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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曉農:中美冷戰格局固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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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共產黨願意承認,它的制度、意識形態、政策路線全都是錯誤的,那它就可以退出冷戰;否則,共產黨為了堅持"政治正確",死也不肯放棄它高估共產制度、低估美國經濟的冷戰思維,那冷戰就會一直拖下去。美蘇冷戰的最後結果是,由蘇聯共產黨幹部組成的國會投票通過決議,宣布蘇共為非法組織,蘇共死亡了,蘇聯也消失了。這時,美蘇冷戰也自然終結了。中美冷戰的結局是什麼呢?習近平現在的焦慮,好像給出了部分答案。

共產黨政權習慣於彰顯自己的高大上,從來不肯示弱,當然也不願自曝其短。但是,最近習近平的一番講話在中國官媒上廣為傳播,顯示出他對當前及今後中共艱難處境的深深焦慮。習近平因何如此擔心,北京最近遭遇了什麼重大危機呢?實際上,並不是中共突然遭遇危機,而是中共最近發現,它掉進了自己挖下的中美冷戰陷阱。

一、"驚濤駭浪"讓習近平煩心

最近中共官媒報導了如下消息:5月30日下午習近平主持了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在官媒發布的會議通報里出現了這樣的文字,"要堅持底線思維和極限思維,準備經受風高浪急甚至驚濤駭浪的重大考驗"。這短短的一句話,點出了中南海當下的心境。"極限思維"和"準備經受風高浪急甚至驚濤駭浪的重大考驗"等語,顯示出中共高層對內外的緊張形勢做過研判後,認為形勢不僅非常緊迫,而且非常嚴峻。這樣的話,中南海以前從來沒有說過,這是中共統治七十多年當中第一次這麼講,可見中共現在真的是對未來局勢憂心重重。

中南海向來不對國人公開中共高層的深層隱憂,這次為何習近平卻要對國內公開中共對今後局面的長期擔憂?顯然,習近平應該是有宣傳上的考量。這則消息不但在中共的官媒上刊登出來,而且《人民日報》還配合這則消息,專門發文強調這則消息的重要性。為什麼中共高層要自曝其丑?道理並不複雜,習近平是在國內經濟社會狀況日益緊張的時候,向民眾發出"艱難歲月來了"這樣的訊息,明示國人要"準備克難"。

中共所謂的"極限思維",其實是指"可能發生最壞的情況";而所謂的"風高浪急、甚至驚濤駭浪",就是對可能的最壞狀況的程度評估,而"驚濤駭浪"就是有翻船的危險。能讓中南海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中共此刻研判,它現在面臨的國內國際形勢非常險峻。這樣的形勢險峻,顯然不是五月下旬的國際國內事件造成的,因為沒有任何重要的突發事件發生;實際上是,三年多來積累起來的國際風險,現在達到了讓習近平焦慮的程度了。

二、"形勢險峻"因何而來?

中共研判的這種形勢險峻是軍事上的嗎?顯然不是。我4月27日在本台發表的文章《中國海軍的短板》提到,4月13日習近平在廣東湛江的南部戰區海軍機關的講話顯示,中共海軍的訓練水平沒達到實戰需要,不具備實戰能力。但這不是短期內可以解決的問題,不足以引起惶恐。我5月30日在本台發表的文章《中共對台長期戰略與當下的"逼統"意圖》也提到,中國今年4月前就已判定,武力攻台實力不夠,代價也太大。武力攻台一時半會行不通,不過是中共自己的戰略遇到挫折,並非來自外部的突然壓力。

那這個"形勢險峻"是中國的對美關係面臨突發危機嗎?也不是,拜登一直在謀求與北京外交對話,相反倒是中共一直在拿喬。中美之間的間諜氣球事件發生後,中共暗中請求美方不要公布打撈出來的間諜氣球的設備資訊,拜登同意不予公布;拜登又派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伯恩斯秘密訪問中國,與中共高層見面;6月18日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將去北京訪問。所以,美中雙方之間,拜登一直打開著外交對話的門,而北京卻猶豫拖沓。這種外交關係狀態,顯然不是突發危機。

那是不是美國晶片制裁造成了中國的嚴重經濟困境呢?也是,也不是。中國從美國大規模盜竊智慧財產,已歷二十多年,直到川普總統任內,才開始引起美國的警惕和防範。去年美國的晶片法案生效以後,對中國的晶片進口構成了重要影響,今年前4個月中國的晶片進口總值下降了四分之一。中共前幾年曾投入巨額資金,希望實現晶片產業的升級,結果以失敗告終;現在中國引進晶片製造設備或引進國外晶片大公司實行技術合作這條路,被美國堵住了。

中國半導體行業協會IC設計分會理事長、北京清華大學積體電路學院教授魏少軍去年底在一次演講中說,中國的已到了晶片"被動的國產化替代"時代。而中國的華興資本董事總經理吳思浩(SzeHo Ng)的評價是,中國的半導體產業"基本上是回到了石器時代"。然而,美國的晶片法案是去年生效的,所有的振盪去年就顯現出來了,因此,美國的晶片制裁,並非當下中國對美關係中的突發危機。

