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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名字取得好的名人 初見驚艷 再見依然

徐悲鴻(1895-1953)。現代畫家、美術教育家、中國流藝術家畫派創始人。

前面這麼多名字,許多都帶有悲劇色彩,縱然的確是悲劇,可取名也不會有「悲」字。有些東西,還是婉約點好,畢竟「悲」的重量,不是一個單薄字體所能承受得了的。而藝術家是永遠不會悲的,他們有的,頂多是未完的遺憾。

徐悲鴻就用了「悲」字。據說在他十七歲那年,他去親友家吃喜酒,滿座衣冠楚楚,只有徐悲鴻一人粗布大褂,人們的嘲諷和白眼,使他如坐針氈。頂著世俗的壓力和平寒的出身,他借錢讀書,可貴人們眼高於頂,怎會瞧得起這個貧家子?

世態炎涼,前途渺茫。千里馬不得伯樂,是否將姘死於槽櫪之間?他不禁悲從中來,猶如鴻雁哀鳴,遂改名為「悲鴻」。

悲鴻悲鴻,「悲」跌入谷底,「鴻」躍入雲端。悲是我生不能承受之輕,鴻是我死不能承受之重。用此名的人定然是隱忍到激烈的人,看慣悲情的心胸定是我等沒有的雄渾。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他註定不凡。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他看過同,卻沒見過大同。歷史如馬,我輩如斯,悲鴻的墨香中是藝術家死如秋葉的靜美和一個守護者的忠實。獵獵寒風中,透骨丹青里,奔馬俯仰間越千里而終歸於墨。

正如吳冠中所說:身後是非誰管得,其實,生前的是非也管不得。但生命之史都只有真實的一份,偽造或曲解都將被時間揭穿。

而他,自不負丹青。

 

納蘭性德(1655-1685),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清代著名詞人之一。

納蘭性德和知交從來不稱呼「性德」,他們更為偏好的,是「容若」這個字。原因現在早已不清楚,但可以說明,無論是納蘭本身,還是我們,更為喜愛的,始終是「容若」。納蘭容若,容若。雖然是音譯,但這也是一闋絕佳的好詞,好詞不必過分字字追究,如此反而味同嚼蠟,食之無味。我們只需把它輕輕放在舌尖,幽轉不息的味道便繾綣於唇齒,滌盪開來。相門翩翩公子,江湖落落狂生。清初第一才士,千古傷心詞人。他說「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心人)易變」,納蘭從御前侍衛到悼亡詩人,這心確是變了。人不可能不變,時間向前,人不可向後,或許這是一種悲哀,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使得人類以變化後絕對的優勢「傲視眾生」。

 

李白(701年-762),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唐朝詩人,有「詩仙」之稱,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

我要怎麼來說他呢?那些個古代大智慧的神來之筆都無法把他描繪得完全,我這拙筆又怎麼寫得出他萬分之一的狂傲?但,還是從名字開始。駱賓王七歲成詩,(相傳)李白七歲成「名」。那年春日院頭,花開嫣然,木翠蔥蘢,父親李客開口吟詩道:「春國送暖百花開,迎春綻金它先來。」母親接道:「火燒葉林紅霞落。」前三句已出,後句待續,是時蜀地李花一簇簇爬滿枝頭,李白仰頭,靈光乍現,緩緩道:「李花怒放一樹白。」

天地失色,萬物中仿佛只剩下孩子和那一樹白花。白是七彩之光的交相融合,白是明鏡非台的大徹大悟,白是萬物最初的本來面目。父親便為他取名——「李白」。李白,簡簡單單,乾乾淨淨。李葉是綠色,李花是白色。李白分兩色,自然在其間。名字本是單調的字眼,可有了顏色相襯,便從黑白中脫離成獨立的整體,有了靈魂。這名字,說它大雅也成,大俗也罷,畢竟雅俗無界,一念之間而已。可李白這個人,你不得不說他大雅,雅到極致。

 

林徽因(1904.06.10~1955.04.01)。建築學家和作家,中國第一位女性建築學家,被胡適譽為中國一代才女。

人們取名總以風騷二書為藍本,林徽因的名字出自《詩經-大雅》中: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讚美周文王及其母親妻子的頌歌,「徽音」意為美譽,她祖父先是為她取名林徽音,在她身上載了許多希望。早年間,有一個名叫「林徽音」的男子常發表詩歌,林徽音(女)便改名為「林徽因」,以示區別此林徽因非彼林徽音。林家女子總是優雅而有才情,或許是雙木給了她們詩意的棲居,得以縱橫。「徽因」比「徽音」少了一份女子嬌氣,多了一點因果看透的豁達。

