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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流、飯圈、資本…危險的流量從何而來?

吳亦凡的墮落 

  決定一個人能走多遠的是他的短板。2021年8月16日,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檢察院經依法審查,對犯罪嫌疑人吳亦凡以涉嫌強姦罪批准逮捕。 

  這個結局肯定是他在2014年回中國發展時沒有想到的。那時,他雖然還是中國娛樂圈裡的陌生面孔,本人的資質也讓人看到了錦繡前程的可能性。有當時接觸過吳亦凡的業內人士告訴本刊,吳亦凡身高187厘米,肩寬頭小,身材接近模特。即便沒有被娛樂工業加工的偶像光環,站在現實中,他的外形也是出色的。「吳亦凡剛回國時候,工作場合碰見一個京圈裡非常知名的文化人,他走過來打招呼,問吳亦凡是誰家的兒子,長得這麼好。」

吳亦凡主演的電影《夏有喬木雅望天堂》劇照

  高開低走。隨著在中國業務的開展,吳亦凡一直伴隨著觀眾們對他業務能力的質疑:演戲獲得第八屆金掃帚獎最令人失望男演員提名。跟周華健合唱《刀劍如夢》被稱為對吳亦凡唱功的公開處刑,擔任《中國有嘻哈》的製作人,因為水平不如參賽選手被群嘲。這些倒是沒有影響到吳亦凡的星途,2016年開始他連續五年收入登上福布斯名人榜的前十位。 

  從商業角度看,供給質量與價格並不相稱,因為吳亦凡是一種新型藝人,流量明星。過去,市場為藝人的作品買單,現在,流量變現才是行走在娛樂圈的通行證。吳亦凡在微博帳戶被註銷前擁有超過5000萬粉絲數據,對他的支持力驚人。

  吳亦凡回國到墮落,正是移動網際網路高歌猛進,全社會興起流量崇拜的時段。他是這股風潮里一個代表,因為他站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上,提供的又是大眾娛樂消費品,錯位和荒誕一目了然。

流量從哪裡來

  並不是所有年輕漂亮的藝人都是流量明星,追星的邏輯變了。傳統追星,樂趣在於被藝人的才華和藝術創作所打動,可現在,追星是一種參與感,樂趣來自於粉絲通過花錢或者刷數據,支持一個素人變成明星或者讓一個藝人成為頂流。

  兩種追星邏輯的區別非常大,兩年前某品牌官宣了一位年輕男明星A為代言人,為了吸引粉絲還開發了周邊產品,可上線之後反應平平。品牌方後來更換成一個代表性的流量明星B,效果明顯。因為A的粉絲來自於對他作品的欣賞,是一種消費行為。B的粉絲參與了把他推上頂流的過程,沖銷量、證明自己偶像能帶貨本身,就是追星的一部分。 

  B粉絲的邏輯被稱作飯圈文化,傳到中國的特別之處是跟移動網際網路結合。產品經理們擅長設計增加用戶粘度、活躍度、裂變拉新的產品,用這些邏輯設計的各種app和小工具成了中國飯圈的基礎設施,讓這種文化興旺發達。於是,粉絲們每天像上班一樣給「哥哥」做數據、買代言沖銷量,「哥哥」的成就裡就有粉絲們的青春時光和真金白銀的付出,高度捆綁之下,否定「哥哥」就是否定粉絲們的行動,這是接受不了的。一部分極端的粉絲走向了網絡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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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飯圈圈

  粉圈文化跟移動網際網路的結合,還讓粉絲群體形成了組織。為了偶像能在各種比拼中數據領先,就相當於要進行數據的大生產,這依靠個人效率低,通過移動網際網路,粉絲們形成了有分工的組織,後援會、粉絲站、微信群、QQ群等。

  加入粉絲組織是需要門檻的,組織里還有分工,比如前線組、文案組、數據組、控評組等等。粉絲組織里還分層級,每個小組有組長,所有組長聽會長指揮。這種追星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和金錢,並且每個人都竭盡全力做到最好。

