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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幕 胡紫微曝中共言論控制最幽深黑暗-閱評員

閱評員都是由所謂退下來的資深媒體人構成的,他們一輩子被管束壓抑扭曲,但是在風燭殘年,他們仍然甘之如飴地領受著毀了他們一生的那個勢力的召喚,主動地把自己的餘生跟這個原本應該深惡痛絕的醜惡捆綁在一起,跪求豢養。因為是內行人,所以發現所謂導向差池時往往眼光更精準,因為是內行人,所以在出具所謂閱評意見時更能言中關隘。並且在需要射殺自己的同類時,並不會把槍口抬高一厘米。

 

憶舊

想想也有五年多了。

2007年8月7號。一直很清楚的記得這日子。因為這是北京奧運會倒數計時一周年的前一天。正在帶妝彩排。在台里300平方米演播室。和那時《身邊》的一堆同事。為了第二天下午四個小時的倒數計時特別節目的直播,大伙兒都在。當時,一點也沒想到,這會是我和朝夕相處多年的團隊,最後一次以這種方式相聚在一起。

米蘭昆德拉在《告別的聚會》裡說過大概這個意思的話:最好的告別,就是你倆話正說到一半,突然有個事把你叫走了。話頭還撂在那兒,原打算待會兒繼續的,卻就此天人永隔。當時讀到時只覺得詩意,現在明白,是天意。天意呢,就是那個總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刻,以一種你意想不到的方式,迅疾而至的東西。

下午兩點多,台辦來叫人。到了電梯間,正碰上當時的奧運節目部主任杜研,我的直管領導。也是被時任總編輯Z先生叫去問話的。當時看著杜主任,滿是心裡咯噔一下的表情。想來他看到我時也差不多是那咯噔一下的樣子吧。

其實,不好的預感這幾天一直都在。而事情的緣起怕是要從更早些時候說起。

整整一個月前的7月8號,生活頻道的《透明度》欄目報導了據稱是市民舉報的早攤點出現廢紙和進肉餡的劣質包子,也就是後來廣為人知的「紙包子」。現在想來,那檔節目做的堪稱詳盡,從市民的舉報,到欄目組安排記者到事發地進行暗訪,隨後聯繫屬地的工商所做了突擊檢查,該攤販因為沒有營業執照和衛生許可證被取締。直到節目最後,區衛生防疫部門的執法人員提醒觀眾識別紙質包子餡的方法。

隔日,《北京新聞》以紙箱餡包子流入早餐點為題報導了此事。隨後多家中央和地方電視台、報紙轉載了此報導。台里的十多檔新聞類民生類節目也進行了轉播和轉評。同時,一些外媒如ABC、CNNBBC跟進關注了此事。7月16日,有報導稱,紙餡兒包子攤主仍然在逃,食品安全辦公室抽檢了全市23家早餐攤點未發現紙餡兒包子。有餐飲業者表示,相關報導對生意有影響。7月18日晚間,《北京新聞》稱紙餡兒包子被認定為虛假報導。攝製者已被警方刑事拘留。北京電視台向社會深刻道歉。

事情到了這一步,對於公眾來說,結束了。事情到了這一步,跟我個人也還扯不上關係。除了當時我擔任製片人的《身邊》欄目也在轉評轉播的熱潮中轉評了一下。按如今的網絡語言,頂多也就一打醬油的介入程度吧。連單獨挨個批評的格也都夠不上。大家全部的注意力,除了每天都有的涉及生活頻道的人事變動、事後追究和欄目調整的各種大道、小道消息外,唯一需要嚴防死守的,就是但求無過四個字。

說起來呢,也是很有喜感。就在紙包子報導前後這風雲突變這半個月,我個人其實並不在崗位上。甚至不在北京。那時市裡頭有一個「四個一批」的培養計劃。四個一批,聽說過麼?是全國文宣系統的一項人才工程,據說是要著力選拔培養一批名記者、名主持人、名出版家、名藝術家。作為工程,總需有各種有待擢拔的苗子,於是台里不知怎麼輪到我作為苗子之一,參加了第一期的培訓。第一期,一般都是很受重視的。這一次也不例外。培訓共脫產三周。前半程北京學習,後半程港澳觀摩。當時作為一檔周播節目和一檔日播節目的製片人,另外每周還要主持8期節目,每天可想而知的各種忙亂各種台前幕後的輾轉。當時調侃自己,一睜眼就是事,一閉眼就是夢。沒有休息日,沒有節假日,滿腦子只剩下節目的吞吐量。而這樣日以繼夜的生活,已經如此這般地過了四年。放下90多人的團隊和每周250分鐘節目的制播,一走20天,對於我,也是第一次。確實不能不說有點藉此機會偷口氣的心思。

