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中國首次入圍世界盃決賽周,在分組賽對戰巴西
有人說,等到中國自由民主來臨的那一天,中國足球隊也不會打入世界盃決賽,或者準決賽,遑論奪冠。
很奇怪,中國這樣一個與足球風馬牛不相及的國家,常年執著地以足球為一種衡量國力的象徵,渴望在世界上占一席之地,導致中國男子足球隊經常淪為民間發泄情緒的笑柄,以及中國男人踢足球的本領,從來都是最富爭議的社會文化議題。
足球是不是綜合國力的體現?當然不是,美國、加拿大、曾經的蘇聯、東德,以及今日被視為即將取代中國的印度,都不是足球強國。然而,足球比賽作為一種文化載體,與中國的過去、現在,都可說是水火不相容。
當今公認的現代足球,被視為英國工業革命的產物,過去在鄉村依附於貴族、領主的農民,漸漸遷往城市工作,城市裡有商會組織、知識精英、小店主等中產、新興的工人,以及貧民窟。足球就是這樣一種城市人口混合而產生的運動,城市的本質就是多樣性。即使在今日的英國,城鄉的分野還是涇渭分明,鄉村的人口和社會階層組成,要比城市簡單得多,在中古時代就更不必說。
但是,這也只是足球運動壯大以及向外輸出的歷史背景,足球誕生於英國,與其深厚的結社文化,密不可分。自由結社的習慣,從英國的鄉村、城鎮到學校,包括中學和大學,都沒有太大分別,這也與封建制度和教區制度相輔相成,甚至細緻到一家酒吧成為某支球隊擁躉的基地,沒有這種分散,就不會有結社,也不會有足球隊。
可以說,足球運動,以及球隊和球會的組織形式,便是帶著分散自立,結社抱團的基因面世,這就可以知道,足球與中國社會的差距有多少。
雖然中國人喜歡引用蹴鞠,來當作中國有發展足球大國的足夠理由。但蹴鞠有沒有發展成為專業比賽的可能呢?可以斷言,絕對沒有。因為球隊需要獨立性,而我們大多數人,對於蹴鞠的了解,一定少不了「水滸傳」里的高俅。根據「水滸傳」,高俅升官發財,全憑球踢得好,博得了宋徽宗歡心。根據宋人的紀錄,宋徽宗的宮女也組成球隊,皇宮宴會上,常有人以踢球獻技,提供娛樂。
有關歷史紀錄,不但不能證明足球最早起源於中國,還可以解釋,為何中國的蹴鞠只能限於雜技表演。因為其中最關鍵的因素,不是球隊,不是比賽,而是皇帝。所有人的存在,球隊的組成,無論是進宮表演,還是獻技邀寵,都是為了向權力核心靠攏。正如中國的城市,其生存發展仰賴的根基,不是商業的自發秩序,也是權力自上而下的塑造。
足球成為運動之王,有城市商業文化,有封建自治傳統,有不同派別或團體的獨立結社,這些都是中國極度缺乏的因素。而非洲、南美、中東的一些國家,即使窮,或者也沒有民主,但不乏出色的球隊,因為這些國家,即使在專制統治下,民間也有自由,並沒有去到極權的地步。
中國男人踢不好足球,當然不能歸咎於體能,同樣說什麼「中國人個體是一條龍,集體是一條蟲」,也是很荒謬的 cliché。球隊的獨立性,球員的個人英雄主義,在中國政治文化里,從來都是容不下的。
偉大的球員是賽場上的王者,因為他們有領袖才能和比賽作戰的創意,在中國皇權統治的歷史上,這樣的人必定是眼中釘,需要及早剷除。
今日的世界盃,又是商業化的典範,頂級球星身價都是天文數字。而商業化,本身就是現代文明的其中一條脈絡,商業化的社會,離不開市場的自發秩序,這肯定與權力為中心的統治制度成為衝突。
如果不對足球抱有痴心妄想,其實也是沒關係的,但一個古代人,非要加入現代文明的俱樂部一起玩,還想成為會所里的老大,就很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