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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洛|三峽難民——三峽工程製造的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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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1994年12月14日長江三峽工程正式開工,到2024年12月14日已經滿30年。在長江三峽工程開工建設30年的日子裡,還有多少人記得這一百多萬的三峽移民?他們的生活到底如何?

一、以死抗爭的三峽工程移民

下面這張照片是李風先生所拍攝的,發表在《30年後的百萬三峽移民》的攝影集中[1]。李風是中國著名的攝影師,1973年出生於湖北省宜昌市。1995年開始用攝影鏡頭記錄百萬三峽工程移民的搬遷過程。

照片的右上角是熊正華(男)和劉紅英(女)兩位老人的遺像。為什麼攝影師李風要把鏡頭朝向一座廢棄老屋裡牆上的兩位老人的遺像?後面有什麼特別的故事?李風沒有公開說明。

圖1:2013年10月12日三峽庫區秭歸泄灘的長江邊,三峽庫區175米水位線邊上,老屋裡牆上熊正華(男)和劉紅英(女)兩位老人的遺像。他們村全部淹沒在175米水位線下了,村民早都搬遷到山上的新集鎮去了,但兩位老人到死都不願意離開江邊的老屋。圖片來源:李風

對上圖最好的註解是刊登在《新周刊》第473期,《我和我的九十年代》中趙淥汀的題為《一座大壩和它背後的百萬移民》[2]中的一段文字:

「三峽移民政策按照水位線移民,但是一般山區的村莊很少像東部地區那樣家家在同一條水平線上。這樣就會發生如下情況:某個處在135米線以下的家庭,就屬於一期移民,要移到某省某縣;但他同村的父母的房子在145米線,屬於二期移民,要移到華南某省某縣;他的叔叔家在156米線,就會跟隨三期移民到另一個省。根據水位線高低分批安置移民的方案,曾導致不少慘烈事件發生。『很多老人知道自己一離開便再不能回,於是在移民日期的前一周開始不吃不喝,然後要求兒女將自己葬在175米線以上(三峽蓄水的最高水位線)。很多移民村移民鎮,在一段時期集中出現兩件事,一個是大規模的鄉村宴會,另一個就是葬禮。』高嵩說。於是,在三峽的許多山坡上,會看到立起的一座座「175米」石碑,石碑周圍能看到許多拒絕離開三峽的老人的新墳。」

「90年代末,涪陵作協主席李世權曾親眼目睹一個家庭的外遷經歷。『一家五六口人,年輕的都打算走了(被移往廣東),家裡80多歲的老頭子拗著就不走。當然,他也走不動了:他得了重病。後來他說:好在我得了病啊,不然離開住了一輩子的地方,誰受得了啊?』」李世權說:「我讀了一輩子書。那些書里所寫再大的悲,都無法與三峽移民遠離故土的疼痛相提並論。」

熊正華和劉紅英是以死抗爭的三峽工程移民。很多老人知道自己一旦離開便再不能回家,於是決意離開這個無法再正常生存的世界。後人將老人的遺像貼在即將被淹沒、拆除房屋的牆上,以表達對老人和老屋的懷念。李風先生留下這個場景和離去的老人。在三峽庫區的山坡上,會看到立起的一座座「175米」石碑,石碑周圍能看到許多拒絕離開三峽的老人的新墳。到底有多少以死抗爭的三峽工程移民,也許這將永遠是一個不會公開的謎。

圖2:2022年的清明節,移民們到親人的墓前掃墓祭奠,圖片來源:李風

圖3:正在打棺材的三峽移民,圖片來源:李風

柳白在《三峽輓歌》[3]一書中提到三峽移民劉長英自殺一事。柳白寫道:

從大昌城走上40多分鐘,就爬上了河口村八社王仁福家住的高坡。浩浩清風從山下的大寧河吹過來,令人倦意頓消。望著波光粼粼的大寧河,老王告訴我,河裡有國家保護動物娃娃魚。然後意味深長道:「魚都有人保護,我們這些大活人又有誰來保護?人的命難道還不如一條魚?」他接著遙指七社告訴我,鎮政府強迫搬遷,七社陳祖滿的母親劉長英自殺死了,一家人好慘。我沒有繼續問他陳祖滿家的現況,不是不想知道,是因為怕。大昌鎮的青山綠水後面掩藏的那麼多的醜惡,真讓人匪夷所思,痛心疾首。

三峽工程移民不願意離開故土,以死抗爭。筆者借用涪陵作協主席李世權的話在此吊念那些死去的老人:「我讀了一輩子書。那些書里所寫再大的悲,都無法與三峽移民遠離故土的疼痛相提並論。」

二、三峽工程移民和一位農村老年婦女的自殺

1989年哈佛大學人類學博士景軍發表了題為《三峽工程應有社會學家人類學家參與論證》的文章[4],刊登在戴晴主編的《長江長江》一書。景軍指出,

中國是一個禮俗社會,人們世代定居,以農為主,在血緣、地緣、宗教、民族等關係和觀念方面形成了一種穩定的聯繫。遷移將這聯繫打破,重新組合,必然引發許多摩擦和矛盾,甚至導致械鬥。由此所造成的消極的社會影響是難以估量的。三峽工程的移民數量比劉家峽及以前的任何水利工程的移民數量都大得多,達130萬。而且遷移的不只是農村,還有約百分之四十的城鎮人口,淹沒的不光是是鄉村,還有十幾個城鎮,其工業要全部搗毀。這不但損失巨大,而且其複雜性是事先難以預料和難以把握的。更何況,經過經濟體制改革,城鎮和鄉村的經濟利益關係形態已發生了巨大變化,既不是全民所有制,也不是集體所有制和家戶所有制,而是形成了社區所有制形態。在這種情況下,遷移政策制定的依據就不可能是行政手段,而應是一種協調的鍥約關係。但迄今為止,關於三峽工程移民政策的設想,仍然是以行政手段為主,這只能帶來災難。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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