所以說,紙包子東窗事發和幾乎整個發酵過程,還是後來在網上得知周全的。當時在香江之畔,只隱約聽說了了個大概。而當我八月初回京時,《身邊》欄目風雲突變,是因為與紙包子全然無關的另外一篇報導。

我6號回京一下飛機,就被直接叫回了台里。說身邊的一期節目出事了。在全台的編前會上剛挨了點名批評,要求欄目組馬上整改並出具此事的處理意見。為此部門主任幾乎一整天在身邊轉悠。看起來憂心忡忡。記得進到辦公室已經晚上八九點,一屋子人,見我回來,鴉雀無聲,欄目組裡肅穆的一塌糊塗。放下行李就衝進機房,看到底是哪個節目惹了什麼事。一看內容就把我看樂了。原來是在我出差這期間,接了一大媽打來的熱線,購買了一台著名的H家電,結果製冷系統出了問題,找廠家無果大媽投訴到節目組。欄目組找到廠家的售後部門,給大媽修好了。完了。

我問這節目怎麼了?台里說是批評報導。現在台里的規定是所有的批評性報導都停,所以身邊這叫頂風作案。但是欄目組覺得這不是批評報導,有問題,有解決,頂多算中性報導。如果是批評報導,部門領導審片時也會把關。部里也給台里寫了此節目並非批評報導而是中性報導的情況說明。

說完大家又都沉默下來等著我拿主意。記得我首先嚴肅批評了搭檔多年的老郭,是不打勤不打懶就打你這不長眼,這日子口沒見頭頭腦腦頭上都高懸著別再出事四個大字風雨飄搖呢麼。唱讚歌,就說好聽的不會啊,趕這節骨眼做這種選題,虧你受黨教育多年。第二,千萬別再執拗是不是批評報導這事了,台里既然已經定性,只怕這一刀躲不過。馬上給台里寫編輯停職主編製片人罰薪的欄目組處理意見,明天上交,看能不能饒得過。第三,製片人也就是胡老師本人,做深刻檢查。大家聽我的口氣還在調侃老郭,也都鬆了口氣,老郭也表示誰再做問題報導誰孫子。因為第二天還要直播彩排,大家一陣鬨笑散了。我一個人留在組裡,連夜寫檢查。記得那個晚上,辦公室突然就安靜下來那一刻,一下子顯得好大,好亮,萬籟俱寂。我的筆在稿紙上騰挪著,沙沙的響,活象砧板上一尾跳躍的魚,看似很輕快有力的,掙扎。

後來想,這檢查應該好好留著。這幾乎是我為這家供職16年的傳媒機構貢獻的最後一篇稿件了。而其中各種心甘情願的言不由衷,也是中國媒體人的具足體驗。

其實,檢查和情況說明甚至部門內部的處理處罰都已經不必了。第二天,台里緊急召開了編務會。專門研究如何處置身邊,和責任人。

於是就有了倒數計時一周年的前一天,下午兩點多總編的召喚。七樓總編輯辦公室。七樓還是八樓來著,忘了。十幾年期間只去過有數的幾次。我和杜主任,敲門。進門。站在門口。之後發生的一切,定格在我一向迷糊而健忘的內心裡,再未曾忘,隨著歲月,反倒日漸清晰。

總編輯Z先生站在大班台里。面色凝重。他請我們坐。聲音有些生硬。我們面面相覷。

Z先生說,鑑於局閱評員注意到近期身邊欄目的一期節目中,關於H冰箱的一則批評報導,不負責任地抹黑民族品牌,並引發了該品牌在歐洲國家銷售的不暢和退貨情況,對我國民族企業走出去產生了不良影響,是錯誤的媒體導向。特出具閱評意見,報北京電視台領導望與重視嚴肅處理云云。

