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說:2021年7月23日下午6點左右,美國加州自由雕塑公園的一座大型雕塑突然被人縱火燒毀。這是附近居民拍下的火光沖天、濃煙滾滾的場面。
當時我在這個廢墟前面,我是從舊金山趕回來的,非常沮喪。
解說:這是華裔雕塑家陳維明。這個雕塑是他半年多的心血。雕塑的名字叫「中共病毒」。中共黨魁習近平的頭被刻畫成一個巨大的冠狀病毒分子。
縱火事件幾天前,雕塑曾被人用電動工具鋸開,並試圖拉倒,但沒有成功。
一開始把想給它拉下來,或者鋸開,都是我在舊金山期間做的,然後我說我會馬上回來,結果呢在我回來當天,他們就給他燒掉了。
他們知道我的行蹤裝,裝了GPS在我的車上。
解說:陳維明口中的「他們」,指的是那些替中國共產黨效力的人。
(中共)恨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八九年以後啊,我的雕塑也好,我從事的那種抗議活動也好,都是針對中國共產黨獨裁專政的。
那這一次他們必定要除此而後快,因為我說出了一個真相,這個真相就是這個病毒是來自於中國,是中國的政府不作為啊,不管是泄露的還是什麼,是中國出來的,首先在武漢。而且他們也沒有積極的,把這個情況告訴世界衛生組織,而是隱瞞這個真相。
解說:陳維明毫不諱言地指控,「中共病毒」雕塑被付諸一炬絕不是個人所為,而是中國共產黨有蓄謀、有組織的一起破壞行動。
因為這直接是對他們的所謂偉大領袖抹黑。這是他們最為忌諱的。
解說:一年後,他的這番話得到了驗證。
2022年7月,美國司法部發布消息,五名男子被控實施跨國鎮壓陰謀,密謀毀壞一位中國藝術家的藝術品,非法獲取他的個人信息,並在他的工作場所和汽車中安裝監視設備,以便從中國掌控他的行蹤。
這位藝術家正是陳維明。
陷入一場巨大陰謀
解說:這是坐落在連接洛杉磯和拉斯維加斯的15號州際公路旁的自由雕塑公園。公園入口處寫著「共產黨人不得入內」。
2017年,陳維明和朋友買下莫哈韋沙漠中這片36英畝的土地。在大漠黃沙里,一刀一斧地雕刻出一個以反對共產暴政為主題的露天紀念公園。
2021年初,陳維明正在打造「中共病毒」雕塑,全然不知一場巨大的陰謀正圍繞他展開。
根據起訴書,被告劉藩自稱是紐約一家媒體公司的總裁。他的上線孫強,是一家國際科技公司在中國的雇員。
在孫強的指示下,當年3月,劉藩派私家偵探馬修·茲布里斯(Mathew Ziburis)假扮成藝術品商人來到自由雕塑公園。
他們派了一個美國人過來,而且讓我曾經的藝術經紀人,叫榮偉,他帶過來。榮偉告訴我說,維明啊,你這下子發了,一個猶太商人,非常有錢的,而且跟歐巴馬呀,什麼拜登啊,南希·佩洛西啊,都非常熟悉的。這麼一個大佬,說喜歡你的民主自由雕塑,要拿到紐約最好的博物館去展出。
對於一個藝術家來說,我們的團隊不是很光榮嘛。弄來弄去這個事情,然後簽合約啊什麼東西,還放了兩萬塊錢定金。我們所有的義工都感到興奮,沒有感到有這麼一個大的陰謀在裡面。
當時就在這邊,那個後來我知道是個間諜呀。這個馬修,我坐在這邊,馬修坐在那個地方。
那個馬修,他現在已經認罪了。認罪大概判個兩年半吧,不認罪的話會更重。他現在就像污點證人,中共怎麼讓他來做這種事情的。就是那個劉藩,(指揮)劉藩的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名字,在中國的,我忘了。
記者:孫強。
孫強,對,就這麼一條線。
這個是太陽能板邊上呢,有一個攝影頭,那邊有一個攝影頭,他就通過這個實時轉播,他告訴我是給他的猶太老闆看的。那實際上後來當謎底揭穿以後,我們知道這個是直接傳送給中共公安部被通緝的那個安全部的人員的。
他們也在暗中調查我的稅收問題。想讓美國的司法機構給我們搞臭,他們在暗中調查,賄賂美國的官員,稅務官員,想得到這方面的資料。
共產黨的這種組織和這種瘋狂是沒有底線的。它不是跟你講道理,他會搞一些小的陰謀詭計。
解說:陳維明說,中共還曾安插線人在他的義工隊伍里。
這個線人,我當時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是一個從紐約過來的,人家介紹過來的。對民主比較熱心,後來是人家說他在反映我們這邊的情況,拍照片之類的。所以我就去問他了。
我說,你如果真向老共提供過什麼東西,我希望你去自首,到FBI去自首。他不以為然。後來王書君一抓,第二天就到FBI去自首去了。
解說:時年73歲的王書君上世紀90年代以哥倫比亞大學訪問學者的身份來到美國,後加入美國籍。2022年3月,美國司法部起訴他自2015年起充當中國政府代理人,搜集民主活動人士信息,並匯報給中國安全部門。如罪名成立,他最高可被判處20年刑期。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解說:在美國,陳維明還與其他為共產黨效力的人有過面對面的交鋒。
陳軍:你是綠卡還是公民?
