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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詒和:把心叫醒將魂找回 致民主教育基金會

—章詒和:把心叫醒 將魂找回—致謝(美國)中國民主教育基金會


    
    
章詒和


    
    章詒和
    
    
    
    
    丁亥之秋,高耀潔女士和我獲得設立於美國(舊金山)的中國民主教育基金頒發的2007度的傑出民主人士獎。消息傳來,深感意外——對獎項和頒獎者一無所知的我,慌忙打聽:中國民主教育基金是啥來頭,有何背景?沒人告訴我,好在如今有"網","網"能告訴我們報紙廣播以外的信息,動態及時尚。

我用"谷歌"查到基金設立者黃雨川先生,當知道他是因愛國而回國,在1957年被劃右派分子的時候,心理隔閡與情感陌生於瞬間驟然褪去。還用繼續打探嗎?下面的"故事",我都可以"複製"。他定是歷盡坎坷後再度遠行,一番打拼後獲得成功,最終移民美國。人在異國難忘故土,身處安樂不忘憂患。困心衡慮,鬱積思通,遂立民主教育基金會,以推動中華民族之文明。果如是!
    
    為什麼要設立基金會?為什麼要寫作?人為什麼而活?我們或許要用一生一世或幾生幾世,才能找到答案。吃"肯德雞",穿"倫敦霧",看"好萊塢",玩"自駕游",讀"哈里·伯特"。外乃眼花繚亂之大千世界,內是層出不窮的各種欲望。活在這個全球化體系,我們和我們的後代其人生到底從哪裡進入,又從哪裡走出呢?是"錢"進"權"出,還是"權"進"錢"出?果真如此的話,那麼民主、自由、平等、正義等最要緊的事情,由誰來承擔?人的內心是否還能存放良知、悲憫、羞恥和懺悔?人世浮華,寒氣未盡。假如理性和情感雙雙失落在紅塵,那我們這個民族真的就沒了盼頭。假如私人領域受到侵犯也能逆來順受,那作為一個人真的還有什麼尊嚴。

     1997年香港回歸,有些人認為這是一個結束,而另一些人則等待一個開端。十年後,2008北京奧運會也是這樣了,十三億人期盼它的到來。它的到來是否同時意味著結束和開端呢?結束往往是一種現實的結束,而開端就難說了。五十年來,幾代國家領導人講了無數的"開端",但多為理想化的開端。在我們這裡只要屬於理想的東西,似乎就模糊不清。就連鄧氏創立的"中國特色"理論,在實踐中不也是模糊不清嗎?否則,幹嘛要咱們都來"摸石頭過河"呢?現在,胡氏"和諧"是開端了。以"和諧"開端,好!但要符合人性才會更好,別光打親民牌,反腐牌。要知道,制度的民主化,科學化和人性化,根本不是什麼對國人夢想的滿足,而是還願——對生者和死者還願。
    
    
    我一再表白,對政治沒有熱情,酷愛的是文學藝術,記憶是我的一貫主題。有了這個不能忘卻的主題,才引導出"生命戰勝過去"的敘事結構和人物的精神世界。寫作動機始終是明確的——我們這些苟活的人,當為那些在歷史嚴寒中瑟縮的生命留下一口熱氣;從已然消失且一去不返的詩意里找到一絲甜蜜;講出以往掩藏很深的痛苦,把它交給未來。也正是記憶使我得以於絕境中復生。一生平庸卻獲此榮譽,方寸之地,何以為安?我深知:生命的延續不等於人生之收穫,故每日都有光陰從指尖前滑落的焦灼。不管成敗得失如何,鐵窗與美酒都同樣可以使人忘卻。我們已經忘卻了許多,忘卻的要找回;找回的避免再次忘卻。即使明天就是死,今天也要把心叫醒,將魂找回。思想無罪,社會永遠需要批判。沒有罪孽也就沒有救贖,沒有記憶也就沒有未來。在人生的舞台上,我不能徒然活著,雖然已是步步皆老的向後光陰。
    
    
    今歲以來瑣事繁多,頓形勞憊,恐難赴美。此區區苦衷,尚祈基金會及其評委諸君鑒而原之。寸衷銜感,薄紙難宣,而知遇之情,當思竭心力以圖報。
    
    謝謝大家!
    
    (這是作者在十一月三日舉行的第二十一屆傑出民主人士頒獎典禮上的書面發言)
    
    
    新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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