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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崇義:白紙革命的因緣與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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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共產政權當年在"蘇東波"中突然坍塌時全世界幾乎毫無準備,民主世界以至於全人類當今都已做好充分準備迎接中共極權暴政的垮台和中國憲政民主轉型的壯麗日出。隨著社會矛盾的進一步激化和廣大民眾的進一步覺醒,反專制、爭民主、爭自由的"白紙革命",必將以更先進、更成熟、更完備的方式捲土重來。在新年到來之際,耳邊傳來的是到全球民主陣營支持烏克蘭人民英勇抗俄的捷報和伊朗頭巾革命贏得舉世讚譽和聲援。我們無路可退,我們義無反顧,讓我們滿懷信心期待2023年的劇變。

在此多事之秋,又值歲末年頭、辭舊迎新,難免感慨萬千。回味過去的一年,壓倒性的感覺是大災大難所帶來的苦楚。就國外而言,最大災難是由獨裁惡魔普京掌控的俄羅斯在今年2月悍然發動全面侵略烏克蘭戰爭,漫無邊際地對烏克蘭進行狂轟濫炸,給烏克蘭造成了巨大的人道災難,平民傷亡數以千計,幾百萬婦孺老少流離失所,大量公共設施和城鄉民居化為灰燼。

在中國國內,最大災難莫過於習近平所掌控的中共政權為專制政治的需要使新冠疫情災難進一步升級,使中國民眾承受封控虐待蹂躪和超大規模感染病毒的雙重痛苦。習近平本是此次疫情的始作俑者和罪魁禍首,如果不是他為了歌舞昇平而濫施淫威、隱瞞疫情,中國醫療部門依照2003年非典之後建立起來的防範和報告制度及時控制、撲滅武漢病毒,人類本可以避免這場巨大災難。疫情擴散之後,習近平及其跟班一直為了專制政治的需要,不顧觸目驚心的各種次生災難,野蠻推行極端的清零封控政策,妄圖創造"大國抗疫"的奇蹟來彪炳優勢、強化權力。進入2022年之後,習近平為了展現他的權威並保證他在中共二十大能夠順利破例連任總書記,全然不顧病毒變異以及世界各國的防疫經驗,仍然喪心病狂、變本加厲推行清零封控。直到中共20大塵埃落定,習近平統治集團的首要政治任務變為提振經濟以保權固位,而且防不勝防的奧密克戎變異毒株已經使疫情在11月中旬失控,他們才決定改變清零封控政策。

但是,由於3年來習近平統治集團"堅定不移貫徹動態清零總方針",將全部公共衛生資源都投向效果極低的國產疫苗、擾民傷財的核酸檢測、殘害無辜的方艙集中營以及龐大的"大白"執法隊伍,根本沒有為解除封控建立必要的免疫屏障、準備必要的醫護條件。這些必要的屏障和條件包括多數人口都打了世界各國證明有效的疫苗、準備好充足的相關藥物、投資改善呼吸科重症防治醫療設施、制定能夠避免醫療擠兌的有序解封規劃等等。令人髮指的是,在毫無準備的條件下,習近平當局認為可以將解封後的大規模病毒感染甩鍋給11月底全國各地爆發的、要求結束清零封控的"白紙革命",便於12月初猝然解封,讓完全沒有免疫能力的億萬民眾在病毒肆虐的疫情海嘯中自生自滅,全國幾乎整體淪陷,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感染者喪失寶貴的生命。

手持白紙表示抗議,引申於原蘇聯的黑色政治幽默。抗議者手中的一張張白紙,包含公眾不可言說和當局不准言說的真相、苦難、冤屈、義憤和宣示。這一輪抗議的導火線是被封控了一百多天的烏魯木齊吉祥苑於11月24日爆發火災,因為封控設施妨礙及時救災而造成10人死亡、9人受傷。25日晚,烏魯木齊民眾衝出小區走上街頭遊行示威、要求解封。26日,聲援烏魯木齊民眾的集會示威向其它城市蔓延,南京傳媒學院女生李康夢在抗議時高舉白紙而得到廣泛模仿,集中到上海市烏魯木齊路的上海市民重複高呼"習近平下台"和"共產黨下台"的口號並立即被社交媒體傳向全國以及全世界。這場抗議波及全國21個省、近100個城市、超過200所高校,而且在留學生及華人移民聚居的世界各大城市得到熱烈的響應。因為抗議民眾採用手持白紙這一政治符號而又明確無誤地提出了改變政權的革命性政治主張,因而被稱為"白紙革命"。