  如果用管理學來分析,這是一個傑出團隊的模型:「愛」是動機的起始點。有一個統帥型的領導,就是核心粉絲。成員有使命感,比如粉絲經常說「我家哥哥充滿了正能量。我們要送哥哥走花路。」團隊裡的成員都真正理解目標,並且這個目標可以精確計算,「讓哥哥獲得超高的數據」。團隊裡的成員各司其職、分工明確。為了「哥哥」能夠紅,粉絲們手裡的資源是共享的,還能全面有效的溝通。每個人都百分百的奉獻,響應和服從後援會的決定。

  這個模型建立秩序、提高效率,用在商業機構里是公司的典範,用在不良活動里就互相洗腦,不辨是非,破壞力巨大。7月31日吳亦凡涉嫌強姦被刑拘時,社交媒體上出現很多跟此案相關的造謠攻擊、誘導集資、製造話題等有害行為,截止8月1日,微博關閉錯誤導向超話108個、解散違規群789個,禁言和永久關閉帳號990個。

影視行業的流量崇拜

  重災區是電視劇。電影和電視劇是兩種不同的商業模式。電影是 to C的產品,直接賣電影票給觀眾,並且廣電總局專門有部門對票房進行監管。電視劇是 to B的產品,它賣給電視台、網站等播出平台,播出平台通過銷售廣告等運作讓整個行業運轉起來。對於普通觀眾來講,電影受不受歡迎看票房就一目了然,電視劇紅不紅,或者說給播出平台帶來哪些受益,就是一件模糊不清的事情。進入到向數據和流量看齊的時代,它騰挪的空間很大。

  電視劇行業的生態這些年裡發生了變化。2014年廣電總局出台了一劇兩星的政策,就是說一部電視劇的播出不能超過兩家上星電視台。從前是四家上星電視台播出,渠道等於砍了一半。這時候,視頻網絡平台購買電視劇的價格漲起來了,對製作公司來講是第三顆星,權重就大了。後來隨著電視台被網絡衝擊,視頻網絡平台的話語權越來越重要。 

  網絡平台是流量邏輯,很長一段時間裡流行「大IP+小鮮肉」。汪海林說:「大IP指的是網絡小說改編劇本,小鮮肉很多是流量明星。非要拍IP劇,是認為這些網絡小說自帶流量。演員也是差不多的道理,網際網路公司用流量的方式來判斷用哪些人演電視劇,這些人背後有粉絲們給做數據。」

 

《有翡》劇照

  唯流量論,讓飯圈粉絲存在感更強。演電視劇需要數據、番位需要數據,代言需要數據,粉絲們每天都有任務,在忙得不亦樂乎。因為數據有了行業價值,粉絲刷數據還形成了灰色產業鏈。張強說:「粉頭要組織粉絲去沖銷量、刷數據,那麼一些大的粉頭甚至回去跟公司談判,我包你多少銷售額或者數據,你給我返點多少。粉頭肯定掙大頭,通常也會給粉絲爭取一些權益。這個領域很亂,我們的項目一般會跟藝人經紀公司溝通,經紀公司內部現在都有粉頭的崗位,或者經常合作的粉絲群,這些能夠監控,否則出現風險誰也擔不起責任。」 

  經紀公司、影視製作公司除了維護藝人的流量,也要維護和營銷作品的流量。汪海林說:「有電視劇播出的過程中,要成立里一個指揮部觀察輿情和數據,每天各種信息報過來。後面誰在黑我們的劇,能不能查到。是不是有人故意給我們打低分,我們要組織人去打高分。如果現在數據不好,得掏多少錢把數據做上去。這裡面製作公司也參與,藝人公司也參與,因為如果劇播砸了,影響藝人的數據。所以,中國出現了《楚喬傳》400億點擊量這種事。」

  除了播出平台上的數據,還有其他數據也能反映出明星、電視劇作品的熱度。2019年蔡徐坤粉絲與周杰倫粉絲的超話大戰震動全網。除了超話板塊,新浪熱搜也是飯圈必爭之地。

  熱搜是公開的生意。一種是通過微博官方的廣告體系購買熱搜包,它的後綴帶有「薦」等標識。另一種是「沖榜」,有第三方公司設計熱搜詞條,聯合大V帳號製造輿論,推起流量。還有更隱蔽的合作,明星或者影視公司交服務費。

