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也難,去也難,來去都難」這是好友毛毛的名句,高度概括了我回中國、返美國的艱難路程!
2021年10月30日我從美國舊金山乘UA857回到了浦東國際機場,下機場後,即被隔離14天,自己被一些穿一身白衣,只露二個眼睛的人(不知道是男是女),帶著上BUS,然後又送入一個賓館(只允許從後門,從賓館工作電梯上樓),以後又居家隔離14天(門口裝著門警,監視著我的進出),然後又在家觀察28天,(其間做六次核酸檢測)。終于于11月28日解除隔離,可以自由行動了。這正應了「來也難」
現在我要回美國,女兒在年前就預買了3月28日的上海浦東機場飛舊金山UA858的機票;根據美國航空公司規定,上飛機前要有提前48小時的核酸報告,後來因為上海奧密克隆疫情有點控制不住,美國又開始調整政策,必須持24小時的核酸報告是陰性才能登機。
所以我決定3月27日上午乘高鐵去上海,下午去做核酸檢測,這是很寬餘的計劃;我在3月20日就購買了3月27日南京南站去上海虹橋火車站G9高鐵票,一天後高鐵通知因為疫情該車次取消。於是又改簽26日南京火車站到虹橋火車站的高鐵票,一天後又因為南京火車站停運,該車次又取消。此時南京各小區的核酸檢測越來越密集,從三天一次,改為二天一次,(後來又曾改為一天一次)。形勢越來越嚴峻,一種無形的壓力在我周圍瀰漫,我怕被封在南京去不了上海,那麼3月28日乘飛機回美國的計劃就泡湯了。於是在3月22日的半夜,我果斷決定改簽3月24日高鐵票提前去上海。
為什麼我會如此緊張,因為我們的小區有1000多戶,近3千多人,如果小區有一人核酸檢測是陽性,那麼整個小區都是密切接觸者,小區會被封閉,不進不出,這個時候小區每個人都必須去做核酸檢測,任何人如果不去做,健康碼會由綠碼變黃碼,那麼手持黃碼,不能乘任何交通工具,不能去任何公共場合,不允許乘地鐵、高鐵,即使到了上海,也不允許進賓館和機場……一句話,黃碼、紅碼在國內是寸步難行的,如果遇到這種情況,不要說去不了浦東國際機場,連南京的任何地方都去不了!
我管得了自己,但是我管不了周圍的三千多人,思量來,考慮去,我決定早早離開南京,提早住進離機場很近的全季賓館!
朋友原來計劃送我到上海,他計劃送我登機後,當天再回到南京,人生中常常計劃不如變化快,3月22日上海已經淪落為中高風險區,如果他去了上海,回到南京,健康碼就會帶星,回寧後,好則在家自行隔離,做二次核酸檢測全部陰,才能出門;壞則可能會被隔離14天,其間會被要求做更多次的核酸檢測,所以朋友此時去上海,後果很嚴重,於是我們只能放棄原來的計劃,改為朋友開車到南京南站送我。
惶惶不安的度過了2天,乞求上天保佑,在這二天內小區不要出任何情況,我在3月23日又去做了核酸檢測,報告是陰性,如果沒有48小時的核酸陰性的報告,就不讓進火車站和乘高鐵,終于于24日下午告別了送行的朋友,登上去上海的高鐵。心裡好像有了一絲絲安全感,但是真正的是甜酸苦辣,五味雜陳,只有我心裡明白!
帶著思念眷戀南京的感覺,來到了生我養我的上海,一路順風順水,沒有任何問題,住進了離浦東國際機場僅8公里的全季酒店,懸了幾天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雖然我離登機去美國還有四天,但是心裡感到自己的選擇很正確,很安全!
這個賓館只提供早餐,不提供中餐和晚餐,為什麼選這麼一個酒店,主要是賓館每小時都有班車,送去浦東國際機場,非常方便!
住下後,我開始計劃如何在27日完成核酸檢測,並且能在28日晚上登機前拿到核酸檢測報告!同時也開始尋找網購,解決這幾天的中餐和晚餐。
25日我開始在浦東的寶藤核酸檢測中心和上海市華山醫院核酸檢測中心預約並付了預付款。為了保證能及時萬無一失拿到陰性的核酸檢測報告,我予約了二個做核酸的機構、醫院。這時候毎天都聽到因為小區出現了陽性個例,小區被封的消息,情況越來越不好,上海出現陽性的越來越多,高鐵,公共交通巳經乘客稀少,老同學都已經乖乖的窩居在家裡,根本不敢到賓館來看我。這樣的環境和空氣真的要讓人窒息。
27日凌晨12點半,去了浦東寶藤醫學研究所去做核酸檢測,原來以為都已經半夜了,應該沒什麼人,到了後發現依然有很多人在排隊做核酸,因為很多交通工具,公共場所巳經規定了沒有48小時的核酸陰性的檢測報告,不能入內,所以為了能繼續端穩手中的飯碗,老百姓只能一次又一次,周而復始的做核酸,而做核酸的收益又進入了一些利益集團的口袋。儘管寶藤晚上還開了十個窗口的採樣點,我仍然排了十多分鐘的隊才被採樣!
