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史海鉤沉 > 正文

毛澤東「文革」初期在軍內的部署與葉劍英的崛起

作者:
毛之所以毫無顧忌地這麼說,是因為他牢牢掌控著軍隊。而一旦他對軍隊高層的忠誠產生懷疑,走馬換將立刻接踵而至。為了把軍隊掌握在絕對可靠的人手中,毛澤東在「文革」前夕的主要部署之一,就是撤換主持軍隊工作的領導人羅瑞卿、賀龍,將軍隊日常事務的管理權移交葉劍英。

1967年2月16日,在中南海懷仁堂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本來的議題是生產、經濟,江青沒有參加。陳伯達參加了會議,但是灰溜溜的,甚至不敢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一個人躲到了後邊桌子角上,還是周恩來叫他坐回到他原來的位置上的。[84]徐向前的回憶是:「康生、張春橋謝富治等人坐在『被告』席上,狼狽不堪。」[85]會議開始時,形勢似乎對老幹部們很有利。譚震林首先發難說:「老幹部一個個被整……這一次,是黨的歷史上鬥爭最殘酷的一次。」他甚至點名說:「江青把我整成反革命……」[86]葉劍英接著說:「老幹部是黨和國家的寶貴財富……哪有隨便打倒的道理?」[87]

當時陳毅的發言把「文化革命」與1942年的「延安整風」聯繫起來。陳毅說:「延安整風搞出了(意指抬出了)一個劉少奇,怎麼樣了?史達林搞出了一個赫魯雪夫,又怎麼樣了?」[88]「在延安,劉少奇、鄧小平、彭真,還有薄一波、劉瀾濤、安子文這些人,還不是擁護毛澤東思想最起勁!……(延安整風)挨整的是我們這些人。總理不是挨整的嗎?」[89]陳毅提到的這6個人都是「延安整風」時因堅決擁護毛澤東得到提升的,特別是劉少奇,毛蓄意把他提到周恩來之上成為黨內的2號人物;在「文革」的第一波中,這6個人又全部被打倒。周恩來一聽,就知道陳毅犯了大忌,立即打斷他說:「(延安整風時)我應該檢討,當時是整得對的嘛。」[90]但是陳毅的話已經說出來了,毛澤東自然也就知道了。

其實,幾天前毛澤東斥罵陳伯達、江青本來就是假意責備,以洗刷自己在打倒陶鑄的問題上幾次出爾反爾的責任。懷仁堂會議上陳毅、譚震林的發言觸到了毛的痛處,毛便「龍顏大怒」。1967年2月18日,毛召集緊急會議,這一次既非政治局會議,也不是政治局常委會,他只通知了幾個人參加,軍隊領導人中只有葉劍英一個人參加了這次會議。按中共的制度來說,其實這算不上是一次正式會議,只是毛澤東對幾個「廷臣」訓話而已。毛澤東說:「『中央文革小組』是忠實執行八屆十一中全會精神的,錯誤只是百分之一、二、三,百分之九十七是正確的。」「誰反對『中央文革小組』,我就堅決反對誰。」[91]「你們要否定『文革』,辦不到!葉群同志你告訴林彪[92],他的地位也不穩啊,有人要奪他的權呢。讓他做好準備,這次『文革』失敗了,我和他就撤出北京,再上井岡山打游擊。」[93]「你們說陳伯達、江青不行,那就讓你陳毅來當『中央文革組長』吧!把陳伯達、江青逮捕、槍斃,讓康生去充軍!我也下台,你們把王明請回來當主席嘛。」[94]「你們把王明找回來,把張國燾找回來,把劉少奇找回來,讓你們去搞。」[95]「力量還不夠,請美國、蘇聯一塊來!」[96]

