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 言論 > 正文

章小舟:由哈薩克斯坦政局看中國民主化問題

作者:

哈薩克斯坦近期爆發的民眾抗爭、權力爭鬥以及中共、普京兩大專制巨頭對哈薩克斯坦當局暴力鎮壓民眾之行徑的不同方式的支持,使筆者對哈薩克斯坦政局高度關注。筆者非常希望哈薩克斯坦的民主力量能夠壯大,驅滅國內外專制勢力,崛起成為中亞民主大國。但是,從民主化角度客觀分析,筆者對長期披著民主外衣但實由該國前體制內既得利益勢力牢控、伊斯蘭教為主要信仰、經濟獨立性較差且對中俄的經濟依賴性極強、缺少地緣政治優勢(夾在中共政權與普京政權兩大專制巨頭之間、且因與北約集團和主要民主國家的地理距離甚遠而難得有力外援)、民主維權力量至少受到中俄哈三國專制勢力的聯合絞殺的哈薩克斯坦的民主化前景無法樂觀。

由於筆者對哈國政局了解有限,加之筆者念茲在茲、夙夜憂思的乃是吾國吾胞,而且哈國政局與大陸政局頗多相似之處,因此,本文主要藉由哈國政局思考中國民主化的有關問題。

首先,筆者認為,中國民主化之路應力求避免重蹈哈國三十年以來的政治軌跡。

長期以來,多數中國民主維權人士一直以蘇共的下台與謝幕作為中共未來命運的重要參照和論據,亦不可避免地、有意無意地在不同程度上產生了「盼中共如蘇共」的政治願景與訴求。

然而,蘇共的下台與謝幕方式真的適合中共與中國嗎?

蘇共固然下台與謝幕,可是,蘇共絕大部分人的實力、財富並未損失分毫,而且不少人還憑著前蘇聯時期的背景與積累進一步攫取了權勢和財富,克格勃出身的普京就是一個絕好例證。大批前蘇共官吏在沒有蘇共的時期只是「搖身一變」,就成為新黨領袖和所謂的「民主先驅」,在新的標籤下實行舊的統治。在由前蘇聯分裂而出的各國的專制獨裁者中,除了被國際輿論稱為「新沙皇」的普京,實控哈薩克斯坦達31年之久的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以及現總統卡•托卡耶夫,統治白俄羅斯達27年之久的亞歷山大•格里戈里耶維奇•盧卡申科,掌馭烏茲別克斯坦亦達27年之久、且執政至死的伊斯蘭•卡里莫夫以及現任總統沙夫卡特•米爾濟約耶夫,因貪腐、親俄、戮民等倒行逆施而引發了「烏克蘭親歐盟示威運動(烏克蘭革命)」的烏克蘭前總統維克多•費奧多羅維奇•亞努科維奇,均在蘇共時期擔任黨政軍經教等領域的要職,是如假包換的既得利益頭目,在不同層面負有不同程度的原罪。

可惜,在蘇共謝幕後,這些舊官僚不僅未受任何懲處,還猶如清末漢族官僚那般,只是招牌一換、官印一改、官文稍變,便繼續主導政局,連剪辮子理頭髮都免了,仍然出任高官乃至占據最高政治職位,下屬就是舊部,貪腐照常進行,戀棧更甚往昔,瑞士帳戶無恙,揮霍奢侈依舊,二奶擴為三奶,在沒有共產黨和共產黨式微的時期繼續專制統治。

以哈薩克斯坦的獨裁者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為例,其人在蘇共時期仕途頗順,從大學畢業到位居哈薩克共產黨之首,只不過用了24年:第一個12年(1967-1979),是從大學畢業到位列哈薩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之中;第二個12年(1979-1991),從哈薩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書記升為第一書記。由此足見,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對於蘇共專制極權體制具有超乎尋常的適應性和認同度。對哈國而言,更不幸的是,他並沒有葉爾欽戈巴契夫那樣的政治良知和人格操守,而是如同習近平金正恩希特勒、墨索里尼、史達林、普京、卡斯楚、朴正熙、全鬥煥、馬科斯、波爾布特、敏昂萊那樣的權力狂、野心家。關於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侵犯人權、壓制異議、堅持專制等報導與批評,非自近年而始,很早便見諸哈國媒體以及國際媒體。

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之所以能夠在哈國民主軀殼下以「借屍還魂」方式成功實現「後共產黨」式的統治,除了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自身的獨裁意志與專制手段,還在於哈國在蘇聯解體過程以及此後基本未曾將「轉型正義」落到實處,導致負有原罪的前體制內既得利益勢力繼續執政,專制陰霾依舊瀰漫朝野,憲法關於民主權利的規定基本淪為一紙空文,惡法層出不窮,唯一不同於獨立之前的是,如今披上了殘破不堪的民主外衣。