  有業內人士告訴本刊:「明星的服務費一般是按年交的,比如說小鮮肉跟老戲骨搭戲要上了,新浪的人知道找老戲骨銷售沒用,老戲骨不在意這些,於是去找小鮮肉的公司談合作。在明星里嘗到甜頭之後,他們又向影視製作公司銷售,一般是有戲上的時候,按部收費。這裡面有什麼樣的複雜算法,我們弄不明白。如果一部戲豆瓣評分不錯,影視自媒體討論也很多,如果沒交過服務費,很可能熱搜榜上還是不會看到你劇名。」

破壞電視劇行業生態 

  流量能兌換廣告,但更大的利益來自資本市場。2009年《文化產業振興計劃》等文件發布,興起了影視產業投資熱。這都是虛假繁榮。嚴從華說:「影視劇是內容產品,它不像茅台酒天天都可以賣,天天都這個價。我們不知道明年的戲還拍不拍,拍出來的戲能不能賣掉,播出來是不是受到歡迎,干擾結果的因素太多了。特別是電視劇拍出來賣不掉,我估計業內80%的公司都壓著庫存,投入的資金就全沒了,這個數字加起來是嚇死人的。」

  影視公司在這種情況下是不具備上市條件的。嚴從華說:「這個行業掙不到多少錢,從前上市公司只有華誼兄弟、華策等幾家,資本進來之後像春筍一樣,到處是上市公司。很多人還簽了對賭協議。」於是,頻頻出現大製作的幾年,很多其實是拍給資本和粉絲的畸形產品。汪海林說:「市場上出現一些用特效、流量明星的高成本,超長度的戲,因為比如投資5個億,賣8個億,公司拍這一個戲今年的對賭協議就完成了。播出時,流量明星的粉絲刷數據,利益方刷數據,它從數據上看很火爆,在廣告收入、資本市場上都有所反應。」 

  問題是對於觀眾來講,數據跟口碑總體上不成正比。「大IP+小鮮肉」集中爆發的2017年,把全年收視率最高、網絡播放量最高、豆瓣評分最高的前十部作品並列在一起比較,只有《人民的名義》和《那年花開月正圓》屬於數據和口碑雙豐收的作品。行業內部對刷數據也不避諱,2016年出台了《關于堅決抵制收視率作假的自律承諾書》。承諾書的措辭很嚴厲,反映出數據作假對行業影響之大,並且也點出了數據好並不代表作品好:「在購銷和播出電視劇過程中,堅決不以收視率為唯一標準,通過制播雙方共同努力,創建一個有利於優秀作品傳播、有利於電視劇行業良性發展的環境。」

  唯流量論,也意味著流量占據了電視劇成本里過大的比重。根據「唯流量論」鼎盛的2017年的調研報告,大製作電視劇里,演員和製作成本的比例一般是3:7或者4:6。報告中指出「演員片酬過高、真正能使用在製作上的經費就會不足,直接導致許多劇集的後期製作不夠精良,影響到作品品質。」

  流量明星的演技不好,因為他們本就不屬於影視劇行業。飯圈文化是受韓國影響,所以,參與式追星普遍出現在唱跳男團和女團里。本刊曾經採訪過偶像產業鏈上的相關人士,他們講解了過從練習生選秀出道,到流量明星的生產機制和飯圈的本質。練習生並不一定需要擁有青歌賽或者專業舞蹈比賽一樣的業務能力,要討人喜歡,能吸引粉絲。養成系選秀像一場真人遊戲,粉絲們選定選手,通過打投和做數據送練習生出道,甚至成為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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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偶像本質上是數據遊戲的結果,流量的宿主。在韓國,他們被稱作愛豆,跟歌手、演員是完全不同的職業。有業內人士向本刊解釋吳亦凡為何演戲面癱:「他做過練習生已經定型了。他的長項是在舞台上做男團的表演。或者比如,大家說李承鉉上《披荊斬棘的哥哥》,舞台表演很炸,就是因為他是練習生出身。節目裡演員、歌手跟他相比,在這個領域就不擅長。」 

  跨界來演電視劇的愛豆、演甜寵劇、耽美劇而吸引到飯圈粉絲的年輕演員們,因為有數據支撐就被指定來做主要演員,這不符合創作規律,更糟糕的是風氣壞了。2020年12月8日,中國電視劇製作產業協會發布了《關於電視劇(網絡劇)製作「去浮華浮躁、重創作規律」的幾點意見》,尖銳的把演員問題公布於眾:有的演員自帶編劇,隨意在現場改動劇本;有的演員自帶化妝師、服裝師,不按劇情需要設計自己的形象;有的演員不尊重對手、不熟悉劇情、甚至不背台詞。 

