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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人集團在民主中國的定位和作用:由專制到民主的政治過渡和民主中國建設的「定海神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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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即便民主轉型相對成功,人們也未必就能擁護民主,反而可能因種種原因對通過民主政治達成訴求喪失耐心,重新擁抱威權。例如"阿拉伯之春"之後的埃及,本來已經推翻了穆巴拉克獨裁政權,實現了民主化,並通過普選選出了伊斯蘭民主主義立場的總統和國會成員,選舉也公正透明,沒有舞弊。但在選舉中失利的政治勢力卻不滿這種選舉結果,繼續進行街頭抗爭乃至暴力行動,以及耍弄政治權謀,國家動盪不安。最終,埃及軍方出手干預、發動政變,在部分民意背書下推翻了民選政府,總統穆爾西和執政集團國會議員皆被逮捕、大批相關人士被殺害和判刑,埃及重新回到軍人獨裁的狀態(雖比穆巴拉克時期略民主和自由一些)。再後來,民選總統穆爾西因多種疾病交加死於獄中,而前獨裁者穆巴拉克卻重獲自由安享晚年,埃及革命的成果幾乎付之東流。軍方雖然是政變的決定性力量,但如果沒有民眾對民主政權的攻擊、反對派做出各種超出民主法治範疇的政治破壞行動,軍方就不可能重新得勢。而另一個在"阿拉伯之春"中民主轉型相對更加成功的國家突尼西亞,即便一度實現了民主與和平,各政治勢力也達成了妥協和實現權力共享,民權民生都有巨大進步。但數年後,民眾卻選舉出了一位威權主義色彩強烈的領導人(凱斯·賽義德),還在最近的修憲公投中賦予總統更大權力、削弱議會權力,讓政權的民主成分削弱而威權成分加強。而已經實現民主化和去軍政府統治近三十年的巴西,也選出了為軍政府暴行辯護、公然鼓吹獨裁、打壓女權和原住民權利、削減乃至廢除各種社會福利保障及其他各種醜惡言行的總統(博爾索納羅)。今年5月的菲律賓大選,前獨裁者馬科斯之子小馬科斯以58.77%得票率當選總統。而他在當選前後皆否認其父為獨裁者、拒絕為其父親的罪行道歉,還稱讚其父的"政績"。而即便如此,他仍然以很大優勢擊敗其他多位候選人當選總統。而根據其立場和表現,雖然不至於像其父那樣成為獨裁者,但起碼又是一個威權主義和敵視自由和人權的總統。

為什麼會這樣?原因非常複雜,而簡單來說就是民眾政治素養不高、對通過民主程序達成訴求缺乏耐心、不能體諒和尊重其他群體個人利益、拒絕"利益均沾"而傾向於"勝者全得"、各種訴求貪得無厭得寸進尺、對民主政治不珍惜。以上四例國家的民主化除菲律賓外,另三者在開發中國家可以說已相當成功,不僅政治民主、法治進步,即便經濟上也不差於此前專制時期。但是人民卻在擁有民主權利和自由後,不珍惜且濫用。在專制威權的暴力與管控下,人民往往噤若寒蟬,即便被各種壓榨羞辱都唾面自乾,政府給一些恩惠就感恩戴德。但到了民主化已實現、人民獲得權利與自由、物質供給也已提高且分配更公平(起碼比專制時代公平)後,人們卻利用得到的民主和自由試圖得到更多利益(包括合理的、不合理的;能實現的,不切實際的),得寸進尺、貪得無厭,而且往往一方面非常強調自身的利益,卻又反對其他群體和個人的訴求。尤其發生利益衝突的情況下更是會雙重標準、損人利己,如精英追求自由但反對勞工權利(例如中國)、男性捍衛人權但反對女權(例如巴西)、主體民族和宗教信仰者反對專制但對少數族裔和LGBT群體施以壓制(如匈牙利)、城市中產要民主但牴觸人多勢眾選票多的農民(例如泰國)。

如果政府如果無法滿足這些人的欲望與訴求,以及他們覺得政府對各群體中有"偏袒",就會試圖"掀桌",輕則以民主法治程序滋擾打擊執政者,重則通過暴力在內各種手段破壞秩序。而民主政權又不能也不便像專制政權那樣肆意鎮壓和管制輿論(如果是有限鎮壓和管制,反而激起人們叛逆心理,並利用政府"手軟"和社會空隙反抗。而無底線的鎮壓和完全的管制,只有專制政府做得到),於是人民肆無忌憚破壞秩序,政治癒發動盪,轉型和建設也就停滯不前,然後人民更加不滿,以此惡性循環。經過各種折騰後,人民越發對民主政府失去信心,民主政府執政者也對人民失望,國家治理糟糕,社會秩序混亂。於是各種強人和暴力機構介入,專制時代的舊勢力往往也會捲土重來,國家重新變成專制或威權。這時候的人民大多數"折騰夠了",想再"折騰"的又會被上台的強人和軍方鎮壓(他們可沒文官主導的民主政權那樣寬容),反而不再像擁有充分民主自由情況下那樣勇於反對、反抗了,秩序也穩定了。或者更甚的,大多數或起碼一半選民直接通過民主程序,選出威權領袖或獨裁者,如在菲律賓、匈牙利等國發生的那樣。人民得到自由民主後,反而通過自由破壞了民主,用民主扼殺了自由,理性上看是非常諷刺和弔詭,但現實已經發生過許多次了。

