究稱,這種詭異的生物還可以從泥漿中的一種硫獲取能量,這已經突破了碳基生命的做事底線了,連矽基的都不敢和它對線,這是硫基!

蛆仙自己就會作繭,隨著閱歷增多,身體逐漸變長,是地面之下的貪吃蛇,一條道走到黑。

繁殖力十分令人羨慕,一年產卵3-4次,大約年產100萬-500萬顆卵,中國南部沿海所產的櫛鎧船蛆,算道上的祖師爺,年產卵能超1億顆,對堤壩、碼頭、船隻、紅樹林等危害極大。

「這東西不放開吃,說不過去。」

生吃是對造物主的禮讚,過水涼拌是對自然的謳歌。

和其他膚淺的生物不同,船蛆擁有深度,它們從不隨波逐流,在海洋中流浪,並不是它們的本色。

它們喜歡去固定的場所消費,由於位置相對固定,伴侶也相對固定,學院派的拘謹野生派的狂放是它的一體兩面。

這種屬性,往往會給它的口感帶來一絲不羈的前調。

自然界中沒有一樣物種是多餘的,總得讓人類學到點什麼,船蛆肯定也不止就吃這一個維度的價值。

人類曾用過一種「盾構技術」來開挖泰晤士河隧道,而原始潛盾機的製作靈感,就是來自船蛆鑿船的方式。

潛盾機可用來挖掘海底隧道、地鐵、穿山橋洞,這也算船蛆的特殊貢獻。

圖為潛盾機運動原理示意

圖為船蛆口器

但船蛆最令人回味的,恐怕還是那揮之不去的口中余香。

東南亞的孩子勤奮努力,老師也從不拖堂,就為早點回家吃口新鮮的船蛆。

老闆為團建的伙食發愁,選擇船蛆總不會錯;鄉村的婚禮大菜有船蛆,城市富貴人家的婚喪嫁娶,就得有蛆王。

它是社交中的保留曲目,是能治百病的100 plus飲料,也是在KL或UPM的自助餐廳只要放出就被哄搶的隱藏菜單。

「敬天地,敬健康,敬蛆王,cheers!」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不相及研究所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22/0612/176117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