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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妓女/小姐上電視述辛酸史:怕香港客人

內容提示:她們在午夜鐘聲後徘徊街頭;她們在霓虹燈影下兜售春天;她們在城市角落裡出賣身體,另類生存。走進從未公開的灰色禁區,傾聽從未講述的灰色故事。《冷暖人生》特別系列節目「灰姑娘」——小紅和她的姐妹們。

鳳凰衛視2007年1月30日《冷暖人生》特別系列節目播出「灰姑娘」,以下為文字實錄:

陳曉楠:在我們製作灰姑娘系列的尋找和探訪過程當中,我接觸了形形色色的女孩子,接下來今天你要看到的是一個原本我們打算放棄的採訪,故事的主人公叫小紅,當我在仔細揣摩著怎麼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之下,可以打探到那個隱秘世界裡的一些真相的時候,小紅幾句話已經讓我們目瞪口呆。她非常坦然地說自己天天晚上要去找錢,所謂找錢就是去偷、去搶、去騙、去出賣身體,她也非常坦然而且毫無表情,毫無顧忌的敘述出那些小姐生涯,當中不堪入耳的種種細節和規律,這些都讓我們勐然之間產生了某種懷疑,坐在面前的這個人她,是不是已經有了一個完全麻木了的靈魂,一顆心完全沒有了熱度的心,她還有沒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除了這種赤裸裸的,這種非常殘酷的坦白,她還能給我們什麼?

於是那個時候我們想到了放棄,但所幸,我們還是靜靜地把小紅的故事聽下去了,而且所幸在幾個小時過後,在小紅萎靡不振的外表之下,我們仍然找到了那顆活著的心。

解說:2007年新年剛過,小紅就找到了一個朋友,希望她介紹自己做一個公共汽車售票員,這個請求讓朋友大吃一驚,無法相信做了十幾年小姐而遠近聞名的小紅,竟然想找一份月收入僅500元的工作。

小紅:我也想好好的活一下,像正常人那樣,其實好羨慕正常人啊。真的,特別是那些每次看見晚上一家人,兩夫妻牽著小孩。真的,那個時候,我是看著那個時候,我就是最痛苦,最難受的時候。我曾經也有這樣幸福的,但是這些一切都不存在了。

解說:1994年9月的一天深夜,剛到這座沿海大城市不久的小紅,跟著一個男人走進了一家賓館,這是小紅第一次「出台」,那一年她24歲。

小紅:第一次出台就是(和)個五十多歲的吧,有五十多歲,香港人。

陳曉楠:那你以前都是很正常的家庭的生活,有老公有孩子,一下進入到這麼樣一個世界裡,而且要做這樣一個生意的時候,你自己心裡會有掙扎嗎?

小紅:有一點點,但是也不是太多我覺得,反正我第一次,我只記得第一次叫我出台就說進去了,單獨面對的時候就有一點害怕,因為聽她們說有些香港人是性虐待,他專門虐待你,我有一個老鄉就是嘛遭到性虐待,他拿那個燈泡,那個小燈泡塞到裡面去作弄她,去塞進去,然後又用什麼什麼,反正就那樣他不來,但是他就是虐待你,我就怕遇上那樣。過後他很溫柔,那個人很好,做完了事,然後他第二天一早他就把錢給我,然後他說我就不送你我還要睡,他說你自己把門幫我關上就行,我說行。

陳曉楠:你第一次不會有很抗拒的那種感覺嗎?