陳維明:這不重要,你是什麼身份?
陳軍:我是美國公民。
陳維明:你是美國公民,那麼你更不應該在美國的土地上豎紅旗。你是在美國的國旗下面宣誓,忠於美國。
解說:這是2019年9月發生在美國洛杉磯的一幕。拿著大喇叭的人叫陳軍,是當地頗有影響力的華人僑領。
這一天是當地親北京華人社團的大日子。他們精心策劃了一場盛大的升旗典禮,邀請中國領館官員、美國政要一道慶祝中國共產黨建政70周年。
會場外,卻是另一番景象。
我們這邊民運人士還有很多其他的異議人士拿著民主女神像,還拿著黑國旗啊。所以那個陳軍就非常的生氣嘛,他就出來跟我論理。
陳軍:好,我告訴你,你如果是中國的護照,你知道我們現在把你拍照下來,你永遠回不了中國。
抗議者:我們現在拍照你。
陳軍:你回的去,也要把你抓起來。
抗議者:我們今天就給你舉報到FBI。
陳軍:第二,回去就把你抓起來。
抗議者:你竟然威脅我們。你威脅我們。
我們也去控告他,到法院去,因為他是威脅我,公開威脅我。當時我就說,你們為什麼還不去抓這個陳軍啊,這個為共產黨在搖旗吶喊的就是中國滲透在美國的馬前卒,你們怎麼不抓呀?他們笑笑,沒有說什麼。
解說:2023年5月,時年70歲的陳軍在洛杉磯被逮捕。他和當地另一名華人被控賄賂國稅局官員,協助中國政府對法輪功的跨國鎮壓。
記者:聽到陳軍被抓,被起訴的時候,那個當下,您是什麼心情?
我很高興。我就感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他夜路走多了,肯定會受到懲治。
他們的所作所為當然是記在帳上的。現在面臨就是美國的政界和民間,開始真正認清中共這種對西方社會的滲透。
美國開始驚醒了。過去啊,中美友好,大家擁抱「熊貓」是吧,這個可愛的「熊貓」中國。讓中國財富多起來了,人民富裕了。然後共產黨會進入一個民主和自由的社會了,會融入這個國際社會的大家庭。
中國自從它社會經濟越來越發展,老百姓沒有得到好處,都是那些利益集團得到好處。而且他們用這種擴軍去維穩,對世界發出了威脅,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不安寧。
所以說他們感到,我們養肥的是一隻狼。
我們不能忘記中國的苦難
解說:陳維明並非天生就站到了共產黨的對立面上。他1956年生於杭州,1982年畢業於中央工藝美院雕塑專業,後任職杭州建築設計院,負責城市雕塑設計,一路順風順水。
原來30歲以前做的作品,感覺非常的膚淺,做個六、七米高的美女啊、鮮花,都是紅綢啊,到處鶯歌燕舞的那種。
當年呢,你看就這種風格,這種感覺好像蠻漂亮的女人,還是為黨國歌功頌德。青春啊、舞獅啊這種,都是這一類的作品。
這個是我做的,我們杭州不是文物之邦嘛,就是挖掘出來的文物啊,我做四個:一個文物之邦,絲綢之府,魚米之鄉,還有一個什麼,老是給我得獎。
二十多歲的時候比現在賺的錢要多很多倍。我當時賺的錢是一般的大學生的差不多一百倍,人家拿一百多塊錢的時候,我的稿費都是有兩萬塊錢。
解說:1988年陳維明移居紐西蘭。隔年,他在電視上看到北京的天安門大屠殺。那成為他一生無法忘懷的傷痛,也徹底改變了他的藝術軌跡。
