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內,樊振東、陳夢兩位奧運冠軍相繼退出世界排名,瞬間把WTT架在火堆上。
樊振東退群的理由是,對WTT「不參賽就要罰款」的新規則無力承受,唯有退出排名,這等於放棄WTT的賽事資格了。
WTT全稱世界桌球職業大聯盟,是國際乒聯於2019年創立的賽事營運機構,現任董事會主席正是劉國梁,昔日樊振東罷賽也要力挺的國乒總教練。
樊振東發文語氣冷靜、委婉,但怎麼看都像是要勇者鬥惡龍。
因為新規則確實太嚴苛了。
每一條單獨看,還沒什麼,例如選手因受傷、生育之外的個人原因棄賽,將受到罰款處罰;退出WTT賽事的同一周內,不得參加其它桌球賽事;選手將根據世界排名自動入圍WTT系列頂級賽事等等。
可全部組合在一起,像極了霸王條款。
以樊正東這種級別的選手,一般都會強制入圍,不打還不行,棄賽就罰款,而且越是高手罰得越重,世界排名前10名的選手,最高罰款可以去到5000美元。
有點逮著運動員,使勁薅羊毛的意思。
針對退賽風波,WTT緊急發表聲明澄清,說罰款規定是幾年前就實施的舊規則,為了確保賽事「全員參賽」,無可厚非。
只是對網友指出的不合理之處,劉指導閉口不談。
小胖沒有憋著,直接回懟不清楚新規何時首次出現,從未被官方告知退賽要罰款。
壓力頓時回到WTT這邊。
翻查樊振東過往的WTT賽程記錄,可以看到從2022年到2024年,曾有過多次停賽,尤其在2022年缺席了整個夏季系列賽,隨後被國際乒聯賦零並扣除1400積分。
官方的說法,是為了讓他更好地備戰世錦賽,可是此後長達半年時間,樊振東一直沒有比賽機會,對正處於能力上升期的運動員來說,是十分致命的。
問題來了,按照WTT規則,這應該屬於非傷病棄賽的範疇,進行罰款了嗎?
如果沒罰,問題性質就上升到國際層面,存在區別對待運動員,專挑桌球弱國下手的嫌疑。
難怪多位外協選手對樊振東表示聲援,其中有好幾位曾挨過WTT的無厘頭處罰,非洲一哥阿魯納因慢性腹瀉想要退賽,最終被罰款1000美元,後來因為莫須有又被罰了一次。
另一位智利運動員因爺爺去世缺席比賽,同樣被罰1000美元,可謂雙重打擊。
既然罰款規則這麼嚴格,按道理來說,樊振東缺席這麼久,也會一視同仁吧?
可他沒收到罰款通知,要麼就是隊裡用公款代付了,但為何找不到罰款記錄和公告。
除非是自審自批,如果情況屬實,又會帶來更嚴重的問題,侵占公款。
私自剝奪運動員參賽權、選擇性執法、罰款自批自繳,無論認頭哪個,WTT的處境都將會變得非常尷尬,所以組委會幹脆迴避這個問題。
可網友們不想這麼輕易放過這茬。
現在WTT被質疑最厲害的一個問題,是財務不透明,作為一個營利組織,它竟然沒有屬於自己的財務報表,還要靠國際乒聯代為發布,而最新報表則停留在2022年。
2020到2022年的財報顯示,WTT每年都處於虧損狀態。
大家有點納悶,這幾年WTT時不時會曝光萬元天價門票的消息,光是北京大滿貫的門票收入,就接近6000萬元,就算按與承辦方55分配的比例,最少也有2800萬收入。
錢都去哪了?
