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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哥區長助理坐17年冤獄 妻被殺實為一交警強姦行兇

「法律本身沒有問題,只是運用法律的人,有時還有著私念和偏見。希望我的遭遇能讓執法者把視野放得更遠,讓與我有相似苦難的人獲得自由。如果我的經歷能換來司法的進步,我願意做一塊鋪路石,這不是擺高姿態,是心裡話。」

—17年冤獄當事人於英生

按照當年警方的說法,現場除了於英生一家三口的指紋,再沒有外來指紋信息;於英生說,後來省檢察院複查案件,到蚌埠搜集證據時,卻發現了兩枚陌生的指紋。

時至今日,省市兩級檢察院都拒絕再提及此事,但巧合往往讓人有意無意地將事情勾連在一起。

1998年2月,因為證據不足,於英生的案子已被市檢察院退查了兩次。看守所所長告訴他,他可能被無罪釋放,「但問題是馬上市里開兩會,警局長就要到檢察院做檢察長,如果真這樣,肯定出不去。」

「如果」變成了現實。

冤獄

「給自己打氣,活下去」

於英生最不願和別人提起的,是在看守所的日子。

看守所條件差,他得了疥瘡,一到被窩裡就癢。治療疥瘡很簡單,只要用疥瘡膏或者一塊硫磺皂洗幾個澡就能好,於英生懇求了很多次,看守所就是不給,讓於英生必須認罪,才能給。

於英生不認,身上都抓爛了,後來,駐看守所的檢察官看不過去了,偷偷給他一塊硫磺皂,但只洗了一次澡,就被看守所的管教發現,沒收了。

2000年的一天,市政協委員們去看守所視察,哥哥於寧生因為工作關係隨同,在號房外高牆的過道上,於寧生特意落在委員們身後,挨個朝下面的號房喊,「於英生,於英生」,不一會兒,一個哭腔傳來,「哥」。

那是事發後四年,於寧生第一次看見弟弟。弟弟臉上掛著傷,他跟我講,「傷是之前幾天市領導視察,他喊冤,被管號幹部打的。」

看守所里,於英生見到的熟人不只是哥哥。

一次領導來視察,於英生衝到門口大聲喊冤。這個領導是他以前的同事,前同事望著他,對同行的人說,「這個人殺妻子,該殺!」

於英生說,他曾想過死,但一想到妻子不明不白地遇害,心裡就放不下,「妻子比我還冤,我要是死了就對不起她,也讓兇手逍遙法外,我給自己打氣,必須活下去。」

2002年,隨著案件終審裁定,於英生被押解到阜陽監獄服刑。

監獄裡的犯人有娛樂活動,但在裡面生活了10多年,於英生從不唱歌,他拒絕穿囚服照相,「它不應該出現在我的生活里,我也不會把這裡的一點一滴帶出去。」

很多人說,於英生是現實版的《肖申克的救贖》,他沉默了半晌,最後說,「我比電影裡的人要悲慘。」

他覺得,生活永遠比電影更戲劇,有更多的意想不到。

抗爭

從沒離希望這麼近

從第一天到阜陽監獄,於英生就說自己沒犯罪。

監獄分監區的指導員張旭告訴他,可以通過正當途徑申訴,牢房裡,於英生給檢察院、法院寫申訴信,張旭讓他把信交給自己,開始於英生不放心,擔心指導員不會幫忙寄出去。後來從父親口中得知,檢察院和法院都收到信了,「我到現在都感激他。」

於英生自學法律,還托家人、獄警幫忙買書。監獄裡,他自考了法律專科,拿到了法律專科畢業證,還學會了用電腦。

監獄裡規定,犯人在報紙上發表文章可以掙分,1到3分不等,1分可以減刑3天。

2005年8月,《法制日報》和司法部舉辦「我與法的故事」徵文大賽,於英生拿了安徽省唯一一個三等獎。

於英生做勤雜犯,擔任監區宣鼓員,向獄友宣傳法律政策。在監獄裡看報紙,他看完趙作海的新聞,覺得自己也有盼頭了,「司法環境在變好。」

去年7月4日,典獄長突然找到於英生,說馬上把他調到犯人醫院去,還叮囑他「現在起你什麼都別幹了,好好休養」。

正值盛夏,於英生被安排進一間有空調的病房,他知道那「星火」近了,因為就在年初,最高檢的檢察官還特意從北京來監獄找他,核實了證據。

「我心裡狂喜。」於英生說,但又不敢表現出來,別人問起,他就說去醫院看病,「我不敢講,17年了,離希望從來沒這麼近過,越近越怕失去。」頓了頓,他反問,「能理解我嗎?」