毛澤東講完話即揚長而去,留下周恩來主持會議,討論如何貫徹毛澤東的指示,批判譚震林、陳毅、徐向前。毛澤東發怒時,葉劍英自然不會給譚、陳、徐辯解,更談不上與毛「抗爭」了。其實,譚、陳、徐等幾個老幹部本來也沒有膽量挑戰毛澤東,他們不過是錯會了「聖意」,以為毛澤東是真心斥罵陳伯達、江青,大概陳伯達快倒台了,這才放膽「大鬧懷仁堂」的。應當說,根本就不存在什麼「二月逆流」或者所謂的「二月抗爭」。由於葉劍英在這一事件期間並沒有出格的言行,所以毛放過了他。在1969年的中共「九大」上,葉劍英保留住了政治局委員的地位,而陳毅則被趕出了政治局。

1971年林彪死後,葉劍英主持軍委工作,並在1973年的中共「十大」上成為黨的副主席,至此葉劍英在「文革」期間的崛起達到了頂峰。毛澤東在自己最後的時日裡又想貶黜葉劍英。1976年「四·五事件」之後,毛甚至不讓葉劍英參加政治局會議。但當時毛實際上已無法控制局面,即便有心貶黜葉劍英,也已無力處置。1976年逮捕毛夫人江青等「四人幫」時,葉劍英的位置與作用已別無他人可以替代。

【注釋】

[1]《廖漢生回憶錄》(北京:解放軍出版社,2003),第231頁。

[2]王昊、王紀一,《開國上將葉飛》(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第478頁。

[3]中國革命博物館編,《黨史研究資料》,1986年第1、2期,第40頁。

[4]「文革」結束後薄一波和安子文對劉少奇之子劉源的談話,引自高曉岩「劉源、何家棟對一段歷史公案的回憶、考證」,《華夏文摘》增刊第349期(2003年7月22日)。

[5]1966年5月21日周恩來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見宋永毅主編的《中國「文革」文庫(光碟)》(香港:香港中文大學中國研究服務中心,2002)。

[6]黃瑤,《三次大難不死的羅瑞卿大將》(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第231、252頁。

[7]出處同上,第209頁。

[8]1927年中共在南昌組織武裝暴動時,林彪任連長,賀龍則是軍長、總指揮。

[9]出處同注[6],第209-210頁。

[10]佚名,「毛澤東、林彪與『打倒羅瑞卿』」,《華夏文摘》增刊第324期(2003年2月10日)。

[11]出處同注[6],第254頁。

[12]1965年11月30日林彪「關於羅瑞卿問題給毛澤東的一封信」,見宋永毅主編的《中國「文革」文庫(光碟)》(香港:香港中文大學中國研究服務中心,2002);亦可參見黃瑤的書,出處見注[6]。

[13]出處同注[6],第283頁。

[14]出處同注[6],第284-285頁。

[15]《點點記憶──紅色家族檔案》(香港:天地圖書有限公司,1999),第184-185頁。

[16]1973年12月21日毛澤東接見參加中央軍委會議人員時的談話(節錄),中央辦公廳秘書局提供的記錄稿,引自宋永毅主編《中國「文革」文庫》(香港中文大學中國研究服務中心,2002)。

[17]晉夫,《「文革」前十年的中國》(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1998),第353頁。

[18]出處同注[6],第278-279頁。

[19]見《張耀祠回憶毛澤東》(北京:中央黨校出版社,1996),轉引自《點點記憶──紅色家族檔案》(香港:天地圖書有限公司,1999),第183頁。

[20]出處同注[10]。

[21]出處同注[19],第182頁。

[22]《張耀祠回憶毛澤東》(北京:中共中央黨史出版社,1996),第29-30頁,轉引自單世聯的「眼底吳鉤看不休──葉劍英與『文革』」,載《華夏文摘》增刊第324期(2003年1月27日)。

[23]出處同注[6],第281頁。

[24]出處同注[10]。

[25]解放軍總參謀部《賀龍傳》編寫組,《賀龍蒙難》(北京),公益圖書館掃校(www.npo.org.tw)。

[26]1965年12月2日毛澤東對蘭州軍區黨委「關於55師緊急備戰中突出政治的情況報告」的批示,引自黃瑤的書,出處見注[6],第283頁。

[27]《學習資料(1962-1967)》(北京:清華大學,1967),第196-198頁。

[28]出處同上,第201頁。

[29]《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8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第431頁。