劉指導說過獎金是支出大頭,這麼看的話,運動員獎金收入應該挺高的。
前不久WTT公布了一份年度賽事獎金清單,收入最高的運動員能拿到26萬美元,別說和兩大球比較,與網球、羽毛球賽事的收入都沒法相提並論,看著有點寒磣。
可以理解,畢竟WTT起步晚,能發展到這水平也不容易了。
不過很多外協運動員反映,WTT比賽實際頒發的獎金變少了,並且經常拖欠,發不到位,阿魯納有好幾站的獎金都沒拿到,又挨了兩次罰,在社媒上吐槽這是對黑人的歧視。
面對質疑,最好的方法是公布數據詳盡的年報,以正視聽。
只是WTT仍舊遮遮掩掩,很難不讓人質疑裡頭有什麼貓膩,我們看下2022年財報,可以發現國際乒聯對WTT的控股降到了85%,新增股東是誰,一直沒有下文。
更值得玩味的是,WTT註冊地在新加坡,開戶行卻在開曼群島。
收入不詳,支出也沒有個准,這帳是越算越糊塗。
看得出來,無論是賽程、賽制,還是積分排位,WTT是以職業網球聯合會(ATP)為參考模板的,就是想開拓屬於桌球的商業版圖。
初衷沒錯,現代競技脫離不了商業,這是定律,桌球要想發展起來,必須往商業性靠攏,但前提是不能帶病營運。
偏偏自2019年營運至今,WTT暴露的問題越來越多。
除財務、股權結構不清晰外,WTT還有個大問題,管理體系太僵硬。商業性不如ATP,條條框框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然ATP也有退賽罰款機制,和強制入圍選手參加部分高級別賽事的條款,但同時附帶有豁免條例:
滿足31歲以上、ATP生涯達21個賽季、生涯比賽達到600場等任意一個條件,每年可減免一站1000分賽事的強制參賽,全部滿足,可解鎖全豁免大禮包。
另外與WTT相比,ATP獎金呈幾何倍數碾壓,即使罰金高昂,也不會影響球員的正常收入。
WTT倒好,罰得多,獎得少,按2025年新規來算,如果一位排名前十的運動員,缺席了全部強制性賽事,最後收入將會是負數。
一年打下來還會虧本,貸款上班了屬於是。
讓運動員更難受一點,WTT賽程安排很不合理。
像孫穎莎這樣的全勤王,從巴黎奧運結束到亞錦賽開幕,不到3個月時間打了30多場商業賽,根本沒時間備戰國際大賽。
這種情況下,國乒隊能在亞錦賽拿到好成績才真是奇蹟,新華社直接發長文敲打,就是不見WTT有什麼調整。
心直口快的樊正東一點不慣著,先退為敬。
有人對他的行為表示反對,認為規則就是規則,一視同仁,沒有針對誰,樊振東等人動輒退群不夠專業,也置劉國梁於不義。
儘管反對聲音不少,但在輿論這塊,樊正東仍然得到大部分人支持,同時還有官媒為其發聲。
簡單預測一下樊振東後續會有什麼結果。
作為舊體系的王者,樊振東與現今乒壇流行的飯圈文化格格不入,即便才27歲,屬於當打之年,可在隊裡仍被邊緣化,拿不到什麼排練資源。
哪怕這樣,當男乒隊在奧運會上屢屢受挫,樊振東依然力挽狂瀾,拿到一枚金牌,保住中國隊最後的尊嚴。
奧運過後,黯淡處境照舊。
雖然退出世界排名不等於退役,但基本與大型賽事無緣了,隊裡參賽名額更傾向於世界排名靠前的選手。
更別說小胖親自送WTT上風口浪尖,被回贈一場急流勇退只是順帶的事。
不過凡事有轉機,看到一直沉默的龍隊,也選擇退出排名後,劉國梁慌了,為了不讓事態惡化,他很快宣布支持三人用外卡參賽。
某程度上是妥協了。
他還說WTT強制參賽、賦零分、罰款等規則值得商榷,未來將推動修改有關規則,以保障運動員的合法權益。
不知劉指導說這話時用的何種身份,畢竟WTT主席是他,乒協一把手也是他,把鍋由馬甲A拋到馬甲B,操作玩得挺溜的。
不管怎樣,起碼樊振東在理論上,還保留了參加下屆奧運的可能,關鍵是WTT能藉此平息輿論風波。
劉國梁能不能全身而退,得看他是否真的兌現承諾,給WTT來一次改革,完善相關機制。
絕大部分球員對WTT的霸道已有微詞,沒有ATP的命,卻得了豪門的病。
再這麼下去別說拯救桌球,只要財務問題被實錘,下一步就該考慮如何自救了。
對劉國梁來說,這是一次無法避免的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