小紅:不覺得抗拒反而覺得幸運,真的,因為我被選中了,好多人都希望香港人出台嘛,香港人出台的價高,小姐好多好多啊,你想我在那麼多人裡面突然叫我去包夜,反而還覺得自己今天運氣好。

陳曉楠:這麼一想就不會覺得說讓我跟一個陌生人很委屈的那種感覺。

小紅:不會,因為我們來到那裡,去之前在家裡就知道是做小姐,就知道做小姐就肯定要陪人家,有這樣的過程,就是說心裡就已經有底的啦,有心理準備了。對,有心理準備的。

解說:小紅出生在一個西南小城,一家四口靠著父親微薄的工資生活,她和哥哥初中沒畢業就輟學幫母親做小生意,18歲小紅和一個廚師結婚,不久有了一個兒子,日子沿著父輩們相同的軌跡清貧地過著。但90年代初,越來越多到南方沿海淘金的姐妹掀起的一股風潮改變了一切。

小紅:都說那邊錢好掙,隨便再丑的女孩子過去都能掙到錢,那時候特興戴那些戒指啊、耳環啊,大家就羨慕,說那個人出去發財了,很能幹,很能幹,就說有什麼,乾脆把我的侄女兒也帶過去什麼,什麼,有些自己的娘娘把自己的子女帶過去,反正就說形成了風,太多了。

陳曉楠:他們之間會明說嗎?是去幹什麼?

小紅:就說嘛,就是過去坐檯,做小姐。

陳曉楠:他們回來會很受尊重嗎?就是雖然說看了他很有錢。

小紅:這不是說會很受尊重,就起碼說人家會另眼相看,就覺得這個人了不起,過去找那麼多錢回來。

陳曉楠:絕對不會看不起。

小紅:絕對不會看不起,反而如果你出去,你跟著一起出去,你沒找到錢回來,人家就看不起。就要說你,就說她這麼沒本事,還出去賣,這些話,就難聽的話,也這樣說,如果你找到錢就根本不會說這些,反正就是一切都是錢。

陳曉楠:錢最重要,就是錢去衡量這個人光彩不光彩,體面不體面,有沒有面子。

小紅:對。

解說:曾經和自己一樣的姐妹迅速改變命運,讓小紅第一次看到了她從未想到過的另一種未來,它一經出現就揮之不去。1994年小紅和五個最要好的姐妹也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小紅:大家就去,我嫂子把工去辭了,就都一起去。

陳曉楠:當時家裡人呢?

小紅:不反對的。

陳曉楠:你不是和你老公感情非常好嗎?

小紅:感情非常好。

陳曉楠:那你去南方的時候,對男人來講他讓自己的老婆去做這種行業的話,那也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小紅:都覺得無所謂的,反正他說你過去,都那麼多人都過去了,過去就過去吧。我哥還和我嫂子一起過去的。

陳曉楠:那你自己不覺得很委屈自己嗎?

小紅:不覺得,反而覺得很好,掙錢快,又好玩。

陳曉楠:對女人來說身體是最重要的,如果說,真的說做交易的話,做商品這樣交易的話,這中國人傳統的道德觀念里,認為這是一件特別羞恥的事情。

小紅:我跟你說這種也許在你們這些有學問的那些人就覺得不可理喻,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是在我們這些沒文化,等於我們是社會底層的人就什麼都沒有了,反正就只有錢,找到錢就是最棒的,你就是最好的。

陳曉楠:說實話在整個的採訪過程當中,有關小紅為什麼要決定到南方去做身體的生意,去做小姐,這始終是一個我們最難理解而且是問話當中可能我們糾纏得最久的問題,在我們看起來小紅她有家,有兒子,有一個感情也很不錯的丈夫,而且她的生活也不算是特別的困窘,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甚至是不假思索地就決定出賣身體,對我們來講這全不可思議。

但是在這個問題上我追了又追問了又問,小紅給我的答案其實總結起來就是一個,非常的簡單,就是一個統一的邏輯,那就是錢,錢高於一切,除了錢,什麼都是假的。後來我們勐然意識到其實我和小紅的對話是在兩個世界裡進行的,恐怕根本沒有交集,所以我們想就讓我們暫且放下這樣的邏輯和道德判斷吧,讓我們走進她的世界裡,去耐心聽完她的故事,陪她一起走過這一段特殊的命運。

陳曉楠:接了第一個客人,你第一次拿到那1500塊錢,第一次接到錢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

小紅:反正就是覺得出台好,就說希望每天出台都行,反正出來就是掙錢嘛,你耽擱時間長了反而女人青春一晃就流了,過了啊,就說是,反正是希望是每天出台每天遇見香港人,每天找我出台,趕快掙夠錢就回家了,到時候就不來了,就在家好好的過日子了。

陳曉楠:當時計劃著在外面干幾年就回去呢?

