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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的和尚方丈的官員朋友圈

—方丈的官員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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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傳真說,楊衛澤密集到訪各大寺院,主要因為大報恩寺重建的事兒,「他並不是貪污了,心裡慌了,去拜佛」。(釋傳真供圖/圖)

最近半個月,南京玄奘寺方丈釋傳真的微信朋友圈異常熱鬧。每隔兩三天,他會在朋友圈發一張小和尚指著自己腦門的圖片,預告這天「繼續揭秘楊衛澤密集去寺廟」,然後自己在評論中回憶南京往事,最多的一天連發27條。

一切都源於楊衛澤落馬後鳳凰網刊登的一組照片,這組圖片說楊衛澤落馬前曾多次進寺院,其中有兩張,正是釋傳真陪同著楊衛澤。

在南京,釋傳真是頗有名氣的和尚。他是南京市佛教協會副會長,也是市政協委員,曾主持拍攝了電影《棲霞寺1937》,也曾上過《魯豫有約》。他以人脈通達且敢於說話聞名,他甚至曾因要競選南京市宗教局副局長而引發軒然大波。

出現在南方周末記者面前時,釋傳真穿著對襟黑色唐裝,戴一頂黑色毛線圓帽,微胖的臉,時刻露著淺淺的笑容。他用來會客的三間餐廳兼會客室里,四周的牆上都掛著他與各級領導人的合影,有地方大員,也有中央領導人。在接掌玄奘寺之前,他從千年古剎棲霞寺的一位普通僧人做到了知客和監院。與楊衛澤的交道,不過是他與官員們交往的一個小片段。

釋傳真說,自己出家前的理想是做一名記者,可以見識大千世界,但後來做了和尚,更見識了一般人不得見的官場的另一面。

季建業約釋傳真去漢府飯店聊九華山亮化方案,釋傳真在樓下等了兩個小時。等他上樓,他發現季建業只穿著短褲、背心。當著釋傳真的面,他把陪同的市建委領導痛批了一頓。

最後一次見季建業,釋傳真送給他一個拔鞋子的「提拔」。第二天釋傳真一進市政府門,門衛就對他說這個鞋拔送得好。他說我們季市長一大早就被「提拔」走了,他被中紀委「提拔」到黨中央去了。

25年前,釋傳真就認識了正在做副鎮長的馮亞軍,兩人常在棲霞山相遇。馮亞軍會說「小和尚早啊」,釋傳真則回他「小傢伙你早」。

季楊往事

(釋傳真拿出手機,找到鳳凰網那則報導,將那組楊衛澤參觀寺廟的照片展示給記者看。)

南方周末:這一組照片在他落馬那個時候發出來,是不是暗含嘲諷?

釋傳真:大家開始評論,各種各樣的都有。有的是罵楊衛澤你做了壞事了,菩薩保佑也是不可能保佑你的。有的就說這個和尚向政府、向領導討好獻媚。

南方周末:所以你就想在朋友圈來解釋一下?

釋傳真:對,我的朋友圈有六萬人,還有四百多個聊天群,都在問這事兒,所以我就出個題目,叫「楊衛澤密集地到寺廟拜佛之謎」,開始連續寫。

南方周末:他那一次來玄奘寺,究竟為什麼?

釋傳真:其實是關於大報恩寺重建的事兒。這座古寺早已損毀,但遺址發現了佛骨舍利,這引起世界佛教圈的關注,當時南京市人大都通過了,就是要在大報恩寺原址重建,但我就一直建議改建牛首山,我寫了四條建議,闡述了原址重建和移址牛首山各有利弊,準備讓楊衛澤去權衡。

楊衛澤調來後一個月不到,要召集宗教人士座談會,我也參加了。會議結束的時候,我找到楊衛澤,給他遞了一篇建議在牛首山重建大報恩寺的文章。過了幾天,我又去他辦公室找他。當時他說9點開會,我一看是8:45,我說只要匯報五分鐘,你還有十分鐘準備開會。如果認為我說得對,我們以後再聊;你認為沒有道理,那麼你做你的書記,我做我的和尚。這樣一講,他當時愣住了一想,說,這樣吧,你跟我上去。

在他辦公室,我就花了五分鐘時間,把大報恩寺重建的意義講了一遍。五分鐘講完了後,我講話算話,我說時間到了,我也帶了資料,你覺得有道理我們再繼續聊。他說沒事,你坐,我們再聊,還有十分鐘。結果這一下子講到九點半,應該是九點開會,好多領導都在底下等,他的秘書進來催了三次,從那時候就看出楊衛澤是比較強勢的。

但是大報恩寺這件事,因為方方面面的原因,季建業後來又支持在棲霞寺重建,和楊衛澤產生了矛盾。主要因為大報恩寺重建的事兒,我曾私下建議楊衛澤,找時間到各寺院走走,協調一下各方思路。所以這就有了現在網上那組他密集到訪各大寺院的照片。他並不是貪污了,心裡慌了,去拜佛,不是那麼回事。當然,他後來也私下去過一些寺院,那可能是與內心的危機感和焦慮感有關。

南方周末:你和其他市領導打過交道嗎?