記得小時候看魯迅文章,知道了有個詞叫駭笑。但一直不能體會這會是一種什麼心情下的表情。直到那天,聽了總編轉述的閱評員意見,我想,我當時大約是駭笑了。

當然,還沒完。

我開始感覺到自己心臟在跳。

Z先生接著說,鑑於,閱評員的意見和身邊欄目中屢次批評報導導向錯誤的情況,經編委會討論通過特作如下決定,撤銷胡紫微的製片人職務,停職檢查。作為欄目主持人繼續工作。

記得當時杜研主任一下子站了起來,好像是跳了起來,跟總編輯很著急的講著什麼。講了好多話,我聽不清,只覺得遠遠的,高一聲低一聲。停了一會兒,好像重新又能聽清了。聽著杜主任為我爭辯平時工作如何勤力,如何常年無休盡職守責,收視如何好,為台里創收如何有功勞。。。很奇怪的是,當時心情其實有一種很奇特的平靜。而且輕鬆,眼前一片澄明。甚至覺得杜主任急的那樣也是關心則亂。這些事,領導能不知道麼。但是,當然了,心靈的澄澈,並不能阻止住自己的四肢象樹葉般的抖。為了平復自己顫抖的四肢,長長的呼氣。心裡不停在說,大爺的,不許哭。

後來,兩個站著的領導漸漸都不再說話了。就那麼看著坐著的我。是不是該我發言了呢。還是因為我的臉色太過難看。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因為沒有經驗,也因為擔心自己一張嘴就會語不成句。

好像過去了半輩子那麼久。兩位領導還是看著我。看來,作為被宣布的人,我必須要有所表示,一切才好結束。

我站起來。我說了三點。我竟然還記得說首先,其次,第三。後來我明白了,當一個人無比混亂的時候,往往會說我簡單說三點。

我說,首先,感謝台里這麼多年對我的培養和任用。第二,H事件,我負全部責任,領導責任和直接責任。聽憑台里的處分。只是希望到我為止,不要再追究其他同事和欄目。這是大家的飯碗。這算是我僅有的一點個人請求。第三,我希望就此錯誤做徹底的反省。主持人工作請台里另外安排其他同事承擔。

聽了我的一二三,Z總編跟了一句:台里的意思,主持人你還是可以照常的。我說:我累了。Z想了一會兒,說:那,尊重你的意見吧。

我和杜研走出總編辦公室,電梯到一樓。一路無話。一起回欄目組。在緊挨後門的過廳里,掛著一溜台里主持人的照片。我的照片在緊左邊。就在那裡,忽然迎面碰上了梁言老師。梁言是電台體育名嘴,也是身邊的常設嘉賓,多年蒙他幫忙,半師半友,很是熟悉,熟到他那著名的綽號梁叔,就是我起的。一看到梁叔,不知怎麼的,好像突然一下子回過神明白過來,我將永遠的離開我參與創辦朝夕相守五年的《身邊》欄目。我生命中的一個段落,結束了。

很突然的,心裡難受極了,悲從中來,就那麼站在他對面,放聲痛哭。我想梁叔是嚇壞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站在那裡,一直拍著我的肩膀。現在想起來,在BTV老台主樓的門口,曾經十六年無數次走過的地方,在一個盛夏的下午,伴著陣陣寂寞的蟬鳴,兩個並不相干的男人,陪著一個痛哭的女子,度過了她生命中某個告別的時刻。

站那兒哭了很長時間,但是,很值得。因為從那以後,再沒為此事掉過一滴眼淚。PS,後來我跟梁叔見面也再沒提起過那個下午。我想他是怕我耿耿於懷。而我是怕他難過。說回來,那天應該鼻涕眼淚油彩脂粉的胡亂蹭了梁言老師西裝一身吧,也不知回去怎麼跟嫂子瞎編理由的。呵呵。今天一併做個說明。致謝並致歉。

分手時,梁叔從杜主任那兒約略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也是默然。問我有什麼需要他做的。我說也沒什麼,就是請他先不要告訴張老師這變故,明天他也有直播。

那天傍晚,我離開了身邊,囑咐老郭三件事。第一,趕緊把停職的同事叫回來上班把原打算提交給部門的一系列處罰意見銷毀。這事不要再提。二,配合新的製片人工作,交接時保證播出安全。三,讓同事方便時幫我把個人東西送回我家。從此,我個人也沒再跨進過《身邊》辦公室。