三、中美冷戰格局固定化:"驚濤駭浪"的根源

習近平到底在焦慮什麼?筆者的解析是,他陷入了一個獨裁者統治面臨綜合性危機的陷阱,而這個陷阱就是中美關係正式、全面地進入了冷戰的軌道;在這條軌道上走下去,蘇聯就是前車之鑑,而中共找不出爬出陷阱的辦法。

習近平原來以為,他可以在推行對外霸權的道路上,一路硬沖,逼美國就範,讓中共實現"崛起";但這樣的做法,其實是把中美軍事上的冷戰式對抗,延伸到了外交和高科技層面;而一旦中美對抗被鎖定到了高科技層面,中美冷戰就最後被形塑成為標準的全面冷戰了,中共因此也就無法退出來了。

可以說,習近平掉進去的這個陷阱,其實是他自己挖出來的。他現在綜合評估中共面臨的國際國內局勢,發現中共已經進入了"可能發生最壞情況"的狀態,這樣的狀態便是他在國家安全會議上講的"風高浪急、甚至驚濤駭浪"。

如果說,最近有什麼重要國際會議,那就是,5月20日G7在日本廣島舉辦的峰會結束,峰會除了對中國在南海的"軍事化活動"提出警告外,重申台海和平穩定的重要性,也強調要關注經濟的強韌性與經濟安全保障。中共為表達對此的不滿,在廣島峰會的當晚宣布,制裁美國記憶體晶片大廠美光。美光公司只有約10%的收入來自中國,中共的制裁,打擊作用有限,但那是中共發動中美高科技層面對抗的一個信號。

之所以說,習近平掉進去的冷戰陷阱是他自己挖的,中共宣布制裁美光公司是個例證,這標誌著中美晶片戰正式開打。美國對中國晶片進口和製造的單方面制裁,其實還留有普通晶片領域裡中美晶片產業的競爭與合作空間,但中共開始報復性制裁之後,在晶片產業這個領域內,雙方的合作空間就越來越小了。

單單從晶片戰這個層面,其實無法理解習近平墜入的中美冷戰陷阱。唯有從中美對抗自軍事層面延伸到高科技層面這個角度,才能理解中美冷戰格局固定化對中共的重大衝擊。

四、地球上的第二次冷戰

共產黨大國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之間的冷戰,中美冷戰是第二場;第一場冷戰是長達四十多年的美蘇冷戰,那場冷戰以拖垮蘇聯而終局。紅色大國落入冷戰陷阱,都是自找的,沒人逼迫它發動冷戰。從美蘇冷戰和中美冷戰的歷程來看,冷戰開始前,紅色大國都是美國大量經濟技術援助的受惠國。從單純的經濟和技術發展的角度來看,如此有利的形勢之下,為什麼紅色大國要發起冷戰呢?

冷戰的爆發,源自紅色大國突然在軍事上挑戰美國,試圖動搖既有的國際秩序。美蘇冷戰起因於1948年,當時蘇聯突然武裝封鎖屬於西德的西柏林市,試圖逼迫盟軍的駐軍撤出西柏林。美軍不得不動用大批運輸機,高成本地為西柏林市民每天空運4,500噸煤炭、糧食和日用品(參見我2022年1月24日在本台發表的文章《台灣為何被視為新的西柏林?》。而中美冷戰的起因則是,2000年初中共海軍艦隊突然到中途島海域演習,宣稱"劍指珍珠港"(參見我2020年2月28日在本台發表的文章《中國海軍劍指珍珠港,意欲何為?》)。

每次面臨紅色大國的軍事挑釁,美國都試圖在外交領域溝通,降低雙方軍事上的緊張態勢。從此,外交上的交涉會始終貫穿整個冷戰過程,這可以防範嚴重軍事衝突的爆發,但無法降低冷戰的程度;相反,紅色大國會持之以恆地不斷擴軍備戰,增強威脅西方大國的軍事實力,逼得美國也要擴軍備戰。當進入到雙方擴軍備戰的階段之後,雙方誰占優勢,就看軍備競賽誰領先。而技術領先又是保持軍事優勢的前提,因此,擴軍備戰早晚會涉及到,具有技術優勢的美國如何對紅色大國實施高科技封鎖。倘若冷戰中紅色大國可以源源不斷地從美國獲得擴軍備戰所需要的西方技術和部件,那西方國家就會敗在紅色大國的軍事威脅之下。當然,紅色大國從來就複製或仿製西方的技術裝備,自己很少發展出值得西方國家採用的高科技技術;為此,紅色大國便整天想著如何偷西方的技術來"彎道超車"。

這樣,美國從冷戰狀態出現後,必然開始加強反間諜工作,防止紅色大國從美國竊取技術機密,同時對紅色大國封鎖最先進的軍事技術。美蘇冷戰當中,美國先是逮捕了美國核科學家當中的蘇聯間諜,切斷了蘇聯盜取美國核武器機密的管道;後來又禁止出口可以幫助蘇聯核潛艇降低螺旋槳噪音的數控工具機,制裁了故意違反此禁令的日本東芝公司。而在中美冷戰當中,美國也是先打擊中共盜竊美國技術機密的"千人計劃",然後就禁止出口高端晶片了。

五、紅色大國為什麼非要玩冷戰?