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1954年,6月。林徽因死於風寒,民國第一才女是個美人,埋在了人間四月天,風華卻已傳了百年。品林徽因,清茶雋語足矣。

 

戴望舒(1905.3.5~1950.2.28),戴望舒為筆名,原名戴朝安,又名戴夢鷗。現代詩人。

2004年,名不見經傳的唐磊用一曲《丁香花》唱紅網絡,那首天國的歌曲,舊時光里扎著羊角辮的女孩穿過陰暗的小巷,伴著丁香花的朝生暮死,葬在開滿丁香的大山上……

一次一次聽那些哀傷的歌謠,這麼多年再想起這首歌,依然覺得它無可替代。

我想這首經典歌曲應是受了戴望舒《雨巷》的影響: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著愁怨的姑娘

不得不說它太美,美得像那丁香姑娘一樣不真實。就像戴望舒的筆名,《離騷》中的月神,太惆悵太飄渺,只用望一眼,便已心舒而醉。

戴望舒太像丁香,結著愁怨,註定一生都是悲劇。他為施絳年赴法留學,不能飽腹,可施卻背叛他,愛上她原本就愛的那人,他哀莫大於心死。是穆麗娟帶給他光明,他與其共結並蒂蓮,可這也是無果,他們不歡而散。遇見楊靜,他以為這就是他的良人,可是年齡讓他們裂痕縱生,無奈,戴望舒終於結束了這最後一段愛情——他始終找不到他要找的丁香花。

 

柳如是(1618~1664),本名楊愛,後改名柳隱,字如是,又稱河東君。明末清初名妓,秦淮八艷之一。

(註:原詩為「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明末清初的秦淮河勾欄瓦肆間,沒有江南的黃梅雨流水橋,反而歌舞昇平,笙歌徹夜,才子們夜泊秦淮近酒家,慕名一睹秦淮八艷的無雙色藝。

八艷之中,陳圓圓譜就「衝冠一怒為紅顏」的絕唱,李香君撰寫「歌盡桃花扇底風」悽美愛情,可那風塵中,世人首推「風骨嶒峻柳如是」。

第一次見「如是」二字,是王菲哀怨地唱起「如是我聞,仰慕比暗戀還苦。」這一句,在《天龍八部》裡片尾曲中,阿朱跟在喬峰後面,走得漫長的那一路,鏡頭一轉,阿朱像血色蝴蝶墜落下深谷,笑容安詳地看著她的喬大哥。後來才知道,「如是我聞」是佛語,再後來,認識了柳如是。

柳隱是讀辛詞「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取的名,想來是願同辛棄疾一樣的摒棄塵世,心靜如青山。流連章台時,柳如是愛好女扮男裝,這也可以看出其人同稼軒一般,有豪放的浩然之氣。

 

魏無忌(?-前243年),號信陵君。魏昭王少子,戰國四君子之首。

無忌太多,春秋費無忌(又作費無極),戰國魏無忌,晉代何無忌,唐初長孫無忌,武俠張無忌……無論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首,還是胸襟寬廣的俠義少年郎,我獨獨選擇的是公子無忌,也許他名聲不大,一生不完美,可他是戰國人心之所向,是王侯將相中無二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他是最公子的公子。

無忌,不猜忌,不忌憚,不避忌,這不是恣行無忌,發而無忌,而是我心從容,所以無忌。

魏公子無忌之才,甚於齊之孟嘗,,楚之春申,趙之平原數倍。禮賢下士,各國名士趨之若鶩。竊符救趙,世人贊其俠義之風。邯鄲大捷,秦國十年不敢犯魏。

長孫無忌魏無忌人無忌我亦無忌;

司馬相如藺相如名相如實不相如!

 

卓文君(生卒年不詳)。漢代才女,西漢臨邛(屬今四川邛崍)人。

我總是認為,才女比美女高了不止一百個檔次。文君不僅是美女,還是才女,「白富美」已經遠不能形容她的傳奇,人間自是有情痴,此情只關綠綺心。

「文君」二字沒有過多的艷麗、矯情,可它踱步而來,水墨丹青中,就映出那個文采斐然的卓然君子,就映出那個決絕女子的才情和不輸男兒的智慧果斷。她不需要葬花,自然風情萬種;她不需要醉酒,自然敢作敢為。

司馬相如奏一曲鳳求凰,她對他青眼有加的情意,讓她不顧一切攜著相如來到成都。歲月篡改紅顏,薄倖的錦衣郎還是沒能免得了世俗,文君肝腸寸斷,可她沒有哭哭啼啼地去哀求,她瀟灑從容地研墨,寫下流傳千古的《白頭吟》:

皚如山間雪,皎若雲中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蹀躞御溝止,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竹杆何裊裊,魚兒何簁簁,男兒重義氣,何用錢刀為?