維基百科「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詞條稱:「自獨立以來,哈薩克斯坦沒有舉行任何被認為是自由或公平的選舉」。自哈國獨立以來,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在歷次「選舉」中的投票支持率只有一次為81.00%,其餘均在90%以上。這樣的「選舉成就」,是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所領導的哈薩克斯坦的執政黨和最大的政黨「祖國之光」人民民主黨背後支持與運作的結果。雖然該黨有著多次改組的經歷,並消隱了共產意識形態,卻聚集了來自哈國前體制內和前共產黨的龐大的既得利益勢力,而且發展成為一個基於民族主義、國家主義的威權政黨。就該黨發展歷程和現狀而言,與其說該黨放棄了共產極權思想,還不如說該黨為專制主義的立黨根基剔除了部分共產元素和外衣,又進行了民族主義、國家主義的包裝。

中亞問題學者瑪莎•布瑞爾•奧卡特(Martha Brill Olcott)指出,在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任總統期間,對其及其圈子的腐敗和偏袒指控不斷上升,批評者說,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政府像一個家族系統。這說明,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的專制寶座背後有著權勢與財富均不可小覷的政治勢力和家族勢力。那麼,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的背後勢力究竟多大?也許,我們通過另外兩個關於哈國「議會」的事實能夠略窺一斑。據《紐約客》報導,1999年,瑞士銀行業官員在一個顯然屬於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的帳戶中發現了8500萬美元,而這筆錢本應屬於哈薩克斯坦財政部。事發之後,納扎爾巴耶夫成功地推動了一項議會法案,授予他法律豁免權,並通過另一項旨在使洗錢合法化的議案,批評者與抗爭者固然憤怒,但徒喚奈何。此外,2007年5月,哈薩克斯坦議會批准的一項憲法修正案,系專為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量身定製」,只允許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按其意願進行多次連任,但不適用於下一位總統。要知道,這種與帝王權力無大差別的終生執政之「待遇」,可是權欲熾烈、帝夢縈繞的習近平垂涎已久、費盡心力、長期苦鬥卻似乎仍可望而不可即的。而在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無限連任仿佛唾手可得。所以,也難怪對其獨裁大權艷羨不已的習近平會於2019年授其「友誼勳章」,並「愛屋及烏」地於2022年1月7日向其繼任者托卡耶夫致信討好,表示力挺哈國政權與俄軍鎮壓民眾的「顏色革命」。以上兩個關於哈國「議會」的事實充分表明,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對所謂「議會」的掌控「水平」,和中共對名為「最高權力機關」「最高立法機關」、被吹為政體所倚、國體所系而實為「橡皮圖章」的全國人大的玩弄「檔次」,確實難分高下。於此亦可見,支持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的背後勢力對本國國運的操控力度、集權程度、專制級別,亦當不輸於中共。

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的背後勢力的龐大,不僅體現為對權力要津的牢控,還體現在對哈國民間的批評之聲與抗爭力量的等方面。哈國《共和國報》(Respublika)2002年有報導,稱納扎爾巴耶夫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秘密將10億美元的國家石油收入藏入其瑞士銀行帳戶。隨後,該報辦公室外面出現了一隻被斬首的狗,並附有恐嚇語:「不會有下一次」。而狗的頭部,後出現於該報編輯伊琳娜•彼得羅什娃(Irina Petrushova)的公寓外面,亦附有相似的語言:「不會有最後一次」。更為恐怖的是,這家報紙還遭受了燃燒彈襲擊。由此可見,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的專制勢力遍布全國各地,對社會輿論和各個階層的民眾進行嚴密監控,一旦發現反抗跡象,會在第一時間派人進行打壓。而且,從威脅《共和國報》編輯的血腥、恐怖、暴力的黑幫式手法來看,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的勢力顯然貫通了黑白兩道。這與前蘇聯和中共打壓民間異議、抗爭力量的勢力構成和手法基本無別,皆屬國家恐怖主義範疇,充分體現了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勢力的強橫,以及哈國前體制內勢力在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的獨裁時代已然赤裸裸黑幫化的黑暗現實。

此外,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的親屬、親信均在哈國政治、經濟、軍事、宗教、文化、傳媒、娛樂等各個領域呼風喚雨,網羅、糾集各方勢力,共同服務於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的獨裁統治。例如,哈薩克斯坦現總統卡•托卡耶夫便是長期追隨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的重要親信,曾任外交部長、總理、議長等要職。通過對其政治履歷、重要政治觀點以及當下親近中俄、推行鐵血鎮壓路線等信息的分析,可見此人是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的專制理念的「理想」傳人。即便此人會因集權等因素而展開打壓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勢力的權力鬥爭,也不會改變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與其共同苦心經營半生的專制體制。

對哈薩克斯坦的今昔政局和相關的政治人物進行了上述梳理與分析,現在,讓我們回到本節的分析目的:

哈國三十年來的政局,顯然不應成為渴望中國實現民主自由的人們的目標。哈國共產黨在哈國獨立後重建,雖然日漸式微,但是,哈國前共產黨與前體制內的龐大的既得利益勢力通過組建其他黨派得以重聚,繼續控制政治中樞與權力要津,從而更好地保護和擴大其既得利益,讓專制主義獲得了改頭換面的續命機會,使專制者在「民主」外衣包裝下建立了充分的執政合法性,一如從前或變本加厲地堅持獨裁、拒絕民主、與民爭利、打壓人權。哈國獨立之後的轉型歸於徹底失敗,當成為未來中國去共轉型之路的鏡鑒。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22/0119/169785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