紅色大國執意要挑戰美國,有兩個原因。第一,共產黨政權認定,它的專制政權有戰勝西方自由民主國家的優勢。美國的一些決策者也曾錯誤地相信這一點,卡特的國家安全顧問布熱津斯基1979年12月在送白宮的備忘錄里寫道,"相比美國,蘇聯人的果斷行動是目標明確的……也許他們能卓有成效的達成自己的目標,在國際事務中,沒有什麼比實際結果更加重要了,這並不取決於道德觀念"。最後美蘇冷戰的結局證明,布熱津斯基完全錯了,蘇聯的制度恰恰是蘇聯解體的主要原因。而今天習近平的"中國崛起"論,完全複製了蘇聯的共產制度優越論。而華爾街現在也有人相信,中共的專制政權具有施政效率。

第二,共產黨政權錯誤地低估美國的制度潛力。蘇共當年曾在相當長的時間裡認為,美國發生的通貨膨脹和周期性的經濟停滯會成為長期趨勢,最終消減美國的經濟實力。蘇聯九十年代的意識形態主管蘇斯洛夫講過,"美國正深陷自己體制導致的不可救藥之危機中"。習近平幾年前提出的"東升西降論",和蘇斯洛夫的意思一樣。

但最後歷史證明,蘇聯決策者的一廂情願,導致蘇聯在冷戰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最後真正陷入通貨膨脹和經濟停滯的,不是美國,而是蘇聯。就這樣,蘇共葬送了蘇聯。美國有各種毛病,但美國的企業依靠自由經濟,在美蘇冷戰時期始終保持著科技創新的領先勢頭,使美國在經濟上遠遠超越了蘇聯,最終失敗的是紅色政權。

由於中共的智庫膽怯而無能,不敢對習近平說逆耳之言,所以,過去幾年來習近平挑起中美冷戰之後,他實際上是在重複蘇聯當年在美蘇冷戰中的標準操作,但習近平卻認識不到其中的奧秘。直到最近綜合性危機出現時,習近平似乎發現大局不妙了;但為時已晚,中共再也無法逆轉冷戰的進程了。習近平就這樣掉進了自己挖的冷戰陷阱,爬不出來了。

六、兩場冷戰的異同

把兩場冷戰的開啟和路徑加以對比,可以發現三點:其一,紅色大國啟動美蘇冷戰和中美冷戰的切入口十分相似;其二,習近平正在重複蘇聯走過的美蘇冷戰老路;其三,冷戰的進程走到西方封鎖高端技術這個階段,就進入了冷戰格局的固定化。可以講,紅色大國落到冷戰陷阱里,都是自找的,但也是必然的;同時,紅色大國從來就沒有在冷戰中取勝的希望,主要原因是,在共產黨制度下,技術發展沒辦法超越西方國家。

那美蘇冷戰和中美冷戰的主要差別是,由於習近平的盲目躁動,中美冷戰的進程比美蘇冷戰快得多。美蘇冷戰從開始到結束,拖了四十多年;而中美冷戰從2000年開始,才走了三年,就已經進入到美國對中國實行高科技封鎖的階段了。從這個特點來評估,中美冷戰的進程以及終結的時間,可能不需要美蘇冷戰的四十多年,但也絕不可能三五年就結束。

習近平現在能主動停止對美國的軍事威脅嘛?實際上不可能,因為冷戰具有不可逆性。冷戰不像平交道上的汽車,可以掉頭;冷戰是在一條永遠封閉的高速路上行駛的汽車,可以開得快一點或慢一點,但沒地方調頭,因為沒有出口。為什麼冷戰格局一旦固定化,就調不了頭?它是共產黨政權的性質決定的。共產黨的意識形態和它的制度,是共產黨政權的命根子,這意識形態和制度就像高速公路兩側的護欄,把共產黨政權封死在這條路上了。

除非共產黨願意承認,它的制度、意識形態、政策路線全都是錯誤的,那它就可以退出冷戰;否則,共產黨為了堅持"政治正確",死也不肯放棄它高估共產制度、低估美國經濟的冷戰思維,那冷戰就會一直拖下去。美蘇冷戰的最後結果是,由蘇聯共產黨幹部組成的國會投票通過決議,宣布蘇共為非法組織,蘇共死亡了,蘇聯也消失了。這時,美蘇冷戰也自然終結了。中美冷戰的結局是什麼呢?習近平現在的焦慮,好像給出了部分答案。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RFA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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