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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首走出民國監獄 悽慘死於中共牢獄的「愛國七君子」之一王造時

—王造時的雙面人生(組圖)

復旦大學歷史系教授,曾被國民黨當局逮捕的著名「七君子」之一——王造時,他昂首走出民國監獄,57年被批鬥, 1966年11月以「反革命罪」被捕入獄,整整三十年前的1936年11月,恰恰是「七君子」被逮捕的日子。這一次他沒再走出來。1971年9月,王造時死於獄中。

王造時自己也感覺到了與新政權存在隔閡,但與民國時代不同的是,現如今,體制內的一個身份,比過去已經重要得太多了。

中共建立政初的幾年,民營新聞事業被重新塑造為中央行政計劃主導的國營媒體網絡,辦報賺錢不再可能。1955年新中國律師制度開始試行,到了1957年,一些人認為這是資產階級的制度,許多律師也被劃成右派。推行不到兩年的律師制度就很快夭折了,靠當律師謀生,在新中國也走不通。

與此同時,王造時家庭又連遭不幸,他的一雙兒女先後罹患精神病,1956年,他的第一位夫人朱透芳去世,都急需用錢。後來,王夫人的後事和兒子看病的醫藥費都由學校包了下來。學校還把他搬到茂名公寓去住,那是上海原法租界內的一座高級公寓。

在這種情形下,縱觀中共建政後到反右鬥爭之前,這位一向大膽敢言的民主鬥士,中共建政後的發言很少。在後來寫給周恩來的一封信中,他坦言「自覺黨對我有薄膜存在,故一向緘默,不敢有所獻議,誠恐言或失當,於公於私都無好處。」

一句「於公於私」,耐人尋味。

兩面人生

1957年,知識分子迎來了短暫的「春天」。王造時在北京與中共統戰部負責人兩度懇談,終於把歷史上的那段「誤會」澄清了。不久,周恩來又親自約談,不但聆聽了王造時的傾訴,還主動提出要調王造時來北京工作,王造時精神為之一震。回上海後,他興奮地給沈鈞儒寫了一封信,表示「今是非已明,此後自當益加奮發,為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而努力。」

此時,毛號召「大鳴大放」,王造時認為建言獻策的時機終於到了,「激於愛黨愛國之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之召,深受鼓舞之下,遂破除顧慮,放膽為言。」當年3月20日,王造時在全國政協大會上發表講話:「現在黨內各級幹部中像唐太宗的可能很多,黨外像魏徵的倒嫌其少」。他希望黨外人士發揚「魏徵精神」不計個人安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另外兩次發言中,他提出「及時把鳴放運動推行到基層單位去」,並指出「憲法頒布以後好像逐漸被人漠視,這個現象千萬要不得」。

結果,這一年六月開始,反右運動爆發,王造時這些言論首先成為了靶子。1957年6月12日,上海法學界座談會上,一份批判文章指出,王造時歷史上就「反蘇」,並且一直主張資產階級的民主。頗為諷刺的是,當天王造時還給周恩來寫了一封信,表示目前「有一些過激過偏的甚至錯誤的言論也不足畏,予以糾正之後,應繼續鼓勵大家大膽揭露矛盾,更足見黨有雅量而得人心。」

面對指控,王造時起初堅決不認罪,「死也搞不通」,甚至表示「不惜一死來抗拒」,但隨著批判的不斷升溫,到了當年8月14日,王造時的態度已經發生了明顯變化。他說,我對於我思想的錯誤逐漸地獲得了新的認識。

當天,他又寫了一份補充材料,其中這一段話,可以看做王造時前後轉變的關鍵:「至於我家中的實際困難更非靠黨的特別照顧不能解決。我的長子自1946年6、7月間患精神病起,不知給我家庭帶來了多少精神上和物質上的苦難,自去年三月我的愛人去世後,政府不僅代我負擔了住在上海精神病院的費用,並且也免除了以前在第一醫學院附屬醫院的欠費。我的長女從1955年秋起漸有初期的精神病象徵,學校黨委也曾經表示要免費送她入院醫治。我的次子今年二月也開始有精神病象徵,我由北京帶到南京,也是上海統戰部打電話到南京,才有住入南京精神病防治院的機會。我以垂暮之年,孑然一身,面對如此家庭環境,我不依靠黨,擁護黨,而卻反對黨,豈不是自找絕路,並給自己的兒女找絕路。」

王造時原先享受公費醫療的待遇,反右鬥爭一開始,藥費的「催款單」便月月寄來。教學職稱隨之降為四級教授,全家也被逐出了茂名公寓。他交給商務印書館的《民主政治在危機中》改譯稿,一直被拖到1961年11月才被告知「未列入近年出版計劃」。這些,對於經濟上沒有退路的王造時而言,無疑是致命打擊。

而且,王造時再也找不到當年那樣為他歡呼的人群了,報紙上只有口誅筆伐。王造時曾收到外地來信十多封,都是贊成他發言的,也有訴冤的,原本他準備交給黨委去處理,但反右鬥爭開始後,深知利害的王造時將這些信偷偷撕毀,他不想牽連這些人。

台灣的《中國時報》此時則不無揶揄地發表文章,稱「所謂愛國民主人士王造時」,此刻正在遭到清算。

1957年9月,王造時在《文匯報》發表第一篇檢查。此後,他的防線幾乎全線崩潰,從1957年到1960年,他的檢查寫得一封比一封長,話說的一句比一句狠。

「每讀報章上的逐日深入揭露全國右派分子的言行,時常覺得他們向黨的進攻,極大多數不如我的猖狂,他們散播的毒素也不如我普遍」—1957年12月1日。

「進一步檢查過去的歷史,認清自己的反動本質,徹底分析批評所謂『進步』包袱」—1959年1月20日。

「還是改吧,快快地改,老老實實地改吧」—1959年12月31日。

這些違心話之外,往往也夾雜著兩句自己的真實情緒,比如「晝則徘徊一室之中,夜則輾轉布榻之上。痛定思痛,苦求有所自拔」、「感到身體遠不如以前,看書、寫文、想事、做事都覺得腦筋遲鈍,沒有以前敏捷」。

此時的王造時,與昔日那個王造時判若兩人。

1960年9月,王造時摘帽。六年後文革爆發,他於1966年11月以「反革命罪」被捕入獄,整整三十年前的1936年11月,恰恰是「七君子」被逮捕的日子。

這一次他沒再走出來。1971年9月,王造時死於獄中。

「文革」結束後,有人找到了倖存的幾張王造時生前照片,其中有一張「七君子」合影,背面赫然被紅衛兵寫了四個字:「什麼東西?」

照片中的人對此渾然不覺,他們依然生活在意氣風發的年代裡......

(原標題:雙面王造時)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中國周刊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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