後來聽說,老郭在那天傍晚台里領導召開的新製片人任命會上,哭了。他在會上發誓說那期節目與我完全無關,我出差在外並沒有參與選題錄製編輯和審查任何環節,都是他自己的責任,希望領導體察實情。撤銷對我的處分。但是覆水難收。3天後,老郭辭職,比我還徹底的離開了我們共同創辦的身邊和北京電視台。聽到這個消息,我們見了一面。彼此都說了些負氣的話。我說你這是為全自己內心的安寧,把我至於不仁不義的境地;把身邊一幫子兄弟撒手不管,是個混蛋。老郭說我平時好像個俠女,關鍵時刻什麼也豁不出去也就認識瓶瓶罐罐的一大俗人,孬種。之後不歡而散,幾乎一年沒有再聯繫。但是在這一年中的每一天,我都不曾忘記,這個混蛋,會是我一生的摯友。

另外值得一提的事,停了我的職之後,身邊的其他同事和欄目本身沒有受到更多追究,捕手的製片人也叫張斌,來後第一次講話跟大家說,我是來臨時替胡老師看攤兒的。我們一起等她回來。張老師是厚道人,對大家也很仁厚。身邊欄目得以在較長時間維持著原來的影響力和不錯的口碑,要感謝他的延續。在他升任頻道副總監後,身邊欄目諸多輾轉,已不復當年。人員幾乎流散殆盡,倒是只有那位令我命運逆轉的同事,作為碩果僅存的身邊元老,至今還在身邊堅守。北京衛視的早間偶爾還可以看到她做出鏡記者的身影。人生如戲。

後來,主管我們部門的老領導——也是北京台為數不多的從內心裡引為恩師的人——朱江副總編,曾經約著見過一面。大概在07年12月上旬的一個周日。先問我的近況,告訴我台裡面之後對於我並沒有任何處分的決定。又說部里很忙,建議我回來上班。朱總從來沒有跟我提起的是,在我離職後,為了我的處理決定他為了很多難,跟Z總編幾近翻臉。我又怎麼能讓領導間因我的回歸再生嫌隙呢。我說想藉此機會調養一下身體,想要個孩子。請他體諒。朱總說體諒體諒。我說辜負辜負。那天他說,電視主持人很多,但是向我這樣的廣譜型的主持人不多。再經煉歷,也許會在主持這條路上走得很遠。以前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叫廣譜型主持人,感到很新鮮,也覺得有點像我似的,所以一直記著。

分手後,我一個人走在阜成門大街上,記得那天太陽特別好,雖然已經到了冬天,走著走著,還是覺得周身熱乎乎的。心裡很靜,想著以後的日子,巴望著歲月靜好,覺得可能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坎兒就這麼邁過去了。誰能想到,真正的命運,我尚緣鏗一面呢。誰能想到,這個無常的存在,此時恰巧就在前面不遠處的拐角,正在向著我,旖旎而來。


 

後記

1,說說閱評員。我想我不是第一個因為閱評員的閱評意見而離開工作崗位的媒體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閱評員是我們這裡獨具特色的媒體管理角色。它沒有任何顯在的權力,又有著大無其外的作用。大到也許一篇文章,就可以葬送一個人的職業生涯。它主要由退休的媒體人士構成,唯一的任務就是看電視,看報紙,看影視劇,觀察一切媒體產品,並且把不符合導向要求的篇章,以閱評意見的方式呈送宣傳主管部門。這是一個很特別的群體,雖然對於它所監控的媒體經常可以一言興廢,但是從無義務對自己的表達負責。當一個人,一個組織並不需要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時,總是會走向邪惡。概莫能外。個人認為,加諸於媒體的閱評員制度,是我們這個社會最不堪的那個部分里,最幽深的一種黑暗。這裡有體制的原因,也有體制所扭曲的人性的折射。閱評員都是由所謂退下來的資深媒體人構成的,他們一輩子被管束壓抑扭曲,但是在風燭殘年,他們仍然甘之如飴地領受著毀了他們一生的那個勢力的召喚,主動地把自己的餘生跟這個原本應該深惡痛絕的醜惡捆綁在一起,跪求豢養。因為是內行人,所以發現所謂導向差池時往往眼光更精準,因為是內行人,所以在出具所謂閱評意見時更能言中關隘。並且在需要射殺自己的同類時,並不會把槍口抬高一厘米。

2,說說拍板的人。對於時任總編輯的Z先生,當時不能不說是感到很詫異的,竟然可以拿一些根本站不住腳的荒唐理由就這樣毫不猶豫地剝奪別人的職業尊嚴,而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恐懼。並不見一絲擔當。現在想來是未免過於自怨自艾了。在一個狼奔豕突的社會裡,大家不過都是自求生路的可憐蟲吧。誰會擔待誰呢。鳥為食亡。據說後來這位總編輯也因為旁的什麼黯然離開了這個崗位。有過去的同事趕緊第一時間告訴我替我開心。可是,又有什麼可開心呢。只不過又一次印證了,在這樣一個外無操守內無溫暖的環境裡,大家都會付出代價。或早或晚。

