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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的盡頭,有一座秘密花園

疫情經過一年的四季輪迴,有一處平凡又特殊的地方,我也就去了十幾次而已。

平凡,是因為它有著溫哥華人眼中稀鬆平常的海灘。可它的海灘,躺在一個大大的海灣懷抱里,又被人為分割成了兩部分。海灘上是溫哥華獨有的黑沙,一腳踩上去,厚實、綿密,與肌膚充分接觸的感覺體貼又舒服。看似綿延無盡的沙灘,不著痕跡地過渡到大海之中,是大自然最本真的樣子。落潮時,灘涂伸向海洋縱深處,長達數里,一眼望不到邊,引人無限遐想。

說它特殊,就是這個分割線,突兀卻不招人反感,反而因為它在溫哥華的獨一無二,不僅成為本地人休閒散步的好去處,也吸引眾多遊客來此觀光。疫情期間,可以輕鬆完成保持社交距離的這個神秘所在,大有成為新晉網紅打卡地之勢。

這個海灣,叫做喬治亞灣。這個人工的建築,叫做Iona Jetty。而這個被我戲稱為秘密花園的地方,就是Iona Beach Regional Park,與溫哥華國際機場一步之遙。

疫情爆發至今已一年有餘,苦於不能遠行,家在列治文的我,自然把目光放在了這個地區公園上。而它的魅力,也在一遍遍的親密接觸之後,被慢慢發掘。

從地圖上,就能發現它有多與眾不同。

Iona Jetty分南北兩條,就像「干將」和「莫邪」兩把利劍,直插入大海深處。南邊的「干將」豪氣如雲,礫石鋪就的長堤(jetty)筆直平坦,要是不說,誰人知道下面其實是隔壁污水處理廠巨大的排污管道。「劍」長4公里,當走在上面,一步一步接近蔚藍的大海,真的有走向宇宙盡頭地老天荒的悲愴感覺。

走完全程,登上瞭望台,在「宇宙的盡頭」發一會兒呆,極目遠望,茫茫大海,無邊無際,海風激盪,吹走身上和心裡的塵埃。大海總是特別療愈,這樣短暫游離於現實之外,給自己一個放空解壓的機會,難怪疫情期間,到此一游的人越來越多。

污水處理廠大概從來沒想過,為人類處理污穢的地方,竟然造就出一處獨特的觀光場所。

北邊的長堤(north jetty)相對柔情,漲潮時「劍」頭沒入水中,韜光養晦;而退潮時仿佛利劍出鞘,覆蓋著青苔的石塊紛紛浮現,大小不一,鋪成一條細細的小路,試探著向海洋深處不停延展,隨潮汐和天氣不停變換外表,叫「莫邪」倒也不虛此名。

北堤的長度幾乎是南堤的一倍,走完全程再折返,需要使出「洪荒之力」。隔著北邊的菲沙河(大溫存在感一流的菲沙河!),可以和UBC大學近距離凝視。已到出海口,河面寬闊平緩,岸邊是縱橫排列,看似無序其實有規可循的木排,可以看出BC省傳統的木材工業依然發達。

有時候,能見到運輸木材的船隻經過,那些木排聽話地排成縱隊,漂浮在水面上,任由船隻將它們拖曳到上游。它們去往何方?下一步的命運又如何?操著這些不該操的心,在岸上觀看木排的運動,也就成了一件好玩兒的事情。

白天,可以在海灘上,無所事事地發呆,一條狗,一本書,一杯茶,或在橫七豎八的亂木堆中跳躍穿梭,或在細膩的沙灘上漫(慢)步。退潮時,平坦濕潤的沙灘綿延數里,直達大海遠處。領著小朋友不停向海洋深處探險,是很多家庭樂於玩的遊戲。如此愜意放鬆,在Iona Beach輕易就可消磨掉一天的時光。

海灘的另一邊,有幾個大小參差的水塘,或許是附近污水處理廠人工鑿成,但已夠數量眾多的鳥類棲息,也使這一處景致變得多樣化。遠眺大海,迴轉身來,即可以欣賞鳥兒們在水塘上飛翔玩耍,而稍一抬頭,遠處的雪山輪廓分明,靜默矗立,似乎在傳遞什麼神秘信息。如此,藍天白雲,湖泊山峰,蘆葦飄蕩,野蜂飛舞,高低錯落間,顏色分明,動靜合宜,湖光山色相映成趣,構成意象豐富的山水畫卷。