這場"白紙革命"絕非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從動力的角度說,"白紙革命"是維權運動和中國自由主義思想運動的匯合和升華。當代中國的民主運動,發軔於1976年正面衝擊極權秩序的"四五運動",中經1979年的"民主牆運動"和1980年代的思想啟蒙,在1989年的"八九民運"中達到高峰。"六四大屠殺"之後中國民主運動陷入低潮、流散海外,直到1998年才以更成熟的方式復甦。1998年,中國民主黨橫空出世,中國自由主義也以豐滿的身姿正式登上歷史舞台。

從1998年起,中國自由主義者依託厚實的自由主義思想體系以及憲政民主制度在全球範圍內的豐富實踐,深入而系統地探討和傳播適合當代中國的自由主義思想,使自由、民主、人權、法治等自由主義思想觀念和普世價值深入人心,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形成了憲政共識,將憲政民主視為未來中國的唯一選項,形成中國思想界自由主義憲政、儒家憲政和憲政社會主義三大憲政思潮相互激盪的動人局面。

與此同時,廣大民眾日益增長的權利意識和法治意識轉化為爭取經濟、政治、文化等各類公民權利的社會運動。以2003年孫志剛事件為起點,波瀾壯闊、如火如荼的維權運動遍地開花。有維權律師和草根維權人士合作的影響性行政訴訟,有各類冤民的群體上訪,有廣大市民走上街頭,有工人的罷工抗議,有農民的聚眾造反,有被拆遷居民和其他業主的集體維權,有復員轉業軍人的持續請願,有少數民族的奮起反抗,有各階層環境污染受害者的聯合抗爭。群體性事件最多的年份高達20萬起,最大的事件有數萬人參加。重大群體性事件此起彼伏,包括2005年廣東省廣州市番禺區魚窩頭鎮太石村村民爭取村民自治的"太石村事件",2007年廈門市反對PX項目公民抗議運動,2008年6月貴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甕安縣抗議警方暴力執法的"甕安事件",2008年3月14日發生在西藏拉薩藏人反歧視抗爭,2009年7月5日數以千計的維吾爾族人在新疆烏魯木齊舉行的大規模遊行示威,2011年8月發生在遼寧省大連市反對PX化學污染工程項目的公民抗議運動,2009年6月發生在中國湖北省石首市因公民非正常死亡引發的大規模群體抗議,2010年6月許志永、王功權等人發起的全國性"新公民運動",2011年9月廣東省陸豐市烏坎村400多名村民爭取土地所有權和村民自治的"烏坎事件",2011年9月浙江海寧市民因抗議晶科能源公司造成的環境污染而與警察發生大規模肢體衝突,2012年4月重慶市萬盛區居民為維持生活水準和福利待遇而舉行的集會抗議,2012年發源於廣州、深圳等地的以鬧市區舉牌抗議為主要形式的"南方街頭運動",等等。維權運動的目標是在現行法律框架內從事個案行政訴訟和群體抗爭,落實各種具體的利益訴求,逐步推動中國法治的進步、完善中國各種公民權利的法律保障。在公民運動的後期,民間維權人士已清醒地認識到,沒有整體的政治民主化,各種公民權利的制度保障根本無法實現。

2012年習近平接任中共總書記職務時,中國面臨維權和維穩兩條道路之間的重大選擇。當時的中國如能繼續在維權道路上挺進,使維權事業得到拓進和升華,便是結束一黨專政、建立憲政民主制度,為普世人權提供切實的制度保障。然而,習近平統治集團"不忘初心、牢記使命",選擇了維穩道路,一切以維護中共一黨專政的紅色江山為出發點和歸宿,沿著極權復辟的方向狂奔。他們系統鎮壓維權運動,瘋狂剝奪中國民眾已經掙到的諸多權利,全面摧殘正在成型的中國公民社會,徹底堵死中國向憲政民主和平轉型的路徑。習近平十年的倒行逆施、暴政亂政,將中國投入極權回潮、經濟凋敝、權利萎縮、外交孤立、道德淪喪、內外交困的死局。

