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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無一用的書生 文革的悲劇人物——陳伯達

—文革「小小老百姓」陳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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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伯達在受審時自責:「我是一個犯了大罪的人,我的一生是個悲劇,我是一個悲劇人物。」但他至死認識不到悲劇的根源,晚年還重申「永遠感念毛主席」,他這個「學生犯了大罪,不成器,是不能怪先生的。」可憐的文革「小小老百姓」,是被皇帝殺頭還堅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感恩戴德的腐儒,是被共產黨這部絞肉機碾成齏粉還甘為零件的順服工具。

1966年10月1日,陳伯達在天安門城樓上講話,毛澤東林彪在旁。

「牛鬼蛇神」陳伯達

五十年前,每提文革,總加前綴「史無前例」,五十年後追憶,文革還「史無後例」。轟轟烈烈的文革,以疾風暴雨峻厲豪放的正劇開場,最後演成無所不包的雜劇:有癲狂迷亂恣意妄行的鬧劇;有反諷荒誕滑稽突兀的諧劇;有格殺互害不知所為的悲劇。

陳伯達就是其中一個蹩腳「演員」。

一九六六年,陳伯達被毛「莫名其妙」地拉上台當「主角」,一九七〇年又被毛拿出來「祭旗」,被毫不留情一腳踢下台。

一九六六年六月一日,陳伯達剛帶領工作組進駐《人民日報》就發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鼓譟起文革高潮,地、富、反、壞、右、資本家、叛徒、特務、走資派及資產階級專家、學者、權威、祖師爺等臭老九先後被網進牛鬼蛇神隊伍,被「打得落花流水」。

現世現報,一九七一年,全國開展「批陳整風」運動,報刊上給陳伯達扣上無數帽子:「國民黨反共分子、托派、叛徒、特務、修正主義分子、彭德懷軍事俱樂部成員、劉少奇資產階級司令部頭面人物、尊孔派、大儒、野心家、偽君子、反共老手、政治騙子、黑秀才……」,牛鬼蛇神的各種名號聚集他一身。

「十惡不赦」的陳伯達為此遭囹圄之災,當他被押進秦城監獄,面對牢門時禁不住大叫:「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我救過毛主席!」

一九四八年春的一天,國民黨飛機轟炸阜平,陳伯達去叫毛離開屋子,毛逃過一劫……他臨危邀功,卻軟化不了殘暴主子手上的屠刀。

幾十年前,當陳伯達走近毛時,絕沒料到會有這樣的下場。

延安演講是人生轉捩點

陳伯達一九三七年奔赴延安。最初,他在陝北公學等處任教,並未受重用。一次,他在座談會上談孫中山思想的兩個兩重性見解,在座的毛髮現了他的才學,調他任軍委主席「毛澤東辦公室」副秘書長。延安整風時,他寫文章宣揚毛是中共唯一正確的最高領袖,隨後在七大上當選為中央候補委員。

一九四三年抗日時期,陳伯達在毛指導下撰寫《評『中國之命運』》;在國共內戰時期寫《蔣宋孔陳——中國四大家族》、《人民公敵蔣介石》等小冊子,大肆進行反蔣反國民黨政府宣傳,以此博得中共首席理論家稱號。

中共建政後,陳伯達擔任中宣部副部長,參與起草許多重要文獻:一九四九年的《共同綱領》(即臨時憲法);一九五三年的《憲法草案》;一九五八年的八大《政治報告》;一九六一年的《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一九五六年中共創辦理論刊物《紅旗》,他任總編輯。同年,他當上了中共政治局候補委員。

文革中被推到權力頂層

毛澤東搞文革的目的是「誅殺一批有異心的建國功臣」,其手段就是重用文痞刀筆吏輿論先行。陳伯達「得風氣之先」,他在四清運動期間起草《二十三條》中就提出「這次運動的重點,是整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次年,他在起草《五‧一六通知》和《十六條》兩個文革綱領性文件中再三強調這個論點。在工作組問題上,他與劉、鄧意見相左主張撤銷,站在了毛的「正確路線」一邊。

