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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東兵:三訪趙紫陽

—趙紫陽:我不埋怨任何人,只是在反省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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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以後沒有把我送上法庭,是因為我在國外有影響。不能像鮑彤那樣秘密審判。鮑彤有什麼事?查清了什麼事也沒有。說他反革命煽動和泄露機密。什麼機密?起訴書說,有人問他"趙是不是不行了?"他回答:"一個星期以後就知道"。這也算泄密?就連這件事鮑彤都說沒有。說他反革命煽動,一是議論了朱琳出國時丟了一個假項練,緊張得了不得。二是議論了戒嚴。

時間:1995年12月16日上午9時至12時15分。

地點:北京燈市西街富強胡同6號。這是一個複合四合院,由南院和北院組成,是趙下台後的住處。趙的家人住在北院。門窗油漆一新。門外有一個小牌,上寫著"非開放單位謝絕參觀"。院裡有幾個戰士看門。戰士們住在南院的南屋。南院的北屋就是趙的辦公室兼會客室。我們就在這裡交談。一張寬大的寫字檯上散亂地放滿了文件。寫字檯前後牆上各有一張掛毯。前面是草原上一群奔馬,突出的是一匹白馬和兩匹赤馬。後面是綠樹叢中幾隻鹿。趙養了一隻白毛獅子狗,白毛已經發灰了。我們走進這個辦公室時,他把小狗抱起來,放在寫字檯前面的桌子上。我們談話時,小狗一直蜷在那裡。

趙紅光滿面,氣色很好,動作敏捷,看不出老態,不像76歲的人。只是頭髮全白了。他記憶力好,思維很嚴密。就我提的問題,他一口氣談了三個多小時。趙的老鄉宗鳳鳴先生把我介紹給趙,並一起聽趙的談話。

問:中國共產黨歷任總書記下台都是要作檢查的。而您下台卻沒有作檢查。您能否結合您在"六四"前後的經歷,談談自已的想法?

答:關於"六四"問題,北京的老百姓都很清楚。我在十三屆四中全會的發言,主要談我在"六四"前後的經歷。這個發言海外報紙去年都發了,你可能看到了。現在再談,也沒有這個發言詳細、準確。十三屆四中全會上的發言第一部分、第二部分講事實過程,講我處理這件事的過程和爭論。我去朝鮮訪問前沒有明顯的爭論。當時提的方針,包括不激化矛盾的方針,鄧是同意的。李鵬同志內心可能有想法,但我去朝鮮前也沒有表現出來。爭論出在我從朝鮮回來之後。

我去朝鮮前學潮是向緩和方面、平息方面變化的。學生之所以集會,主要是悼念胡耀邦。我主張不要干涉學生悼念活動。學生悼念的要求不能說不好。他們在外面悼念,我們在人大會堂裡面開追悼會。追悼會開完後,耀邦的靈柩順利送到八寶山了。學生沒有理由再鬧了。我認為,只要我們以後的工作不犯錯誤,事件可以平息。因為我覺得不會出大問題,可以走了,才放心去朝鮮了。

李鵬送我到火車站,問我有什麼交待沒有。我說,就這麼幾條:一是耀邦追悼會結束了,要恢復正常秩序,要複課;二是不要激化矛盾,不要動武;三是打、砸、搶、燒者例外。李鵬沒有講不同意見。李回去後,他把我的意見向鄧匯報了,鄧說,就照紫陽的意見辦吧。

我去朝鮮後的第二天晚上,北京市委李錫銘、陳希同提出要向常委匯報。說情況很嚴重。常委開會聽了北京市委的匯報。正如人們說的,謊報軍情,把很多事情集中起來,說學生要搞全國性的大串聯,要建立組織,大事不好。我去朝鮮以前北京市不跟我講,也同意學潮實際在平息。當然,他們在常委會上講的情況不是沒有,但他們把情況說得太嚴重了。李鵬主持常委會,聽匯報後,他總結,說是有領導、有組織、有綱領的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行動。

第二天,他們去鄧那裡匯報。有李鵬,有楊尚昆。小平一向對學生鬧事反感。如果我去匯報說學潮正在平息,他也會點頭。他聽李鵬一講,就覺得問題嚴重。就發表了"4.25講話",給學生運動定了性,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動亂"。李鵬立即通知各單位傳達。北京市開了幾千人的大會傳達。

"4.25講話"後,又發表"4.26社論"。學生容易衝動。就引起了4月27日的大遊行,有十萬人參加。事情就這麼鬧大了。本來通過做工作事件是可以逐漸平息的。

在悼念胡耀邦期間,有很多學生沒有上街,4.26社論把這批中間學生也調動起來了。"文革"以後,人們對戴帽子很反感,機關知識分子都認為不應該這樣扣大帽子。4.26社論把大批人推到另一邊。那麼多人聲援,那麼多人擔憂。

"六四"的根本問題是4.26社論,引出空前規模的群眾抗議。4.26社論沒有發給我,在朝鮮時我不知道這個社論。但小平的4.25講話發到了朝鮮,使館給我看了。我也表了態,同意小平同志關於穩定局勢的講話。因為這是內部講話。我沒想到他們會公開發社論。到5月17日,我會見戈巴契夫後,常委公開發生分歧。我主張從4.26社論退回來。有人說退回來涉及到小平。我說,這個社論我雖然沒有看,但我可以承擔責任。李鵬說,沒有那個必要。

我從朝鮮回來路過瀋陽時,遼寧省委同志說,小平講話傳達後反映不好。當時我想,為什麼要傳達呢?過去有一條,不得人心的事不能把小平抬出來。這次為什麼要把小平抬出來呢?對傳達4.25講話,鄧本人也不高興,把鄧推到前面去了。

我從朝鮮回來後,他們最怕我不支持4.26社論。一定要我表態支持4.26社論。

4.27大遊行後,李鵬等也認為4.26社論搞壞了。他們沒有想法緩和,而是認為要堅持下去,要頂住,而是千方百計地證明4.26社論是對的。在這一點上,他們當時可能有私心,特別是北京市委的一些人。

"五四"我要發表一篇講話。李鵬、姚依林、宋平、李錫銘都要我在稿子中加上"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這句話。我沒有加,說:"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和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是一回事。稿中有堅持四項基本原則,沒有必要再講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了。"鄧家的孩子(大概是鄧榕)給鮑彤打電話,要求在講話中加上一段小平對青年的關心。因為4.25講話公開以後,小平在青年中的形象不好。五四講話中加上了這一段。

責任編輯: 李安達  來源:選自《師東兵:政壇秘聞錄》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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