還有,即便人民並不激烈的反對民主政權,但是在民主政權面臨強權顛覆和暴力攻擊時,往往選擇袖手旁觀而非積極捍衛,這就導致民主政權很容易被顛覆。前述的埃及即是一例。當軍方出手解散民選的政府和國會時,除了執政集團的核心支持者,大多數民眾並不積極反對軍人政變,而是漠然視之甚至幸災樂禍。民主是來之不易的,但是人民卻並不珍惜。即便人民爭取到了民主,也並不能始終積極的捍衛民主(尤其民主政權無法完全滿足自身訴求情況下)。

當然,人民的一些行為是應該得到"同情之理解"的。人民在專制時代常年被暴力壓迫和剝削,不能自由發聲,還缺乏公民素養和參與民主政治的訓練。民主化之後,受盡苦難的人民就有強烈的"補償心理",想要儘可能彌補專制時期的損失。例如專制下無錢上學和治病、在大城市買不起房養不起老的人,都等待民選政府解決他們的生存問題。但民主不是萬能的,民主化後的政府顯然也不可能一下子讓人民都"幼有所教、住有所居、老有所養、病有所醫",而人民就因此對民主失望,處在痛苦中的人民就會反對政府、破壞民主法治秩序以發泄其不滿(難道能指望在病床上掙扎的病患、無錢繳費而焦頭爛額的家屬冷靜的體諒政府、理性的投票而不被胡亂許諾福利的民粹人物蠱惑?哪怕政府並沒能力幫他解除病痛、完全免費醫療,而民粹分子和野心家更不可能(但他們可以開空頭支票、慷他人之慨、竭澤而漁、寅吃卯糧。這暫時可以滿足部分人需求,但是必導致更多禍亂))。即便民主政權給了一定福利保障,他們其實仍然不會滿足,因為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以前受到虧欠而有補償心理的民眾更是如此。

民主下輿論管控的放鬆乃至消失,曾經在專制時期並沒有過批判性思維訓練的人,不知言論自由邊界和節制而肆意發言,各種極端和暴力言論都會出現,從不敢批評變得無論是非對錯都批評謾罵。以前專制時任何不滿都難以發出,而有了權利自由,終於"翻身""揚眉吐氣",一點不順心就對執政者投反對票或各種示威遊行乃至製造暴力。這些某種程度上並不是人民的問題,而是前面的專制者的暴力與高壓、愚民與虐民導致的(雖然也和人性的欺軟怕硬、得寸進尺、貪得無厭、非理性的本性有關)。而且,各國人民對民主化後民主政權的不滿和反抗,幾乎全都有專制時代的既得利益者、各種舊勢力的挑唆和鼓動,人民是被利用的。但客觀上,人民這些行為破壞了來之不易的民主,最終也會傷害自身。中國民主化之後,此類事情也完全可能發生(其實以前就已經發生過,民國部分時期(1927-1937、1945-1949)民權民生都尚可(相較滿清、北洋、日占、中共),但大多數人民還是激烈反對國府、各種暴力和非暴力反抗接連不斷,還主動或被動的選擇支持共產黨)。)

不僅普羅大眾會破壞民主,各色政治勢力、各路政客,也會為一己之私不惜影響國家發展大局,通過各種合法和灰色手段阻礙政府運作和政策出台執行。例如北洋政府時期,宋教仁領導的國民黨即利用擁有國會多數席位的優勢,通過各種程序阻礙總統袁世凱的施政,有些出於公心,有些則出於私利。而韓國的張勉政府時期,同樣陷於政客們的明爭暗鬥,政府效率低下,經濟建設和國家發展遲遲沒有進展,也給了朴正熙等軍人政變的可乘之機。權力制衡固然重要,但是如果總是議而不決、延宕拖沓,那對國計民生必然害多於利。

所以,民主中國對這些幾乎必然要發生(如果沒有採取合適預案)的糟糕情況,只能提前將軍方力量拉入民主陣營(更要儘可能拉入民主陣營中的進步陣營)並予以適當安排,以軍隊作為政權後盾,約束各種政治勢力通過和平方式參與轉型,翦滅製造恐怖行徑的群體和個人,並"殺雞儆猴",先殺機凜冽的鎮暴、後春風拂面的安撫,分定各方地位和話語權,才能保證國家體制的運轉和社會秩序的穩定,公平處置各種紛爭、合理分配利益。當然,軍方力量不能輕易使用,更多是"定海神針"的威懾和預備,而不是動輒以武迫人。即便不得已需要使用暴力,也必須先禮後兵、窮盡一切非暴力手段無效後再動用軍方力量。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Matters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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