小紅:當時計劃著找個一百萬就回去。

解說:六姐妹都有了各自的第一次,豐厚的收入讓她們確信,在這燈火輝煌的城市能夠掙出一個不一樣的未來,她們租了一套兩居室,在這繁華都市裡開始了新生活。

陳曉楠:六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感情好嗎?

小紅:很好的,每天晚上大家回來煮宵夜吃,然後聊自己坐檯遇見的人怎麼樣怎麼樣。

陳曉楠:你們會怎麼聊呢,都聊什麼?

小紅:都聊這個人有沒有變態啦,或者大不大方啊,或者怎麼樣怎麼樣啊,反正就那樣。如果是包夜回來的第二天就要問,哎是不是遇見了性虐待狂,就這樣開玩笑。邊說邊弄飯啊弄東西,就這樣的。

陳曉楠:那會姐妹之間有競爭的關係嗎?

小紅:有競爭,比方說就像你今晚上你掙了500塊錢,我心裡就不舒服,好像我只掙了300塊錢,我就想明天我就要超過你,就明天就白天她,比方說白天她不去,你不去,我白天我就要去,並且大家隔不了兩天就要問,哎存了多少錢了,要說,然後心裡還說,人家存了那麼多了,我嫂子那麼多怎麼辦呀,好像就是說你追我趕的那個情況。

陳曉楠:開始接客人之後,大概每天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呢?

小紅:晚上跟人家客人去包了房,早上就回去了嘛,回去然後就睡覺,睡一下,你知道包夜肯定是睡不好的,有些客人他一晚上要來兩次三次都有的,有些四次都有的,這要看你的運氣了,睡一下磕睡,中午就起床然後吃了飯就去找台坐,如果下午實在沒台我們就去逛街,晚上才是最重要的,晚上才是真正的上班的。

陳曉楠:在那段生活里最讓你高興的是什麼?

小紅:最讓我高興的時候是每次數錢的時候,數錢的時候,然後給家裡匯回去。

陳曉楠:自己呢?自己過得?

小紅:自己過得反正一般吧,就沒想到在那邊就是要享受什麼什麼,都(是)自己做飯吃的,上館子都是每個星期吃兩次川菜,因為太想吃川菜了。

陳曉楠:但是得算著,不能天天吃。

小紅:不能天天吃,都是輪流作東。

解說:每當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六姐妹濃妝艷抹,和無數的她們一起穿梭在歌廳酒樓,迷離的光影編織著一個個迷離的傳奇故事。

小紅:有一個女孩子因為她剛過去,那個香港人就看上她了,就叫她過來,她就不過來,那個香港人就掏了一疊錢一垛就甩在桌子上,就說你過來把錢拿去,就陪他坐檯,她就搖頭,那個香港人就以為她嫌少又拿一垛,她還是搖頭,她嚇怕了嘛,最後香港人啪就甩了五萬塊錢港幣在桌子上,就說你過來,她看見他絕對不是捉弄她的了,她就過去就陪他,沒上床什麼都沒有,那天晚上就只坐檯就五萬塊錢,就全部都鬧響了嘛,全城全部都知道了,坐檯五萬塊錢好嚇人吶。