被環繞著的流量 

  吳亦凡在跟韓國公司解約前夕,他的媽媽在香港成立了凡世星睿公司(後改名星睿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他的表哥成立了上海凡世文化傳媒工作室,在此之後,吳亦凡雖然跟不同公司簽過約,可最核心的決策者是媽媽。

  這樣的結構本身就潛藏著風險。經營星途是一件又專業又複雜的事情,傳統的經紀人公司代理和管理明星的所有業務,通常情況下會跟有才華的年輕人簽很長時間的約,對他們進行培訓、包裝、帶領他們出道,規劃演藝生涯。我們看到的每一個明星都是集體勞動的成果。

2013年11月28日,男團EXO-M組合在韓國首爾參加《EXO's Showtime》新聞發布會

  即便是一個資深的經紀人,也很難做到每一項業務都擅長。李霞(化名)在這個行業里工作了十幾年,她說:「有的經紀人擅長跟演藝行業打交道,有的經紀人擅長跟商業品牌打交道。大公司里可以分工,工作室難以兼顧。」明星是公眾人物,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輿論危機,經紀人還要能把握價值判斷,李霞說:「前些年網際網路金融很熱,投放多,那麼P2P代言接還是不接?早年大經紀人可以一個人又管看劇本又管商務是因為那時候的廣告沒有現在多,也沒有現在那麼多爆雷的行業和產品。那時候網際網路不發達,就算是明星代言出了問題,影響沒有現在大。」

  道理好像一講就懂,為什麼明星還要冒著風險去開工作室。首先是明星的話語權變大。如果沒有流量明星參與,電視劇很難賣掉。汪海林說:「電視台時代,不同的台購片風格不同,一家沒採購,可能還有其他機會。現在大家的風格是趨同的,就是流量。流量明星都非常知道自己的行情,他們拍哪家公司的戲,哪家公司就能賺到錢。」發展到後面已經不僅僅是電視劇拍攝,流量明星還能帶來商務資源。

  既然這個行業里大家要依靠流量明星才能賺到錢,給了明星自己做老闆的可能性。明星和經紀人的關係也變了。李霞說:「從前經紀人和藝人是非常穩固的關係,那時候賺的錢不多,大家一起往前走,有些人簽約10年、20年都沒有動過。」熱錢進到娛樂圈之後,人心就變了。李霞說:「如果簽約了一個頭部流量,經紀人真的是每天擔驚受怕。工作量大,睡不了一個安穩覺,可經紀人拿的就是經紀公司發的死工資。行業里就出現經紀人黑藝人錢的現象。從前明星幾百萬勞務就到頭了,後來隨著網際網路平台的崛起,沒有限薪之前甚至有人達到上億,裡面的利益太大了。」

2018年11月6日,吳亦凡在紐約舉辦新專輯發布會

  經紀公司跟藝人在事業規劃上也容易出現分歧。生涯規劃上,娛樂圈裡普遍認為一個藝人紅與不紅主要看命。李霞說:「我曾經跟新人講,當一個好演員,腳踏實地的演戲,能保證過得比普通人要好一些的,但不能保證你能達到什麼樣的高度。有些人就不認可這樣的規劃。」日常工作里能出現的分歧就更多了。李霞說,如果簽的是一個演員,這個行業需要神秘感、需要接地氣,那麼,他接多少時尚工作、上多少綜藝、上什麼樣的綜藝是合適的,而不會影響到他的演技和演員事業?