3,說說事情本身。至於因為報導產品質量問題而下崗這事,也有同事和上司為我鳴不平,現在評估起來履行的是完全正當的媒體監督責任,完全是冤假錯案,應該給個說法。也有同行贊我不失風骨,高風亮節。對於這事我本人是這麼看的。常年從事中國特色的媒體報導的,都知道這句話:收視率是生命線,導向是生死線。媒體人在這兩者之間掙扎,與鑽進風箱的老鼠,在境遇上本也沒什麼不同。我當年確實是倒在生死線上,現在想來,卻也沒什麼可悲壯、可炫耀的。回想當年,更沒有什麼以一己之身捍衛公眾的知情權這樣的職業上的自覺。一切不過是因為,我們是吃媒體這碗飯的,收視率是你存在的不二前提。都知道壞消息是好新聞的道理,於是在具體的選題操作上,總是不自覺的倒向揭示。倒向挖掘。倒向質疑。而不是倒向謳歌,倒向弘揚,倒向教化。至於不願意吃相太難看,那倒是見仁見智了,你覺得這樣說話已經屬於寡廉鮮恥,而他覺得這才叫忍辱負重。各見本心罷了。至於要個「說法」呢,就像我在微博里說的,這個神奇的國度,你可以得到很多東西,唯獨要不到——說法。

4,說說自己。聽說情急之言,最能表明你是什麼樣的人。過了這幾年,有時回想起自己遭遇職業變故時,對我當時的命運執掌者所說的那幾句話。也試著分析過,自己骨子裡到底是個什麼人。首先,我,可能我這一代人都逃不脫的是,我們所受的冠冕堂皇的教育是深入骨髓的,也就是所謂喝狼奶長大。我從此自知我其實是自己所厭憎的那一堆人中的一個。那種標記就是,哪怕在一個最狼狽的時刻,也要求自己象外交部發言人那樣虛與委蛇的開場白;再者,毋庸諱言,內心裡我恐怕是有著某種追求悲情的情結,說白了就是總要當「大家撤退我掩護」的救世主的角色,並不管看上去是不是有點自不量力,是不是有點幼稚可笑。這樣的悲情也許會伴我一生,為需要的人,相呴以濕;至於最後表達的不再主持這事呢,令所有人很意外,但這就是我。當時情急之間脫口而出,但是對於這個決定,直到如今,從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後悔。這裡不能說沒有一點負氣,但是成分很小。就此稱量自己,總還是有些不願變通的東西在那裡吧。也就是說,在人生某些艱難的時刻,我是那種也許沒有辦法不屈從,但你也無法令我不藐視的人。從骨子裡講,我無懼對峙。有時候覺得,也許只有這一點可以告慰自己時常彎曲的雙膝,我的內心還是站立的。

5,最後,說說紙包子。當爆出紙餡兒包子是一出自導自演的所謂假新聞時,我的內心是很震動的。一個以揭露假冒偽劣的節目,卻公然造假,本身就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制假販假,與你所揭露的又有何異。不用說,制播假新聞,對於媒體操守是一種褻瀆,對於業內揭示性新聞和監督類報導的打擊更是假以時日亦不能稍作彌補的內傷。另一方面,相當弔詭的是,相關部門聯合司法以雷霆之勢處置此事之後,電視裡報導的假一下子少了。而生活中的假卻日漸猖獗。三聚氰胺,皮革奶,瘦肉精,塑化劑。。。幾乎每隔一段時間,我們就得知有一種吃食內含有致命的毒素。而這些毒素對公眾的戕害無不比紙包子令人扼腕百倍。從08年後,我們身邊的食品安全局面日漸惡化。除了那個萬惡的但已為他的造假付出足夠代價的透明度的記者本人之外,我不知道,面對著這幾乎無孔不入的毒,我們是否還需要去詛咒其他什麼人。至於紙包子事件本身,我不知道內中是否還有隱情。但是如果有,希望在我們的有生之年,能夠從容得知它的來龍去脈。真相不在當下,但是相信我們見得到。

責任編輯: 鄭浩中  來源:胡紫微博客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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