論功行賞,毛點將陳伯達當文革小組長,並讓他在中央全會上躍升為排名第五的政治局常委。八月十八日,毛第一次接見紅衛兵,其貌不揚的小個子陳伯達緊隨毛、林、周,在登上天安門城樓亮相的同時,也登上了人生的峰巔,一夜間名揚全國。

陳伯達從此進入他受審時自認的「發瘋的時刻」,製造或參與了不少大案。他在揪鬥劉少奇的報告上添加鄧(小平)陶(鑄)夫婦的名字;他和謝富治一起清查「中國(馬列)共產黨」案,懷疑朱德陳毅等一批元帥、副總理等人組黨搞政變;他在迫害陸定一的材料上批示「給陸定一戴上手銬、降低生活標準、交紅衛兵審判」;他參與整肅的「冀東黨大冤案」最為慘烈,受株連者八萬多人,其中近三千人被迫害致死,七百多人致殘。

「我是小小老百姓」

然而,陳伯達畢竟有傳統文人的一面,在喪失理智的狂亂中不時顯露一點殘存的仁義。

文革初期盛行:「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陳伯達認為這是剝削階級的反動血統論,隨即改為:「父母革命兒接班,父母反動兒背叛」。在抄家批鬥肆虐時,他指示北京市委發出「不許私設公堂、拘留所」等內容的布告。

陳伯達的尷尬在於,他擔著文革組長盛名,但文革小組的事都由副組長江青說了算,他常因持異見而受江青和康生訓斥,張春橋姚文元戚本禹等人也不把他放在眼裡。上海發生安亭事件,工人造反隊阻斷鐵路交通,他指示「小道理服從大道理,工人應回廠搞好生產」。張春橋卻說「革命也是大道理」。武鬥白熱化時,他主張收繳群眾組織的武器,江青卻提倡「文攻武衛」。他在文革中常把「我是小小老百姓」掛在嘴上,從他在文革小組的處境可知,這句口頭禪既是自謙也不無自嘲意味。

糊裡糊塗遭滅頂之災

受江青集團奚諷冷落的陳伯達,只好去林彪集團取暖。九大召開時,他為林彪起草政治報告,提出中心工作應該從搞運動轉向抓經濟建設。張春橋和姚文元起草的另一份報告的中心思想是「繼續革命」。他批張、姚的報告是「運動就是一切,目的是沒有的」,張春橋反駁他的報告是「唯生產力論」。最後毛採用張、姚的報告,他感到遭毛遺棄,大哭了一場。

九屆二中全會上,陳伯達附和林彪的意見,贊成設國家主席,還高調宣講天才論。他天真地認為,稱頌毛是天才以對抗張春橋總不會錯,詎料毛拿他當靶子敲打林彪,寫了《我的一點意見》,把他罵得一錢不值:「我跟陳伯達這位天才理論家之間,共事三十多年,在一些重大問題上就從來沒有配合過」,我們「決不能跟陳伯達的謠言和詭辯混在一起」。毛一字千鈞地宣告了他的末日。

百無一用是書生

陳伯達本是性格懦弱的「老夫子」「書呆子」(江青罵他的話),被奸佞梟雄毛召到手下為官,惜乎,他學得了毛的野心和權欲,卻始終搞不懂毛的權術,他投機取巧左右逢源,卻動輒得咎弄巧成拙。他贊同彭德懷上書,又轉頭痛斥彭有「反骨」;他幫劉少奇修改《修養》,文革後又批《修養》「反動」;最後,他因為林彪的天才論做註解而成為替罪羊。

陳伯達在受審時自責:「我是一個犯了大罪的人,我的一生是個悲劇,我是一個悲劇人物。」但他至死認識不到悲劇的根源,晚年還重申「永遠感念毛主席」,他這個「學生犯了大罪,不成器,是不能怪先生的。」可憐的文革「小小老百姓」,是被皇帝殺頭還堅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感恩戴德的腐儒,是被共產黨這部絞肉機碾成齏粉還甘為零件的順服工具。

夫復何言?

《動向》2016年6月號

責任編輯: 東方白  來源:動向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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