  流量明星崛起,對行業衝擊更大了。流量消散很快的,所以,平台、公司都很緊張,要抓緊時間掙錢。從劇裡面紅起來的流量明星也差不多,突然爆紅然後就落下來了,他們也像工具一樣,半年之內要接多少個品牌。沒有時間學習、吸收和自省,沒有長遠規劃。

  吳亦凡正是在這樣的行業環境裡跳進了名利場。同一些星媽不同,吳亦凡的媽媽受過高等教育,有頭腦。吳亦凡曾經表達意向跟華誼音樂簽約,華誼兄弟給到他不少資源,包括出演《老炮兒》。吳亦凡後來能用《大碗寬面》翻紅,這個成功的營銷案例被B站高層在公開場合點評:「吳亦凡的團隊很聰明,把災難性事件變成了梗。」回應李雪琴,也讓他的好感度大增,這些操作幕後是他的工作室找了擅長中文網絡社會化營銷的公司,不空娛樂。不空娛樂旗下簽約了超過200個娛樂帳號,一半以上擁有100萬以上的粉絲,它有辦法引導和帶動網絡上的輿論。 

  可媽媽的保護,終究跟「專業人做專業事」是有偏差的。吳亦凡剛回國時,還保持著韓國偶像工業的印記,注重身材管理,後來一度發胖得讓人驚訝,因為沒人再督促他練舞和健身。普通的媽寶男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已經成為一種社會現象,吳亦凡還是一個坐在火山口上的媽寶男。作為一個頂流明星,他終日被工作人員環繞、讚美、順從,因為粉絲太多,不能輕易出門,不接觸真實的社會。他的工作行程全部被匯報給媽媽,由媽媽深度過問。先把道德操守放在一邊,他沒能像普通20多歲年輕人一樣從初入職場,到經過社會毒打,積累職場經驗、社會經驗,知榮辱辨是非懂法律,三十而立成熟起來。

泡沫該破了

  「唯流量論」的邏輯,其實也來自於移動網際網路鼎盛時期流行的一句話「所有行業都值得用網際網路的做法重做一遍。」可資本燒錢和以流量為考核標準並不適用於內容產品領域。現在,「大IP+小鮮肉」幾乎是爛片的代名詞。小易說:「網絡小說的書粉規模大,但那可能是幾年甚至十年積累的粉絲,不代表作品好。也不是所有網絡小說都適合改成劇,因為它是長期連載的,情節濃度不夠。編劇是個專業領域,我剛入行時,這行還保留著師傅帶徒弟的方式。推崇大IP+小鮮肉的流量迭加,其實是不會看劇本。」

  「懂網際網路、懂年輕人」的公式不一定能套進創作里。汪海林說:「我經常舉例子,比如點球,前面戲可以寫很多,因為所有人都屏息靜氣關注點球。網際網路的人不懂這些,他們認為一集電視劇發生的事兒多就是吸引人,前段時間播的一個知名導演的戲,第一集很亂,發生了好多事情,大家還沒看明白,這都是按照平台意見改的。」 

插圖|伊麗沙瓤

  唯流量論和燒錢卻推高了片酬,造成電視劇製作成本上漲。嚴從華推算,片酬限價之前流量明星的片酬比國內一流演員正當年時的片酬要高了幾十倍不止。觀眾能看到的優質內容越來越少,影視製作公司虧損,這些被炒起來的電視劇被視頻網絡平台買單,也虧損。流量明星的風險卻很高,數據刷出來的爆紅,像海市蜃樓。

  內容產品最終要回到內容的生產規律上。視頻平台都想做中國的奈飛,但奈飛是通過優質獨家的內容吸引到規模用戶。如果大量成本是投入到網絡小說改編的玄幻、甜寵、耽美電視劇、流量明星的表演,吸引的其實是一個垂直人群,會把其他觀眾阻擋在外。

  好在錢是最聰明的,有業內人士告訴本刊:「電視劇里有藝術創作、有工業生產性質、參與的人非常多,本質上是一個高度不確定性的行業。視頻網站剛進來的時候,為了提升確定性,把寶押在大IP和流量明星上。既然這個東西不行,這兩年愛奇藝的迷霧劇場也好,其他電視劇也好,已經在調整。我覺得現在資本也並沒有要求每個電視劇里都要有流量明星,關鍵是要看角色的適配度。今年開始,一些知名的電影導演要拍電視劇了,知名的編劇回來寫電視劇了,中年女演員也有戲演了,有人才進來是好事。」

  《青簪行》由騰訊視頻主要投資,原定今年暑假在騰訊視頻平台上獨播。7月31日,北京警方發布吳亦凡被刑拘的通報,數億投資眼看著打了水漂。 

  浮華過後,一地雞毛,流量的泡沫該破了。

責任編輯: 趙亮軒  來源:三聯生活周刊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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