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長城再偉大，也別做那個修長城的人

和幾位同學在一起吃飯，酒過三旬，有幾個當老師的開了話頭，就聊起了歷史。一位同學聲稱，他最欣賞隋煬帝，因為他有雄心壯志，曾開建大運河，也曾巡行全國，甚至還曾親自登上過青藏高原，給後世增加了七十萬平方公里的版圖……同學說，隋煬帝是被後人誤解的"明君聖主"，李世民是踩在他的肩膀上才建立了大唐盛世。當男同學聊起政治或者歷史時，酒桌上也就沒有女同學什麼事了，於是我藉口要回家照顧病人，趕緊告辭開溜。回家後，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挺有意思：隋煬帝是個什麼人、是不是什麼"明君聖主"，其實都不重要。至於他的"巡行天下、開挖運河、東征高句麗、開疆拓土"什麼的，也確實是"雄心壯志"。只不過，跟老百姓有什麼關係嗎？對老百姓的生活有什麼益處嗎？顯然沒有。不光沒有，反而他每一次"巡行"，都給老百姓增加了無數的負擔；修建大運河，造成250餘萬民眾死亡。《開河記》中描寫了修大運河民工的悲慘生活。文中寫道，隋煬帝派遣了酷吏麻叔謀主管修大運河，強制天下15歲以上的丁男都要服役，共徵發了360萬人。同時又從五家抽一人，或老，或少，或女子，擔負供應民工的伙食炊事。隋煬帝還派出了五萬名彪形大漢，各執刑杖，作為督促民工勞動的監工。至於三征高句麗，更是在戰爭準備與實施的過程中，"徵稅百端，人不堪命"，"天下死於役而家傷於財"。以致"百姓困窮，財力具竭，安居則不勝凍餒，死期交急，剽掠則猶得延生，於是始相聚為群盜"。很多人讀歷史，都完全看不到小民的悲慘，卻總能看到帝王將相的"豐功偉業"，還做出一副無限神往的陶醉感。不客氣的說，就算你能穿越回去，就能享受到三下江都開建運河、三征高句麗帶來的幸福生活嗎？我看夠嗆。如果你穿越成平民，那麼，只要你超過15歲，三下江都時，你可能會成為一個拉船的縴夫；開建運河時，你會是一個挖河的民工；三征高麗時，你會是一個衝鋒在前的小卒。就算你有幸沒有被抓成壯丁，那麼你也會在"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路煙塵"的混戰中成為"十室九空"的一個犧牲者。你有什麼好嚮往的？就算你能出生在官宦之家，隋朝十大名將，有七個不得善終；隋朝開國文臣，九成的人都成了改朝換代的犧牲品；反隋的各路義軍首領，哪是王世充竇建德，也一樣不是被俘喪命就是戰死沙場。就算你是隋煬帝本人，也一樣免不了一個"大好頭顱，誰當斬之？"即便是笑到最後的太原李氏，要不是"縱情歌酒"，也差點因為江湖術士的一句"李氏當為天子"的逆言，遭了滅門之禍。一個人人自危的時代，君主再有"雄心壯志"，對一介小民又能有什麼好處呢？反而，君主的"雄心"越壯大，小民的生命就越要承受更大的風險。還好，隋煬帝只不過是想征伐高麗、僅僅一個隋末亂世，便使五千萬人口銳減七成。若是他想統一歐亞大陸，那中原大地上還能有活人嗎？開疆拓土很偉大，可你若只是那新開疆域戰場上的一具森森白骨，那你到底有什麼好嚮往的？疆域再怎麼宏大，和你有什麼關係呢？小的時候，我是女生中的異類，不喜歡瓊瑤，卻特別喜歡讀歷史類小說。但越到後來，我卻越是厭惡那些描寫"明君聖主"的小說，什麼帝王心術、什麼"開疆拓土"、什麼"忍辱負重"、什麼"權謀天下"……特別是二月河的"王朝"系列，多看一眼都覺得噁心不已。一群膝蓋都直不起來的玩筆桿子的綿羊，卻偏偏憧憬獅子老虎的世界，然後編出來那些諂媚不已的意淫橋段。他們從來都看不到小民的苦難，卻只去臆想帝王君臨天下的快意快感、臆想權臣名將的"不世之功"。康熙大帝很偉大，乾隆大帝很偉大，雍正大帝也很偉大，可是他們治下的小民卻一個比一個悲催。清朝上下將近三百年，底層百姓沒有一年能夠吃飽過。如果說二月河那樣的軟骨頭文人吹捧他們，畢竟也還情有可原，畢竟，他憑這幾本書就賺得盆滿缽滿，發了大財。可作為一介草民的你，若是也去崇拜他們，還有腦子嗎？不客氣的說，帝王將相的每一份豐功偉業，都是由你的祖宗用血和肉來鋪的路。崇拜他們，其實就是不孝。就如那個保鉤（錯別字，不用提醒）的勇士，如果你連自己的家都保不住，那個島再重要，又和你能有什麼關係？所以，不要去在意什麼宏大敘事，只有那些與民生息息相關的小事，不管是菜籃子還是米袋子，不管是食品安全還是教育平等，不管是養老公平還是醫療公平，這才是每一個正常人都應該念茲在茲的小事。外國政要的各種陰謀和決策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村長或者鄉長貪污，那才是和你的生活一脈相連的頭等大事。長城很偉大。但如果你是那個被埋在城牆底下的修長城的萬喜良，那麼這長城還是倒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