陳曉楠:大家都覺得特羨慕。

小紅:特羨慕嘛。

陳曉楠:當時像這種事是大家都會傳來傳去的,然後變成一個大家的夢想。

小紅:對。

解說:因為聰明乖巧,小紅的客人很多,不久她就被一個本地客人包養,住進了專門為她準備的一套豪宅。

小紅:最後是他老婆求我,他老婆哭著來找我,她說阿紅,她說我求你了,我說大姐你不要這樣說,她說阿英喜歡你我也知道我沒辦法,她說我現在求你,他有三個兒子我們全家都要靠他,她說反正你還年輕,她說就當大姐求你,你就不要再找他了,我看見她我都哭了,我就答應了她,我說大姐你放心我答應你,我絕對不會再找他了。

解說:小紅說到做到,很快就搬回了六姐妹的出租屋,並多次拒絕了客人要她再次回去的懇求。

小紅:我說你以後就不要來找我了,我說人不可能失信,我答應了你老婆,我就不可能說再背著你老婆又跟你怎麼樣。

解說:小紅不停地往返於沿海和西部小城之間,頻繁自然地在妻子、母親、小姐幾個角色之間任意轉換,一百萬的夢想牽引著她和五個姐妹不停地向前走,這一走就是近四年。

小紅:那時候出去了又特別想家,但是為了錢又不得不在那邊找錢,反正想小孩,想家。

陳曉楠:每次回去以後做什麼呢?

小紅:每次回去我就看一下我小孩,然後就帶上他跟我老公一起,到處去玩啊,很幸福的。

陳曉楠:那時候對你來講最好的歸宿是什麼?

小紅:就是找到足夠的錢回家和老公、兒子一家人,父母那些好好的生活,反正就是過人上人的生活嘛,反正就說不說人上人,就是至少說過上等人的生活嘛。

陳曉楠:那時候你覺得如果要是回了家掙夠了錢,跟老公,跟孩子一起所謂過上等人的生活,就可以忘了這一段了?

小紅:應該忘不掉吧。

陳曉楠:那想到這段會不會覺得總是生活里的一個陰影,會嗎?

小紅:如果老公不追究我想應該不會吧,只是有些時候自己想起覺得有點對不起老公,但是有些時候我又平衡了。

陳曉楠:你掙錢是為了他掙的。

小紅:嗯,為了他,為了那個家嘛。

陳曉楠:這三年多大概情緒上,精神狀態是怎麼樣的?

小紅:唉,反正就是那樣的,也沒覺得特別高興也沒覺得特別痛苦,反正就是一樣事情反反覆覆就是這樣的,心裏面想的是快點掙到錢早點掙到錢就好回家了,就不想再來了。

陳曉楠:那每次跟客人出去的那個過程你會覺得難過嗎?

小紅:不覺得難過,就是只覺得,就是,哎呀煩得很,雖然就是說,是出台,就是希望每次上了床進了屋就是(盼著),天快點亮,天快點亮,就是盼著天快點亮。

陳曉楠:還是那一晚上挺難熬的。

小紅:嗯,還是覺得挺難熬的,畢竟是自己不喜歡的人嘛,是不是,這人面對自己不喜歡的人,那種感覺說不出來的,但是為了錢又不得不,還是必須要,就是這樣的心情。

陳曉楠:你有時候會不會想說我幹嗎這麼委屈自己啊?

小紅:也不算委屈。

陳曉楠:我幹嗎,一定要掙那麼多錢呢?

小紅:一個年輕好勝,又想的是人家能掙我也能掙,大家都去掙,我也掙。

解說:不知從何時起,一種白色的粉末在小紅和她的姐妹們「工作」的場所開始出現,並迅速蔓延,在小姐們眼裡,這白色的粉末似乎成了這繁華都市現代生活的一種新興的時尚。

陳曉楠:那時候在小姐群體裡有多少人在吸毒?

小紅:百分之九十。

陳曉楠:那麼多啊?

小紅:我認識的小姐全部都吃。

陳曉楠:你覺得是為什麼呢?為什么小姐群體裡吸毒率這麼大?

小紅:純粹都是好奇,還有一個就是人家引誘,就像文萍引誘我一樣的,她說你吃了不會煩惱,又會減肥

陳曉楠:你當時知道毒品會上癮嗎?