[30]張佐良,「公安部長羅瑞卿被逼跳樓致殘被人放入籮筐游鬥」。張佐良是鄧小平的保健醫生。羅瑞卿跳樓後,張是第一個趕往羅瑞卿家中為其診斷的醫生。

[31]出處同上。

[32]陳虹,「楊成武談揭批羅瑞卿實情」,《炎黃春秋》,2005年第10期第9頁。據陳虹的文章,楊成武透露葉劍英寫的是「將軍一跳身名裂,向河梁,回首望,故人長絕。」。《炎黃春秋》2005年第11期第62頁刊登了任可的讀者來信,指出陳虹的文章引用有誤。任可寫道:「當年我是坐在前排聽了葉的傳達。他說明是套用辛詞,並非自己所填。辛棄疾的《賀新郎》原句是:『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葉引用時只將『百戰』改為『一跳』。」

[33]羅點點,「點點記憶(下)」,《當代》雜誌,1998年第5期,第39頁。

[34]出處同注

[32]陳虹的文章。

[35]中共中發[66]268號文件,見宋永毅主編《中國「文革」文庫(光碟)(香港:香港中文大學中國研究服務中心,2002)。

[36]「中央批轉中央工作小組關於羅瑞卿同志錯誤問題的報告」,中共中央文件中發[66]268號附件,1966年5月16日發出,轉引自余汝信的「試論楊成武與羅瑞卿倒台之關係」,《華夏文摘》增刊第471期(2005年12月19日)。

[37]廖的前妻是賀龍姐姐的女兒。出處同注[1],第284頁。

[38]《打倒三反分子賀龍(第1集)》(北京:「批鬥三反分子賀龍聯絡站」整理,「紅代會國家體委運動系統毛澤東思想紅衛兵團」翻印),第2-3頁。

[39]解放軍總參謀部《賀龍傳》編寫組,《賀龍蒙難》(www.npo.org.tw)。

[40]出處同上。

[41]出處同注[39]。

[42]出處同注[39]。

[43]出處同注[39]。

[44]張雲生,《毛家灣紀實──林彪秘書回憶錄》(北京:春秋出版社,1988)第35頁。

[45]王年一、何蜀、陳昭,「林彪是『文革』中特殊的觀潮派、逍遙派」,《華夏文摘》增刊第372期(2004年3月15日)。

[46]1968年10月下旬周恩來在「八屆十二中全會」上談幾個元帥的問題,見宋永毅主編《中國「文革」文庫》(香港中文大學中國研究服務中心,2002)。

[47]1966年9月25日周恩來在接見「首都大專院校紅衛兵革命造反總司令部」主要負責人時的講話,見1966年北京化工學院「紅色宣傳員戰鬥組」等單位聯合彙編的《無產階級「文革」參考資料(2)》。

[48]出處同注[39]。

[49]1967年2月3日毛澤東對阿爾巴尼亞共產黨領導人卡博和巴盧庫的講話,轉引自王年一、何蜀、陳昭的文章,出處同注[45]。

[50]1967年底中央專案審查小組第一辦公室給康生的報告,《歷史的審判(續集)》(北京:群眾出版社,1986),第91頁。

[51]董保存,《走進懷仁堂》(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任志伊,「駐藏代表張經武輝煌而坎坷的人生」,《文史天地》2005年第1期。

[52]1967年7月8日葉劍英接見國防工業某專業會議代表的講話,原載第10研究所《東方紅》(39期),1967年7月20日「紅代會清華井岡山一部第三動態組」編《動態》第101期轉載。

[53]吳德口述、朱元石等整理,《十年風雨紀事──我在北京工作的一些經歷》(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2004),第5頁。