釋傳真:有一次送佛頂骨舍利到香港供奉,一大早,我看季建業就到了,當時有關他的花邊新聞已經很多,他看上去精神不如往常,當時他堅持要親自全程護送佛頂骨舍利去祿口機場。在國外,政要除非是佛教徒,一般不會這麼做,他那種表現,我認為是想找一種心靈的依靠。

南方周末:季建業是怎樣的風格?

釋傳真:我給季建業提過一個九華山燈光亮化的方案,他感覺非常好,然後他就讓市建委領導約我,有一天晚上八點鐘到漢府飯店大廳等他。等了兩個小時,終於通知我們上去了。我們進了三樓一個套間,當時是夏天,他穿著一個大褲頭、背心,十分隨意,一見到我的時候很驚詫,他說我的媽呀,你怎麼把傳真和尚帶過來了?他自己讓人帶我來,他自己都忘了。

他的房間裡面亂七八糟,資料扔得到處都是,非常沒有條理性。那天他因為不高興,但是他對我的方案很滿意,和市建委的玄武湖亮化方案一對比,他就把市建委的領導批了一頓。他說你看你怎麼搞的,還不如一個和尚做的,你看人家的效果圖多好,結果當時這位領導非常難堪,一聲不吭。後來出來的時候,我對那位建委領導說,你們做官真可憐,領導批你,你不敢還嘴。他說「阿彌陀佛,我們都習慣了」。

南方周末: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釋傳真:最後一次見季建業,是一天下午在市政府門口湊巧碰到,我當時送了個「提拔」給他做紀念品。他就打開一看,問我:傳真送這個是什麼傢伙?我說是「提拔」,拔鞋子的。他說送我這個幹嗎,我說這是仕途的好幫手、生活的好伴侶。他就拿走了。結果第二天我一進市政府門,門衛喊我說,師父,你這個鞋拔送得好。我說怎麼了?他說我們季市長一大早就被「提拔」走了,他被中紀委「提拔」到黨中央去了。這是笑話,這是我跟季建業見的最後一面,就是在門口碰到。

出事前的徵兆

南方周末:跟秘書打交道和跟這些領導打交道有什麼不一樣嗎?你會有什麼特別的方式和技巧嗎?

釋傳真:我跟秘書打交道,基本上我是首先跟領導打交道,然後才跟秘書打交道。我見過了領導,秘書是最清楚的,秘書應該是領導肚裡的蛔蟲,對吧?下次我通過他去找領導,他會非常快捷地跟領導匯報。

我接待王武龍的時候,他的秘書傅成非常低調,從頭到尾一兩個小時,沒聽他說過話。王武龍調到省里後,傅成做了玄武區區長。後來我到區政府找他批一筆錢,第一次找他,他連一分鐘時間都沒給我,他說他忙。我後來又去找他,談完第二天,他就被「雙規」了。

那次,我跟他聊了半個小時。我說你今天怎麼跟我聊這麼長時間,他就說人生的無奈,他說現在做官不容易,你看我頭髮都白了,很累。我跟他開玩笑說,你看我這和尚拍電影拍得頭髮也白了,也是一樣的,做人都是累的。怎麼樣能在累的當中自我解脫?這個很重要。當時跟他聊這些問題,聊了半個小時。我後來想,第一次他五分鐘都不給我,這天一下又給我這麼多時間,佛教講意念的預感,可能他已經預感不妙,他是主動要跟我談。

當時我說,我的主要目的是批錢,你講了半天,還沒給我批呢。他說「行,我同意,還支持一點錢」。他給我們當時那個撞鐘活動批了兩萬塊錢,叫我第二天早上找辦公室主任拿錢。第二天早上,我找到這位辦公室主任,他說,支票在我這兒,你直接拿去入帳就行。我說,那我要感謝一下傅區長。他說你「不要問了,他一大早就被帶走了」。

南方周末:此前落馬的南京市委常委馮亞軍,跟你也很熟吧?

釋傳真:我們相識很早,應該是在1989年左右。我們都是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他是南京當時最年輕的一個副鎮長,我是棲霞寺的小和尚,出家才兩年。

那時棲霞寺和鎮政府相距不遠,我早晨起來喜歡練拳,他那時會到山上晨跑,經常會碰到,他那時也調皮,見面會說「小和尚早啊」,我就回他「小傢伙你早」。我還不知道他是副鎮長了。後來他官越做越大,但彼此一直有聯繫,每到節日的時候他總會發個信息給我。

南方周末:後來馮亞軍官做得越來越大,跟你交往會有什麼變化嗎?

釋傳真:他越來低調。我也曾找過他幾次,有一次,我的一個信徒的小孩要考學,托我請他幫忙。

他當時也是願意幫忙,但後來這個事情也沒幫成,後來我問他了,找他的人太多,三百多人找他。當然很多人都比我人脈強,我只是一個方外之人。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南方周末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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