27日上午八點又匆匆乘地鐵去市中心的華山醫院核酸檢測採樣點,仍然是人山人海,華山醫院也是開設了八個採樣窗口,我還是排了20多分鐘,才被採樣。
採樣後回到賓館,全身心睏乏,即使躺在床上,內心七上八下,不知道何時能夠拿到報告,過了六個小時,時不時的去看手機查詢,甚至去電話詢問,不安、煩躁,是一天內心的寫照!終於在下午四點,手機上出現了華山醫院的報告,看到陰性的核酸報告,如獲至寶,馬上到賓館的一樓列印出來,這個報告是順利登機的最根本的條件,和機票一樣重要,現在我感到一路走來,現在應該是安全的了。
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正當我美美的聽聽音樂,慢慢享用快遞小哥送來的美食,27日晩上6點,手機上突然出現了上海市政府的公告,並預定晚上八點向全市人民用電視公告,公告內容是;從28日凌晨5點,以黃埔江為界,先封閉浦東,封閉日期到4月1日;然後從4月1日到4月5日對浦西封閉;為了一個目標,動態清零;這是一個倉促的決定,但這是國家命令,必須堅決執行。上海的2500萬居民是措手不及,整個上海都蒙了,誰也不知道今後會面臨什麼?後面會怎麼樣?老百姓的第一反應是發瘋似的沖向超市,搶食品、日用品;我的第一反應是去服務台,找總台要辦法;總台服務員什麼都不知道,實際也沒任何辦法,只是機械的回答沒有任何通知,看著大堂里站滿了旅客,最後大堂經理告訴大家,現在有去浦東國際機場的班車,有想去的旅客可以去,另外28日凌晨4點半也有一次班車去機場,請住客自己選擇決定,責任自負,當時就有一大部分旅客離店去機場了,我權衡再三,決定還是乘28日早上4點半賓館班車到機場航廈,在五點封浦東之前,離開賓館到浦東國際機場等待。明知道可能會在浦東機場等待13個小時,也只能這樣選擇。在這種特殊年代,只能狹縫中求生存,否則5點一到,有可能被封在賓館,去不了機場了。真的是逃難的感覺!
28日早上,我和一部分旅客來到機場候機大廳,發現浦東國際機場已經停運了所有的國內航班,候機國內航班的旅客全部被趕出機場,因為這裡沒有空調,沒有任何商店和飲食店,他們也怕被封在浦東機場,所以他們只能選擇提前離開,整個寬敞的國際機場的候機大廳空空蕩蕩,只有一小堆準備乘國際航班的旅客七躺八斜的休息、睡覺,死氣沉沉的!這一堆堆休息的人群中,有連夜從浦西搭計程車到機場的,有從蘇州、張家港等上海附近城市開車趕過來的,有從各個賓館乘班車到機場的,大家都疲備不堪,無奈無助,沒有誰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但是都有一個心願,能夠進入空蕩的機場候機大廳,就是看到了希望。只是一個心思,國際航班千萬千萬別停運,準確的說是自己乘的航班別停運,上蒼保佑,讓我們安全的離開!一幅逃難的氣氛!看到昔日繁華的機場變得空空蕩蕩,我突然好難過。原來人聲鼎沸才是真正的歲月靜好。萬一航班取消飛不走而48小時核酸失效了就死定了,因為被封在浦東機場沒吃沒喝,也沒有核酸可做,難以想像什麼後果!
中午,各人拿出準備的食品、吃著麵包、方便麵,女兒找到一個在機場後勤工作的初中同學,給我送了一份盒飯,這真是令人羨慕的東西,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很快的吃完了,美美的又可以睡個午覺了!盒飯雖然簡單,但是我吃的津津有味,狼吞虎咽,十分鐘解決「戰鬥」。
我購買的是商務倉,下午四點就可進入機場安檢、然後去了機場唯一開放的VIP休息室,裡面有食品、水果和舒適的沙發,以往也是這樣在貴賓室休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在這裡休息,格外的舒適!我又在裡面睡了一會,一直到通知可以登機了,才走出休息室去登機門。
從舊金山過來的飛機晚了一個小時,從上海去舊金山的飛機也順延一個小時,我9點正式通過登機門,來到商務倉的9號位,看著飛機內旅客都在忙碌的找自己的坐位,放置自己的行李,我才感到這一切都是真的,從20日買南京到上海的高鐵票開始,幾次改簽高鐵票,半夜三更去做核酸,接到封城的通知匆匆在封城前半小時離開賓館到機場候機大廳,正式登機,安然的坐的商務倉的寬敞的坐位上,內心只是感到上帝還是眷顧我,讓我幸運的、有驚無險的離開了中國,當時唯一的想法是希望中國很快的度過這場天災人禍,一切都恢復正常,真正的歲月靜好!
(後記;到了美國,才知道29日,30日,31日的國際航班也全停了,如果28日沒有走成,我會被關在浦東國際機場,或者再回到這個不提供中飯、晚飯的三星級酒店,又買不到任何食品,後果不堪想像。
回顧我的過程,還算幸運,更多的人由此流落街頭,到臥在馬路、橋洞,為了一口飯,尊嚴斯文全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