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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學州事件就是一面照妖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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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學州事件就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我大中國種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妖邪。

十五年前,也就是2006年,中國已經加入世貿組織五年,製造業蓬勃發展,東部沿海地區遍地黃金。在這個時候,一對山西地區的年輕人未婚先孕,並選擇生下這個兒子。女方家長不肯讓這對年輕人結婚,堅持要三萬塊錢彩禮。這對年輕人沒有考慮出去打工掙錢,他們承受不了打工的辛勞,在山西本地他們也沒有正經職業,於是他們做出了令人震驚的選擇:賣掉剛出生的兒子。配合他們賣兒子的,包括了當地醫院的醫生,也有業務範圍跨河北和山西兩地的人販子。能共同做出這種賣兒子的選擇,這對年輕人毫無疑問,都屬於天性涼薄且懶惰之人,他們註定走不到一起。

這對年輕人在婚後很快離婚,在此後的十五年內又各自離婚了三四次。他們一直都沒有正經工作,也沒做成什麼像樣的生意,一輩子就在北方地區各城市廝混。從他們隨隨便便就賣掉兒子來看,這對公母當然不是有正常思維能力的人,這對奇葩做出任何更奇葩的事,都不足為奇。

而那個被賣掉的兒子,被取名劉學州,在養父母家幸福的生活到四歲,接下來就開始了他充滿苦難的一生。養父母在他四歲時死於事故,他到了十五歲還能記起重傷的養母躺在床上叮囑他好好成長的遺言。他被養父母這邊的叔舅以及姥姥輪流帶大,接下來他因為窮,因為是孤兒,因為居無定所,而受到鄰居和學校的集體霸凌。他堅強長大,在初中時代又被男老師猥褻。他拋開這一切繼續堅強長大,為了養活自己他還出去打零工。但是,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又意外獲知了自己可能是被買回來的事實。

他追尋真相,想要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他上網發消息,他歸納線索,他小心的搜尋和求證相關的資訊。在此過程中他表現出了嚴密的思維能力以及對社會組織規則的理解力,幾乎都不像是個孩子。當然,這只不過是因為他經歷了太多苦難,而苦難總是會讓人成長。

最後他通過一份個體戶註冊資訊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並尋求山西警方介入,通過DNA鑑定,確定了自己父母的身份。然而可憐的孩子啊,他並不知道他辛辛苦苦找回來的,只不過是兩個人渣。

他分別去見了這兩個人渣。這兩個人渣分別帶他見了弟弟妹妹,見了滿屋子的親屬,在豪華的酒店裡參加了別人的生日會,熱熱鬧鬧人氣十足。這些會見活動都有媒體的追蹤報導。這兩個人渣假裝自己的兒子是被拐賣的,而不是被自己親手賣掉的,他倆出足了風頭,然後,這兩個人渣就把他送回了所謂的老家。然而他15歲了,還是居無定所。他回到老家,其實也並沒有地方可以去。他在半夜去了舅媽家,臨時住兩天。接下來他哀求親生父母,能不能給他提供一個固定的居所,租或者買都可以,都無所謂,他只想要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僅此而已。在那樣的五線城市,四五百塊錢,已經可以租到很像樣的住所了。

但是那對人渣不約而同的拒絕了他。對這對奇葩來說,他們不介意在一個被賣掉的兒子面前展示自己現在的幸福生活,這是他們最早賣掉兒子換來的,當然需要展示。但是他們非常介意承受一個長期的代價,他們非常明白,只要他們同意租房子這第一個請求,接下來他們就必須履行真正的撫養義務。這個義務會讓他們發瘋,而他們也真的發瘋了。

他們瘋狂的給採訪過自己的媒體發消息,聲稱劉學州逼著他們要錢,要好多好多錢,要買房,要他們都離婚。總之,這對人渣為了逃避撫養責任,試圖將劉學州污衊為人渣。而在收到這些資訊的媒體之中,有一家的名字,叫做新京報。

新京報是報業中的一朵奇葩。它從2016年開始,積極轉型為網際網路媒體,它80%的收入都來源於流量,最擅長的也是為了流量編造新聞。它的主編團第一時間就意識到,此時如果混淆視聽顛倒黑白,配合這對奇葩父母抹黑劉學州,必將帶來巨大的流量,而流量,就意味著收入。新京報此時的心態,就是有一個天大的餡餅掉在了眼前,它必須抓住。它雖然清醒的意識到,只不過短短三天前,那對奇葩父母還在公開表演與兒子相認的淚流滿面,為什麼這麼快就反轉,背後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兒子的訴求到底是什麼,這一切真的那麼簡單嗎?但是對流量的極端訴求,讓新京報徹底漠視了一個15歲的小孩的身心。畢竟,人血饅頭,吃起來才最香甜啊。

於是,新京報連續刊發所謂尋親少年索取金錢的新聞,並長期置頂!這一系列的報導引發了山呼海嘯一般的質疑,無數的批評與責難湧向了劉學州。這位15歲的少年,一生都在經歷苦難,都在努力堅強,都在積極面對,而在這一刻,當一個正規的媒體,裹挾著全國的暴民,洶湧而至的時候,他稚嫩的肩膀扛不住了。他選擇了自殺。

我在這裡回顧了整個故事。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評價這個國。我越是感動於少年的堅強與早熟,我就越是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痛恨,然而我又不知道應該痛恨誰。那對人渣父母嗎?新京報嗎?那些被新京報煽動起來的暴民嗎?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回到新京報一邊嚼著嘴裡的人血饅頭,一邊滿臉獰笑的煽動暴民去痛罵少年的那一刻,我應該怎麼勸慰少年,在這個世道里活下來?

我不知道。

在這一刻,我只知道,他們殺了人。他們真的,殺了人。這是整個故事裡,我唯一能夠確定的事。

附圖是那對親生父母。我給少年打了碼,我以為,我們沒有資格,再面對他的笑臉。

責任編輯: 李廣松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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