小紅:不知道。

解說:在姐妹們的引誘下小紅吸毒了,不久,她的丈夫哥哥也都先後染毒,當賣身的錢像流水一樣流走,當小紅意識到這樣下去自己掙一百萬的計劃將永遠也無法實現的時候,她和她的姐妹們都早已無法自拔。

小紅:我有個姐妹,她死了,好漂亮,就像那個湯寶如,有一點像,好多香港人喜歡她,全部找她陪,頭天晚上她睡在我床上,我就說看上去好像死了一樣的,完全一幅骨頭啦,太瘦了,第二天她就去坐檯,人家香港人都知道她吃藥,都不要她了,她中途又犯癮,就跑到了旅店裡面去,又沒錢,就在凳子上坐,坐坐坐,可能冷死了,然後又加上犯癮,又凍,然後死了。第二天一早上我們剛好一上街就看見,甩在那街上,最後我們就打電話回家,跟她父母說,她父母馬上趕了過去,把她的骨灰帶回來的,好慘哪。

陳曉楠:你當時看見她最後這個結果,你的內心沒有什麼震動嗎?

小紅:有震動,我也想到,我說,說不定哪一天我也是這樣的。

解說:九十年代末,沿海大城市做小姐的女孩子驟然增加,行業競爭日益激烈,雖然小紅加班加點,拼命賺錢,但年長色衰的她已很難掙到自己和丈夫的毒資,無奈之下,小紅和嫂子帶著一個堂弟離開沿海,輾轉內陸。

小紅:他那裡純粹的就是陪客人上床,純粹的打炮,坐檯都是坐一分鐘,馬上就去炮房了,我嫂子就不能忍受那樣的,就待了沒多久就回去了,還有另外兩對也是的,就走了,我也是,最後我和我們兄妹就沒到那裡,就到一個小吧里去了,整「仙人跳」,還找到錢了。

陳曉楠:怎麼樣叫「仙人跳」呢?

小紅:就是我去勾男人嘛,然後勾到男人,然後進屋我就先把他的褲子衣服脫掉,然後我就不忙脫,把他的脫掉了,我堂弟就進來,就冒充是我老公,就說你勾引我老婆,然後就叫他給錢。

陳曉楠:你知道你的這些行為是在犯法嗎?

小紅:知道。

陳曉楠:你做的時候心裡會有罪惡感嗎?

小紅:有罪惡感,但是沒辦法。

解說:幾年後小紅回到了家鄉,靠偷、靠騙、靠「站街」招攬客人艱難維持。2004年小紅因吸毒、盜竊再次被勞教兩年,就在她勞教期間,她的哥哥、丈夫因為吸毒先後死亡。2004年7月被勞教兩年的小紅刑滿釋放,這一天,當她辦完手續準備離開勞教所時,值日警官平靜地告訴小紅,她已經被確診為愛滋病患者。

小紅:本來我剛剛接到(通知)的時候,我是想出去就撞車死了算了,想不通啊,最後她們跟我說,本來人家下班走了的,(他們)陪了我兩個小時,我就說陳警官,陳隊長,你們放心吧,就為了你們這樣勸我,我不會輕易的去死的,對吧。

我以前曾經想過為什麼別人能傳染我,為什麼我不能去傳染別人,我就是偏要去,越傳得多越好,報復心理嘛,上天都對我不公平,我就這樣想的,到後來我就想通了,我覺得沒有必要,這人,我還有兒子,我為我兒子積一點德,自己得了就算了。如果有這病的人都這種想法的話,那很可怕的,社會很可怕,蔓延開很可怕的。所以說,我每次有客人我都說,你戴套他不戴套,我就說我也不想害你,反正你最好戴套。

陳曉楠:你覺得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自己的心裡會過意不去,你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知?

