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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康:「洋務運動」閉幕 閉關鎖國「內循環」

— 師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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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無論是川普的「貿易戰」,還是習近平的「細菌戰」,或者兩者兼顧,將中國逼回閉關鎖國,漂亮的說法叫「內循環」,按老話兒說,那叫「洋務運動」閉幕了,回首三十年師夷,鄧小平不過學了一回李鴻章而已,沒什麼「總設計」可言,然而的確令人感慨:中國起飛,黃金萬兩,貧富崩裂,山河破碎。如今鳴鑼收鼓,縮回去「循環」霧霾和污水嗎?】

一九八八年,秋高氣爽的北京,我和錢鋼蹬著自行車,奔馳在二環道上,快到前門了。這位軍旅報導文學作家,寫過《海葬》、追溯北洋水師覆沒大悲劇,正氣喘吁吁的告訴我,他去煤渣胡同尋訪李鴻章的總理海軍軍務衙門,渺無蹤影,卻意外發現李鴻章故居賢良寺,寺旁正在興建「王府飯店」,那地皮恰是當年海軍衙門舊址,有一架巨型吊車高聳,上書日文「熊谷組」三個字。錢鋼說:「太諷刺了!」

幾年後,我在海外又讀到唐德剛教授那部膾炙人口的《晚清七十年》,他也曾將「北洋水師傳奇」娓娓道來,寫得聲情並茂,並對照當今,來了一句點睛:「一百四十多年之後,我們搞『洋務』的歷史又『重演』一次罷了。」

「洋務」始於林則徐幕僚魏源的那句話「師夷之長技以制夷」——「夷之長技」,只限科學技術,即堅船利炮。唐德剛界定「鄧改革」,不過是一次「洋務重演」,指的正是共產黨也只學西方「先進技術」而不動「制度」,「六四」後又開門狂飲外資。

1895年甲午戰敗後,李鴻章向伊藤博文簽下《馬關條約》,賠款白銀兩億六千萬兩、割讓台灣,直隸布政使陳寶箴見光緒「泣曰:『殆不國矣!』」其子陳三立自武昌致電張之洞:「請奏誅合肥以謝天下」,雖然他們父子的問罪,不是責李「議和」,而是責他不肯力爭避戰,將國家「戲付一擲」。晚清自林則徐禁菸以來,與列強輕啟戰事而招禍,至甲午重創,始覺亡國滅種,遂成近代激變起點,一發不可收拾。

唐德剛稱李鴻章是「四化」祖師爺(辦夷務),以海關收入的百分之四十,約四百萬兩銀子,建成一支「世界第八大海軍」,但因為沒有「第五個現代化」(改制)而功敗垂成;梁啓超又說他是「以一人而敵一國」——合肥的克星,就是那個挪用海軍經費造頤和園(至少一千萬兩)、也絕對不肯改制的西太后;日耳曼鐵血宰相俾斯麥曾揶揄李鴻章只會打內戰,中堂嘆道:「與婦人孺子共事,亦不得已也。」最終,他還得背「喪權辱國」的黑鍋。

不過唐德剛說,「同治中興」這幫科甲正統出身的名臣,都是「槃槃大才」,「老實說,後來我們及身而見的國共兩黨之內的高幹黨官,有幾個能和這大群翰林進士之中的『文』字輩人物相比。」然而,難望祖師爺李鴻章之項背的鄧小平,因六四而發狠話「殺二十萬,穩定二十年」,果然二十年叫它崛起,只差還沒造出航空母艦來。

中共的「洋務運動」震驚西方,2005年美國兩大通俗新聞周刊先後以封面故事和系列報導推崇之,顯示他們接受了這個施行屠殺的獨裁專制,因為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激活了冷戰後萎靡不舉的西方經濟。另一層意義就是,這次「新洋務」成功了——李鴻章的那一次,只引進器物而不觸動大清政體,因北洋水師覆亡而被歷史否定,導致的一個思想史結論是:一個制度只做經濟層面的改革,而不涉及政治制度乃至思想、文化層面的變革,註定失敗。今天中國的「第二次洋務」,難道要修改這個思想史結論了?

唐德剛歷數清廷腐敗,從滿洲八旗「鐵桿莊稼」、賣官鬻爵,直說到「四萬兩銀子一天的宮廷生活」,他的結論也是:「我們甲午戰敗(1895年),非由於器械之不精也、資源之不廣也,或人才之不足也。我們之敗,是敗在顢頇落伍、貪污無能的政治制度……原來沒有趕上時代的政治制度,則縱有超等的堅船利炮,舊瓶裝新酒,也無濟於事。」

唐教授辭世前,應該是看到了中國「崛起」的,可惜我們不知道他作何感想。二十年來,中共甚至就是靠「腐敗」而「起飛」的,拿「同治中興」跟它相比,要算很廉潔的了,不要說「同治名臣」,不可與中南海的那班工程師們同日而語,連西太后都難望江胡「盛世」之項背也。

他們創造了一個「中國模式」,令古今中外統統「跌破眼鏡」:這個「奇蹟」的發生,既不是經由了西方殖民,也不是本土資本主義,而是靠血腥的集權維穩;支撐這個模式的內在邏輯,不是反資本主義的馬克思理論,而是「亡國滅種」的民族恥辱和恐懼。由此觀之,甲午國恥在一百多年前,就為中共儲備了「崛起」的意識形態能源。這一百多年,中華民族基本上是白忙乎了。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摘自《鬼推磨》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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