於英生被宣判無罪後,於寧生領著弟弟大踏步走出法院,扭頭對弟弟說,「天亮了」。

但於英生沒法釋懷。

監獄裡,每年妻子的生日、結婚紀念日、遇害日,於英生都牢牢記著,他想念那張臉。有次妻子問他,你知道誰是真兇嗎?他說知道。醒來才發現是場夢。

去年11月27日,警察拿著一個男子的照片讓於英生認,他反覆端詳,「不認識。」照片裡的男子,是犯罪嫌疑人武欽元。

「我恨他。」於英生說,他希望法律這次能做出公正的判決,「只有這樣,我經歷的苦難才更有意義。」

亡靈

兩座墓碑

回蚌埠後,在父親墳前,於英生磕破了頭,「爸,我回來了。」

於英生說,他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父親於道欣。「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

為了給兒子申訴,於道欣北京、合肥跑了幾十趟,直到2005年8月,在安徽省人民檢察院,控審處檢察官李革民說,案子已經9年了,老人家您急也沒用,即使法律錯了,糾錯也是漫長的過程。

於道欣老淚縱橫。

在監獄這麼多年,每到中秋和過年前,父親都要坐火車從蚌埠趕到阜陽,帶上山東老家的花生地瓜干,還有帶魚,那都是兒子最愛吃的。

監獄裡有親情同居室,每次和父親同住,於英生都打一盆水,給父親洗腳、剪指甲。

2005年過年,監獄接見室外面,於英生和父親照了張相,相片裡,於英生特意脫下了囚服囚帽,露著黑色羽絨服,這是他和父親最後一張合影。

2009年過年,父親最後一次探視,告訴他申訴可能就要從省檢察院的控審處移交到公訴處,「父親總能給我正能量,每次他都會帶來一點希望。」

2009年6月23日,於道欣去世,終年79歲。老人終究沒能等到兒子重獲光明的那天。

哥哥於寧生覺得,公正不僅是懲罰真兇,也要追究當年辦案人員的責任。直到現在,他還在父親生前的住所設著靈堂,「我要求不高,至少在我父母遺像前鞠三個躬,就原諒他們。」

17年,風沙一點一點磨礪,墓園裡,妻子韓露的墓碑上,字跡已模糊不清。

墓碑是岳父母和兒子立的,墓園工作人員說可以重新立個碑,加上他的名字。於英生想了想,沒加,只把字重新刷了一遍,「人裝在心裡就行了。」

半年來,有人給於英生介紹對象,見過面,於英生再沒接觸對方。「我怎麼會忘記她(妻子),現在沒法接納另一個人。」

殘局

幫兒子一把

當年和於英生一起被重點培養的幹部,其中兩個人當上了副市長。出獄後,於英生的行政級別恢復為正科級,和案發前一樣。

於英生覺得,仕途這兩個字,在人生里已經被強行刪除了。

「這就是命,命里有這一劫吧?」他開始信命,也在想辦法修復命里的殘局。

自己已然這樣了,如今他想幫兒子一把。

同事劉先生曾見於英生在電腦前打字,材料是寫給市領導的,「大概意思是希望政府能幫忙落實孩子的工作。」

過年後,兒子也被安排到民政系統,沒多久就被評為單位的「服務之星」,照片貼在牆上,這讓於英生臉上有光。

沒能為父親盡孝,於英生希望在岳母這彌補。73歲的岳母帶著外孫租房住,他計劃著給岳母再買套房。

冤獄換來的國家賠償加上補發的17年公務員工資,一共100多萬。於英生在民政局附近買了新房,兩室兩廳,6000多一平方米,10月份房子就蓋好了。

他自己現在租房過,岳父去世前為了看病,賣掉了於英生夫妻的三室一廳,如今房子已經變成了花店和文具店。

於英生再也沒走近過他以前的家,每次路過,他刻意不去看那棟房子,「只要看見,就想起以前。」

那棟房子周圍,他還能記起和妻兒最後相處的畫面:那是個冬日的周末,一家三口沿著淮河路往家走,8歲的兒子一手挽著媽媽的胳膊,一手拉著於英生,腰裡挎著父親的BP機,覺得自己很威風。

責任編輯: 王篤若  來源:新京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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