優曇花次第而開,長卿,我不會等你三千年才來盛放,我只為我的愛情。

 

秦舞陽(約前240年-前227年)。燕國賢將秦開之孫。

(註:因舞陽名字過於陰柔,後人改為「武陽」,但《史記》記載確為「舞陽」。)

秦舞陽,真是一個美到過於艷麗的名字。東坡青天把酒在月光下起舞,別有一番味道,而舞陽,是對著朗朗乾坤、浩蕩白日起舞,艷麗的是少年,沉醉的是人間。

這應當是一個帥到邪氣、美到傳奇的少年,他的一生,應該同陽光一般炫目。

從燕國仗劍前來,短短的青史誰又讀得懂他心裡的惶恐?當風沙掩埋了盛世王朝,枯骨無聲嚎叫,怎能忘了舞陽?

易水歌還在唱,督亢圖還在展,匕首已經露出,帝王已經埋葬。

怎能忘了舞陽?

 

鍾子期,名徽,字子期。春秋楚國(今湖北武漢漢陽)人。

(文前的詩句本是「此曲終兮不復彈,三尺瑤琴為君死」,以求音律更為和諧,我將其對調。)

世界真的很奇妙,正如子期的名「徽」含義恰恰是「系琴弦的繩」或「琴後音節的標識」,也許這並不是他真正的名,但我寧願相信這是天意,是天意讓他們倆相逢、相知,漢陽江口的琴音,一點也不刻意。

友誼和花香一樣,還是淡一點的比較好,越淡的香氣越使人依戀,也越能持久。

正如子期這個字一樣,淡淡的香味,唇齒之間留香不散。沒有太多熱烈的情感,子期,你所期待的,子期,期待會來。

最後的最後,子期病死,伯牙絕弦,史書惜墨如金寫下冷冷的字句,世再無知音。

其實,如果能在開滿了月光的山坡上與你相遇,如果能深深地相知再別離,那麼,我已在最美麗的年華遇見了你。

我總要習慣一個人,子期。

 

趙飛燕(?~公元前1年)。西漢漢成帝的皇后和漢哀帝時的皇太后。

笙歌散盡遊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

歐陽修惜的是春,而我這裡,憐的是燕。

唐家玉環,漢宮飛燕。燕是玲瓏的飛禽,燕也是傾國的美人。飛燕飛燕,總讓人想起畫樑上輕巧的生靈,乍開剪刀的尾,飛過雕滿暗紋的廊玄,築巢在江南的孔橋下。可是那喚作飛燕的美人,一進了這亭廊,就再也沒能出來。

贏洲之中,金盤之上,她擁起盛世的繁華,為成帝跳那支舞。無方的笙緩緩漫開,九天的綢帶凌波而來,陽春三月白雪紛紛落下。清鈴聲驟響,一隻皓腕牽著薄紗,半遮容顏旋轉留仙長裙,薄風揚起玄女耳畔的紗——剎那就迷了心魄。

此舞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高長恭(公元?~573年),姓高,名肅,字長恭。北齊世宗文襄帝的第四子,東魏大權臣北齊奠基人大丞相高歡之孫,封為蘭陵王。

中國歷史,最美不過魏晉南北朝;北齊歷史,最美不過蘭陵高長恭。

肅是肅敬,長恭自然是長久肅敬,古人取字尤愛用字釋名,字又比名更深一層。如李白字太白,謝安字安石,韓信字重言(這個應是後人所取),二者相得益彰。

我總是對帶「長」的名字有相當深的執念,或許是因為「長」字本身就代表著長久、漫長、生長,有深入靈魂的悠遠腔調。《蒹葭》裡的「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本是寫愛慕而難以接近的長悵惘、長相思之苦,而之於蘭陵,更多的恐是置身家國猜忌中的憤懣。

蘭陵生命太短,沒能長久地「肅敬」,只有長久地「肅靜」。

長空飄雪,蘭陵將這杯酒飲下,點燃的債卷揚起飛塵,飛舞在他俊美絕倫的臉前,橫絕了千年的時空,這是它為他跳的最後一支舞。

四年後,小憐的玉體橫陳朝堂,周師踏馬而來,劍指北齊。

千年後——

當《蘭陵破陣曲》從那一衣帶水的國土傳來時,伶人依依呀呀的聲調訴說著的王子,是神州再無的風華。

於是我徹悟——

蘭陵之後,再無高長恭。

責任編輯: 宋雲  來源:古典新風尚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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