六四以後我再不做那種東西了,那種就沒有太大意義了,對我沒有吸引力了。吸引我的有太多的題材,比如鐵鏈女,你看在中國都不能發聲。幾個月以後,現在已經人家很少再提起來了。
我們這邊的雕塑,沒有什麼美女,但是我們從香港抗爭的那種女生身上,她們對人類自由的渴望、那種追求的嚮往,我感到了那種美感,而不是原來那種很膚淺的美感。在那個六四從天安門撤退的那些女學生,受傷的那種女學生,那種無奈的表情當中,我感覺那種精神上的美。
解說:加州莫哈韋沙漠上的小鎮,夏天平均氣溫40多度,陳維明和幾位義工在這個氣候惡劣、人煙稀少的地方過著簡樸的生活,終日與水泥和鋼筋打交道。
我們在這邊就在一百多(華氏)度(攝氏約40度),在上面我的屁股都已經燙疼死了,這個鐵篩子,一個雞蛋都可以給你煎熟,但是我們在這邊就這樣工作。
褲子全都千瘡百孔,特別討厭的是你帶著手套,一個火星掉在裡面你拿不出來的。你沒帶手套的話,一彈就掉了嘛。掉在這種裡面,那疼死你,它又出不來,要等它慢慢滅下去的時候,你才拿出來,所以特別的疼。每個人都是有灼傷,後來大家都看誰灼傷的多。所以人家看看(雕塑),挺漂亮,不知道我們怎麼一寸一寸在焊出來的。
解說:在做大逃港雕塑時,陳維明受了重傷,腿上縫了23針。他笑笑說,自己總算是為民主流了血。
搬到美國前,他原本在紐西蘭過著閒適的生活。
這個就是在紐西蘭那個大房子,這個是室外的陽台,小貓咪在那邊,很休閒的那種生活。下面的綠草地,這是游泳池。這是其中的一個廳,這是外面的貓,生活悠閒。
但是對於一個人來說,每個人追求不一樣,我們爭取民主自由,就為大家都有這種好的生活。總得要有人去奮鬥。現在我這個奮鬥,人家說陳維明,你做得了不起,你奉獻很多。但是比起高志晟、王炳章他們,我們又算什麼呢?
真的不是說大話,他們在監獄裡面忍受著這種痛苦、折磨、羞辱。我都沒有啊。那比他們我付出的實在是太少了。
浴火重生
解說:「中共病毒」雕塑被燒毀後,陳維明誓言再造一座更堅固、不怕火燒的「中共病毒二世」。他說,共產黨可以焚毀一座雕塑,但焚毀不了他們記錄歷史的決心。
這個碑文就是說明為什麼要建病毒二世這個雕塑這個原委,因為第一個被他們燒了。他們本來以為,燒掉就沒了,你不能再做一個。我說,我發誓,這個沙場現在已經變成戰場了,我們在跟共產黨在這邊進行拉鋸戰。
我們不能讓他得逞,如果他燒了,我們就完了,他就得逞,他就勝利了。我們必須再次給他釘在這個歷史的恥辱柱上。也說明我們的決絕的決心。所以說做第二個。我說你再燒我還再做出來,他想那這樣的話,一世、二世、三世、四世,他們丟醜會丟得更厲害。
記者:最想傳遞給世人的信息是什麼?
真相。
這個真相在整個社會,在中共的這種宣傳下被磨滅了。中國沒有文革博物館,沒有反右博物館,他不願意你們記祝中國的罪惡歷史。但是我想要把這個歷史真相留給後代,我們不能忘記這段中國的苦難的歷史。因為忘卻就意味著它還會重演。中國的文革現在不是又回來了嗎?
我在美國這個自由土地上,我為什麼不能表達他們呢?永久地告訴(世人)中國曾經發生這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