小紅:對,如果不告訴人家的話,我覺得對不起。

解說:兒子和癱瘓在床的母親是小紅繼續活著的理由,但是沒有其它技能,小紅離開勞教所也只能重操就業,而她在街上偷東西時,兩次被兒子無意中碰見。

陳曉楠:你兒子看到你偷東西會怎麼說?

小紅:他不說。

陳曉楠:你心裡會怕他看不起你嗎?

小紅:怕。所以現在有些時候他做錯什麼事,我其實想就以母親的身份批評他,但是我又覺得我沒有資格,因為我自身都沒做好,他會不服的,他會說,你憑什麼資格來教育我,怕。

我兒子每次都說媽媽你戒了嘛,我教你上網咖,他給我申請了一個QQ號,我跟他去了一次就沒興趣,他說你喜歡聽歌,你點歌唱,或者看電影,看電影那些我都坐不了兩分鐘,我就說我說算了,我說乖兒子,媽媽出去逛一下,他說我知道的。

他說我知道的,這裡是留不住你的,他說你就學學上網嘛,他說那個吸了(毒品)還有什麼治。

解說:12年前,六個姐妹滿懷希望一起離開家鄉踏上南下的列車,12年後,除小紅的嫂子用掙到的錢買了店鋪重新過上正常的生活外,其它四姐妹三個離開了人世一個至今下落不明。

陳曉楠:她們死的時候都多大年紀啊?

小紅:死的時候都二十多歲,好年輕的,就只有文萍大一點,文萍這才死了,才死幾天。

陳曉楠:你周圍的人、你丈夫、哥哥,還有那些一塊去的姐妹。

小紅:全都死了。

陳曉楠:離你最近的這幾個人命運是一樣的。

小紅:一樣的命運,哎呀,我現在我都不知道是用什麼心情來說,我說我如果有來生,我真的我願意再做,跟我老公,我再做我老公的妻子,老婆,我真的好好珍惜它,可是不可能了。

陳曉楠:好多人可能會覺得像你經歷的一些事情,可能是不為人知的事情,不願意講出來的事情,你為什麼會有勇氣把它講出來呢?

小紅:我覺得我可能活不了多久,我想以我的這個慘痛的教訓吧。就說告訴那些,不要走,像我這樣走錯了路再後悔,真的,這是我的心裡話。

陳曉楠:謝謝你的勇氣,我們得謝謝你。

小紅:沒事的,大姐。

陳曉楠:在採訪過程當中小紅曾經非常動情地給我們描述了這樣一個畫面,她說在幾天之前,她在馬路上碰到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在多年之前和她一起去的南方,而且她記得這個女孩也曾經吸了毒,兩個人見面分外的激動,她問那個女孩說,你現在在做什麼,那個女孩說我在做售票員,每個月五百塊錢,小紅當時無比羨慕地跟我說,你看人家多好啊,當售票員,我什麼時候有那樣一天。

我記得好像在採訪之初我曾經問過小紅,如果當年不去南方的話,你會做什麼呢?小紅說我父親是個司機,所以可能我唯一的出路就是頂替他去當售票員吧,但是她說我特別暈車,我可不想當售票員。人生有的時候真是個挺大的諷刺,這樣想起來,小紅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好像畫了一個圈,又回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原點,可是這個點離原來的那個點,可是遙遙十萬八千里。讓我們有點吃驚的是,小紅雖然文化程度不高可是她每天堅持寫日記,在日記里她述說著那些別人恐怕已經不愛聽了的心裡話,在日記里她一次次下著她已經不敢奢望別人會相信的決心。

小紅:我無數次做夢,都夢見我一家人真的好幸福啊,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所以我好想在這有生之年吧,我好好找一點錢來幫我媽治下病。

陳曉楠:還有信心嗎?

小紅:有信心,也希望你們能相信我,真的。

陳曉楠:我們給你錄下來了啊。

小紅:好的,2007年對我來說應該是新的一天。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鳳凰衛視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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