晚上,這裡又變成極佳的欣賞日落的好去處。太陽在海的那一頭徐徐落下,雖大勢已去,仍難掩耀眼的光芒,在天空中即興灑下絢麗輝煌的油彩,映襯著近處的海浪如銀龍出水,氣勢磅礴,絲毫沒有晚景淒涼的感受,只有「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惆悵近黃昏「的讚嘆,更讓人暗自得意於」幾百黃昏聲稱海,此刻紅陽可人心「的溫暖。

夏日的夜晚,會有很多天文和攝影愛好者專門跑到這兒來,觀賞星星。長槍短炮架起來,人們在這裡耐心蹲守,靜待與夜空的私密會晤。

而之所以成為地區級的公園,是因為除了海灘,這裡還是一座野生生物的樂園。從白天的碧海藍天,到晚上的夕陽美色,還有時時騰飛的飛機作為背景板,公園可鹽可甜,輕易就能圈粉無數。

難怪鳥類也愛上了這裡。初春,肥沃的土地漸漸甦醒,吸引了無數南來北往的鳥兒前來,將此作為漫長旅途的驛站。它們成群結隊,互相依靠,經過短暫的休養生息,又精神抖擻地投入下一段旅程。數以千計的各種鳥兒集結,也吸引了眾多攝影達人,留下它們生活嬉戲的精彩瞬間。

對於像我這樣手殘的普通人來說,僅僅和鳥兒們近距離接觸,感受它們看似弱小實則強悍的生命力,內心已經得到極大的觸動。

當這些候鳥又成群離去以後,本地土著的鳥兒們重新回歸大家的視野。它們樂於以此為家,在海灘後面的湖光水色、青草綠樹中徜徉,享受自己低調而簡單的生活。

充滿愛心的人士小心翼翼呵護著它們的家園。在這裡,高高豎起的鳥巢隨處可見,也警示著人類哪些區域不可過界。野生生命是如此脆弱,人類惟有放低高高在上的姿態,給予平等和尊重,它們才可以繼續在此安心生活。花草鳥兒是有靈性的,人類拋出的和平橄欖枝它們接到了,所以,此處的鳥兒不怕生,大大方方與人共處,花草也縱情生長,無拘無束。

有別於女王公園的精緻優雅,也不同於凡杜森植物園的雍容華貴,這裡的花草都是野蠻生長,自由散漫,偶爾花團錦簇,更多是一樹怒放,姿態各異,不拘一格。少了人工培育的刻意痕跡,更勝在天然去雕飾的真實不做作。赤橙黃綠青藍紫,每一種顏色都在這片不大的土地上得以展現。春花的羞澀,夏花的熱烈,綠樹的蓬勃,小草的軟萌,都讓人不由得放慢腳步,左顧右盼,從心底由衷地讚嘆,大自然,真美。

走在綠草鋪成的柔軟「地毯」上,聽著樹梢鳥兒的嘰啾,感受微風拂面的清涼,身體似乎從裡到外得到了淨化。你只會覺得時間是靜止的,煩惱是不存在的,人間真的不值得。這種無憂無慮、超然物外的狀態,不正是很多人苦苦追尋而不得的嗎?

在一次次流連公園的過程中,我也深深感受到,人類與自然,從來不是征服與被征服的關係。與自然和諧共存,給予野生生命最起碼的呵護與尊重,人類釋放的友好與善意,相信它們一定能感受得到。而只要一點小小的付出,就能得到它們的無私回報,換來這裡天堂般的寧靜、悠遠、愜意和舒適。

當人們陷入短暫的失意和苦難,來到草木蔥鬱的Iona Beach Regional Park,聆聽鳥兒們的淺吟低唱,放慢腳步,細細體會,那種天人合一,凡塵瑣事消失遁形的極好狀態,不正是這座秘密花園所能帶給我們的豐厚饋贈麼?

換個角度思考,疫情籠罩至今,我們有失也有得。日子一切正常時,我們總是迫不及待地追求詩和遠方,憧憬著異國他鄉的美景。卻往往忽略了,美景其實就在身邊,在你不經意的地方,就有治癒身心靈的絕佳所在。

更重要的是,看到了人與自然平等對話所產生的魔力。執拗的加拿大人,在保護自然方面,一如既往地認真,由此也給這個國家和人民帶來了名揚天下的美譽,更為自己贏得了自然反饋的豐厚回報。

如今疫情水深火熱,政府嚴禁跨區旅行,好在,大溫地區還可以暢通無阻。推薦這一處曾經隱秘少有人跡的秘密花園,讓你發現自己心中那個宇宙的盡頭,將所有的煩惱拋向大海,和花鳥樹草為伍,收穫心靈的寧靜平和。

責任編輯: 李韻  來源:溫哥華港灣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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