"白紙革命"的爆發,正是在新的社會和歷史條件下,延續中國自由主義思想運動和民間維權社會運動,以街頭抗議的方式表達結束極權暴政、實現憲政民主的政治訴求。"白紙革命"直接呼應民間意見領袖彭載舟在2022年10月13日中共二十大前夕發出的號召,各地的抗議民眾都不約而同地自發高呼彭載舟在北京四通橋上掛出的口號:"不要核酸要吃飯,不要封控要自由,不要謊言要尊嚴,不要文革要改革,不要領袖要選票,不做奴才做公民","罷免獨裁國賊習近平"。添加的口號則有"共產黨下台"、"習近平下台"、"不自由毋寧死"等。這些直接要求懲辦中共黨魁習近平並改變中國政治制度的政治口號,以及在抗議過程中超越族群界線的相互尊重和相互支持,充分體現中國民眾觀念水位的普遍提高。

不過,也必須承認,"白紙革命"在中國社會運動的組織化方面沒有新突破,甚至於有倒退之嫌,對比之下與"八九民運"相形見拙。"白紙革命"與"八九民運"一脈相承並升華到新的高度,旨在通過和平的街頭運動推動憲政轉型。但是,"白紙革命"沒有總結"八九民運"的經驗教訓而提升組織化程度,而是模仿2019年香港的"流水革命",以"去中心化"為特點,既沒有任何組織架構,也沒有形成核心領導層。實際上,2019年香港"流水革命"有諸多公民社會組織的領導和協調,只是在形式上沒有"設大台"。中國前赴後繼的維權運動,本已顯示提高組織化程度的客觀要求。如果無法突破組織化這一瓶頸,當今中國的社會運動就無法實現它的政治目標。

考察近年來世界各國的"顏色革命",它的成功秘訣至少包括如下要素。第一,它必須有強大的公民社會組織擔任動員和協調的責任;第二,它的動員和協調必須廣泛藉助網際網路和獨立媒體以突破官方封殺;第三,它必須依託自由主義核心價值觀匯聚社會共識;第四,它必須實現社會大聯合,政治反對派、草根精英和廣大民眾必須得到知識精英、新興社會階層以及體制內開明派和反對派的及時呼應、形成扭轉乾坤的合力。

當今中國,習近平極權主義統治集團早已招致天怒人怨。在當前這場"抗疫鬥爭"中冒充"人民領袖"、醜態百出的極權獨裁者習近平冷酷無情地發號施令,迷信權力唯利是圖的各級官員冷酷無情地盲目服從,喪失人性狼心狗肺的各類鷹犬冷酷無情地濫權作惡,這種在決策和執行層面都冷酷無情的極權機制,給廣大民眾帶來無窮災難、也促使越來越多的民眾最終覺醒。覺醒的民眾已經行動起來推動政權變更和制度轉型,已成破局之勢,只是體制內精英太窩囊,尚未下定破釜沉舟的決心告別一黨專政、擁抱憲政民主,一再坐失寶貴時機。

如果說共產政權當年在"蘇東波"中突然坍塌時全世界幾乎毫無準備,民主世界以至於全人類當今都已做好充分準備迎接中共極權暴政的垮台和中國憲政民主轉型的壯麗日出。隨著社會矛盾的進一步激化和廣大民眾的進一步覺醒,反專制、爭民主、爭自由的"白紙革命",必將以更先進、更成熟、更完備的方式捲土重來。在新年到來之際,耳邊傳來的是到全球民主陣營支持烏克蘭人民英勇抗俄的捷報和伊朗頭巾革命贏得舉世讚譽和聲援。我們無路可退,我們義無反顧,讓我們滿懷信心期待2023年的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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