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貨庫存創8年最高 官方粉飾太平

Forbes Conrad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成包的玩具堆積在廣州的一家批發市場賣不出去。

中國廣州——經歷了30年的急劇增長之後，中國經濟最近陷入了困境，並且遇到了一個生疏的問題：積攢起來的大堆待售貨物堆滿了商店的地板，塞滿了汽車代理店和工廠庫房。

從鋼鐵、家用電器、汽車到住房，幾乎所有的商品都出現了供大於求的現象。這一現象正在阻礙中國為擺脫急劇經濟滑坡所付出的努力，還導致了一系列的價格戰，使製造商不得不付出雙倍的努力來出口在國內市場的滯銷貨品。

為了支撐企業經理人和投資者的信心，中共政府小心翼翼地封鎖或調整了相關經濟數據，以圖掩飾目前嚴重的產業存貨過剩風險，而這只是中共政府為此目的做出的部分努力。

周四，針對製造商的主要民間調查顯示， 自2004年4月調查開始，今年8月的成品庫存上升速度比調研之後的任何月份都要快得多。根據滙豐/Markit的調查，上一次的庫存上升記錄出現在今年6月。5月和7月的庫存也增加了。 

「縱觀我們調查的所有製造行業，人們都在期待今夏的銷售能有所增加，可是，這樣的情況就是沒有發生。」位於香港的經濟分析公司美奇金投資諮詢公司 (J CapitalResearch)調研總監楊思安(Anne Stevenson-Yang)說道。她補充道，由於庫存的極度過剩和工廠減產，「踟躕的經濟眼看著就要陷於停頓」。

中國面臨的問題讓一些經濟學家看到了夢魘般的前景，原因在於，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中國經濟將會陷於停滯、歐元區將會崩潰，美國也會在政治僵局之中泥足深陷，這樣一來，美國以及世界上大部分地區將會再次滑入衰退。

中國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自2008年全球爆發金融危機以來就一直是世界經濟增長的最大引擎。目前，歐洲主權債務危機已經讓需求受損，而中國經濟的疲軟意味著它從國外進口的貨品和服務很可能會減少，這可能會引發全球範圍內的商品過剩、價格下跌和生產疲軟。 

過去三十年裡，出口經濟曾是推動中國經濟增長的中流砥柱，如今它已經放緩腳步、踟躕爬行。進口實際上也停止了增長，尤其是用於鋼鐵生產的鐵礦石之類的原材料。企業家已經失去了信心，因為他們不知道，如果讓工廠維持運轉的話，產品能不能賣出去。房產價格大幅下滑，雖然有跡象顯示，房價可能已經在7月觸底。此外，資金正通過各種合法或非法途徑流出中國。

對中國諸多行業企業主和經理人的採訪顯示，未銷售的積壓貨品正在增加。

接受採訪的生產商或產品分銷商背景各異，涵蓋了除濕器、通風系統塑料管道、太陽能板，床單和吊頂鋼樑等諸多行業。他們說，去年的銷售量有所下降，而且沒有復甦的跡象。

在中國東南部某個冷冷清清的店面里，從事相框和杯子批發生意的公司老闆童亮建（音譯）接受了我們的採訪。他停下手中的在線撲克遊戲，和我們說道，「銷售量和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50%，庫存積壓量很高。」 

水龍頭和水槽批發商吳偉清（音譯)說，過去一年裡，他的銷售量下降了30%，又一批商品積壓下來。然而，他的供貨商還在大批量地快速生產閃閃發亮的廚房用具。

「我的供貨商積壓了龐大的庫存，因為他不能減產——他不想在需求復甦時錯失銷售良機。」他說。

問題的部分原因是，針對中國的兩大產業，房地產和汽車，中共政府領導人決定優先考慮人民生活品質，而非全力提高經濟增速。 

溫家寶總理對購買二套和二套以上的房屋實施了嚴格的限制措施，希望能夠抑制房地產投機行為，進而使房價趨於合理。結果，自限購令施行以來，住宅地產的價格驟降，房地產建設大幅減少，而建築工人大範圍失業。

與此同時，在中國最大的城市之一廣州，市政府也在今年夏天大幅減少了新車註冊數量，以期緩解交通堵塞和空氣污染。

中國各地的市政府官員紛紛湧向廣州取經。中國西北部的大都市西安已在本月宣布，該市將限制新車註冊數量，具體的限制措施則有待決定。 

過去十年，中國汽車產業實現了十倍的增長，其規模已成為世界第一，似乎可以和底特律一較高下。但現在，中國的汽車產業開始低迷，狀況看上去更像20世紀80年代低谷期的底特律。

在全國各地的經銷商店，汽車存貨量正在急劇上升，而中國汽車行業的種種問題都表明，形勢正在趨於惡化，而不是好轉。過去兩年，中國湧現了大量汽車工廠，使得該行業的產能利用率僅為65%左右——與盈利通常所需的80%比例相差甚遠。

但中國國家發改委稱，即便如此，仍有很多新的工廠正在建設之中，中國的汽車產能將在未來三年再次提高，提高幅度相當於日本所有汽車工廠的產能，也與美國全部汽車工廠的產能十分接近。 

「我擔心我們在走美國的老路，而要改變這一狀況，也需要一段時間，」國際諮詢公司J. D. Power& Associates亞洲業務總經理傑夫·布羅德里克(Geoff Broderick)說道。 

中國汽車製造商稱，今年上半年，他們批發給經銷商的汽車數量提高了將近60萬，同比增長9%。 

然而，從去年12月底到今年6月底，經銷商店的新車存貨增加了90萬輛。儘管存貨的增長有一部分是周期性的，但分析人士認為，這些數據表明汽車零售至多只能說是表現平平，更大的可能是在下降——對於一個年增長率長期保持在雙位數的行業來說，這是一個急劇的轉變。 

「我們的存貨量非常非常高，」中國第五大汽車連鎖經銷商中升集團的董事長黃毅說道。「要不是我在今年上半年開展了優惠活動，存貨量還會更高。」 

大部分生產商拒絕減產，並且向按照特許經營合同收貨的汽車經銷商施加了巨大的壓力，儘管許多經銷商正在竭盡全力尋找存車的地方，或者想盡辦法籌資應對膨脹的庫存。面對這樣的情況，官方控制的中國汽車流通協會不得不在本月早些時候向汽車製造商發出了罕見的呼籲。

「我們呼籲生產商對經銷商的庫存予以高度重視，並採取及時有效的措施積極消化庫存，尤其重要的是，考慮到分銷商資金緊張，生產商必須提供必要的資金支持，以幫助經銷商度過難關。」該協會在呼籲里說道。 

雖然如此，對官方而言，大部分庫存積壓問題都不成其為問題。

例如，警局已經停止公布不斷下滑的汽車牌照登記數據。新的計算方法顯示鋼鐵業的大幅下滑比政府承認的還要嚴重，有鑑於此，鋼鐵業的數據在今年遭到了反覆的修改。中國各大城市郊外的高速路兩旁遍布空空蕩蕩的公寓樓，自2008年起，政府就再也沒有公布過空置房的數量。

雖然這對政府不是個問題，但諸多行業的生意人確信，中國經濟已經陷入困境。

「貨物本來有進有出，」水龍頭和水槽銷售經理吳偉清說。「現在呢，它們就待在原地，而且越積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