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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菜的分量太大了,吃一頓感覺一輩子都不餓

東北菜的分量常會讓南方人感到困惑與不解。

當服務員將那個宛如坦克負重輪的餐盤擺在你眼前,你很容易就能體會到去公園乘船划水卻在交錢後不慎登上核潛艇的那種荒誕感。

上次我跟幾個朋友去東北菜館見世面,等到菜端上來的那一刻,我只感覺仿佛踏入了某個微妙的平行空間。

這裡的物理規則既浪漫又深刻,這裡的太陽與路燈長明不滅,這裡的穀物長在窗沿上對著你露出微笑,這裡的萬物消亡後均能走向天堂,所以這裡的人們能長久地用珍饈,根本不用擔憂飢餓的襲擾。

而我們像是抱著舊約不肯放手的教徒,突然在飯館之中遇見了玩饒舌的亞當,於是在某種三觀的幻滅與重構過程中,久久不能說出一句話。

在東北菜面前,沒有南方人可以保持理智,因為理智意味著可以做出選擇,但我們並沒有權力去選擇什麼。

你以為你可以吞下那一盤五斤重的開胃菜,你也以為可以消滅那那一盆偉岸的血腸,再不濟,你還以為你能讓服務員法外開恩,給你弄個小碗菜,但這些都是虛妄。

因為世界上總有那麼幾件事不被人的意志所改變,這包括了日月交替,春困秋倦,在馬桶上方便會被水濺到屁股,以及東北菜的大分量。

這就是說,你可以端著機槍在東非發動一場起義,但你不能讓飯店老闆給你弄一盤小號的鍋包肉。

一鍋普通的亂燉就能擊潰我的心智防線。

那天在用筷子蚍蜉撼樹般的攪動燉菜後,我發覺要幹掉它,就像是要使用家裡的浴霸徹底蒸發掉太平洋的水,或是用反曲弓擊穿恆星的對流層,這是只屬於元嬰期聖人或絕地武士的業務範圍。

有人講,你不能奢求一個人南方人將桌上的東北菜消滅殆盡,正如你不能去祈求齊齊哈爾的大雪飄向撒哈拉的沙丘,瀋陽沒有極光,愛情沒有玫瑰,我們每個人都在這樣或那樣的定律中無望的求生。

古希臘英雄面對宿命時的無力與掙扎,時時都在東北飯店裡發生著。

東北朋友對我說,享用東北菜,絲毫不用懷疑自己的判斷,你如果用目光推測出那鍋豬肉燉粉條有五噸重,那它一定就有五噸重。

去後廚看看,你會發現那裡擺放著三一重工的牽引車與起重機,廚師長是一個年邁的鉗工,你每吃一次東北菜,東北老工業基地距離復興就近一步。

還記得那天,桌上的東北菜散發著一股股熱氣,將包間變成了氤氳的仙境,我打開窗戶,青煙隨之噴涌而出,最終遮蔽了整個天空。

隱修的老僧如果看見了這般異象,便會推斷出一個南方人正遭受著東北菜的折磨。

在那個包間中,每一道東北菜似乎都在向我挑釁。

東北菜是殘忍的座山雕,但我不是無畏的楊子榮,東北菜讓我用牙齒與胃液蹂躪它,我卻選擇了跪地求饒。

你們一定要記得,三個南方人只能幹掉一份東北菜。

按照南方的路子去點東北菜菜,就像是下班之後打了一個網約車,十分鐘後,你卻看見一艘打著雙閃的宇宙戰艦刺破雲層從天而降,司機搖下窗戶,問你手機尾號是不是5648。

在去東北飯店之前,我就像是汪洋中的某個小島上的原始人,所謂的見過世面,處驚不變,不過是將沙灘上的餘波當作颱風的風眼,當我揚帆遠航,見識過真正老鯨與波濤後,我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無知與狂妄。

吃過了東北菜,我就變成了一個庸人,從此以後,我再也寫不出一首勇敢的詩。

責任編輯: 王和  來源: 旅遊雜說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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