[54]《廖漢生回憶錄》(北京:解放軍出版社,2003),第247頁。

[55]賀源、張沱生,「黨的八屆十一中全會評述」,《黨史研究》,1982年第6期,第58頁。

[56]出處同上,第59頁。

[57]《王力反思錄》(香港:北星出版社,2001),第291-292頁,轉引自何蜀的「『文革』中的『揪軍內一小撮』問題辨析」。

[58]《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注釋本(修訂)》(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第407頁。

[59]出處同注[44],第65-68頁;亦見徐向前的「在『文革』中」,載昌隆編《元戎蒙難記》(北京: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89),第7頁。

[60]昌隆編,《元戎蒙難記》(北京: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89)第7頁;張廷棟,《我陪葉帥走完最後十七年》(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1999)第39頁。

[61]1967年2月3日毛澤東對阿爾巴尼亞共產黨卡博和巴盧庫的談話,《學習資料(1962-1967)》(北京:清華大學,1967),第290頁。

[62]出處同注[46]。

[63]後來毛澤東在「九大」期間(1969年4月13日)說:「蕭華是有問題的,楊成武是有問題的。楊、余、付主要是楊、余的錯誤大些,不過傅崇碧也不是老實人。不講真話,這三個都不講真話。」見宋永毅主編《中國「文革」文庫》(香港中文大學中國研究服務中心,2002)。

[64]1971年11月14日毛澤東接見參加成都地區座談會的人員時的講話,中發[1971]148號文件。

[65]出處同注[44],第87頁。

[66]張廷棟,《我陪葉帥走完最後十七年》(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1999),第42頁。

[67]出處同注[46]。

[68]文聿,《中國左禍》(北京:朝華出版社,1993),第435頁。

[69]出處同上;參見王年一的《大動亂的年代》(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8),第207頁。

[70]1967年4月10日劉賢權在青海軍管小組長和機關幹部會議上的講話,《青海二·二三事件有關材料》,第21頁。

[71]出處同上。

[72]出處同注[44],第96頁。

[73]1967年4月20日安紹傑(青海省軍區司令員劉賢權的夫人)在青海大學畜牧獸醫學院的講話,《青海二·二三事件有關材料》,第44頁。

[74]出處同注[46]。

[75]曾志,《一個革命的倖存者──曾志回憶實錄》(廣東人民出版社,1999),第442-444頁。

[76]曾志,「陶鑄在最後的日子裡」,《文匯》月刊1986年9月號;權延赤,《陶鑄在「文革」中》,第196至215頁。

[77]1967年1月4日周恩來、陳伯達、康生、江青等接見「赴廣州專揪王任重革命造反團」時的講話,見1967年2月北京汽車分公司大字報室等編印的《大字報彙編》,第47頁。

[78]首都《史學革命》編輯部,《黨內兩條路線鬥爭大事記(1921-1967)》(1968),第243頁。

[79]葉永烈,《陳伯達傳》(北京:作家出版社,1993),第376頁。

[80]王力,《現場歷史:「文革」紀事》(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1993),第29-30頁。

[81]王年一,《大動亂的年代》(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8),第208頁。

[82]出處同注[80],第30頁。

[83]出處同注[80],第30頁。

[84]出處同注[80],第31頁。

[85]昌隆編,《元戎蒙難記》(北京: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89),第15頁。

[86]出處同上,第14頁。

[87]《歷史在這裡沉思》(北京:華夏出版社,1986)第2卷,第68頁。

[88]出處同注[80],第30頁。

[89]出處同注[81],第210頁。

[90]董保存,《譚震林外傳》(北京:作家出版社,1992),第115頁。

[91]項南,「『該我開炮了』──譚震林與『2月抗爭』」,《人物》雙月刊,1992年第6期,第58頁。

[92]當天林彪稱病,讓葉群代表他出席了這個會議。見張雲生,《毛家灣紀實──林彪秘書回憶錄》,第95頁。

[93]王年一,《大動亂的年代》(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8),第216頁,此段文字引自趙峻防、紀希晨的《「2月逆流」》。

[94]出處同上。

[95]出處同注[46]。

[96]出處同注[90],第128頁。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當代中國研究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22/1231/184900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