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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久第對峨邊縣沙坪農場大堡作業區血腥的控訴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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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堡小勞教」的歷史由「大堡小勞教」自己書寫,這部始於一九五九年,由大堡作業區近三千少年兒童充當主要演員的連續劇最終以悲劇謝幕,他們幼小的生命長眠在峨邊縣大堡鎮的荒山中,近三千條小驅殼譜寫並成就了一篇對體制的起訴狀。李久第就是這近三千個冤魂中的倖存者。

大約是在一九六○年,「大堡小勞教」們開始到峨邊縣的紅花鄉運糧,人都走不動了,全身浮腫者,遠看就是一個小胖子,而瘦得不成人形的人就像一枝風擺柳,大堡山間的風如果稍大一點,絕對能將運糧的小勞教吹翻。

運糧工具很簡單,一條單褲把褲腳一紮,兩條褲腳分別放到兩個肩膀上,裝上玉米以後再在褲子的腰部拴上一條繩索,便大功告成,由於營養嚴重不良,下山時兩隻腳直打閃閃,但是運糧被大家視作機會難得,只要是還沒有倒下去的人一般都會爭著去,要知道,抓一把生玉米粒放進嘴裡嚼,那是要多香有多香,要多美有多美。

大堡鎮的山民,有些家庭有做玉米湯圓的習慣,把玉米磨成細粉,用水一陣調和,兩手合攏再一陣搓揉就成了湯圓,在當時無需加糖,也沒有糖加,要加也只有野菜,但這已經是不得了的了,在小勞教的心目中,這大概應該是神仙才能有的福分。

重慶小勞教李繼光提出了一個心願:我如果能吃飽一頓大米飯可以接受槍斃!寧願做一個飽死鬼,不情願這樣長期挨餓,讓我李繼光這樣長期餓著,實在難受!

啊!這條命就當真這麼不值錢?只值一頓大米飯?

李久第才不得干!因為李久第飯量小,沒有像李繼光那樣餓得難受。餓著難受,把肚子過度撐飽更難受,一九六○年,已經記不清楚是哪一天,善長打夜戰(指晚上出去偷東西吃)的李功弟不知從哪裡偷了一口袋紅薯,大飽一頓口福之後,因為肚子撐得過飽,在床上疼得打滾翻斤鬥,好在一個大通鋪的小勞教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兩邊起碼幾十米寬沒有人睡,任由這個夜戰王翻滾,翻滾進行中他好像說了一句話,意思是,放了兩個屁好像要松活一些了,(四川話,肚皮就沒有原先那樣撐得難受了)翻來滾去,力氣用盡,最終生命還是走到了盡頭。就在那一年,大堡一中隊嚴重減員。如果沒有解放軍部隊派人來,將剩下的「大堡小勞教」背下山,繼續這樣下去,整個大堡作業區的五個中隊恐怕都將成為無人區。

在我的記憶中,一九五九年下半年,初到大堡一中隊的時候,曾經組織過一次參觀,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到了距離大堡鎮最遠的大堡作業區八中隊,這就不是記錄片「大堡小勞教」中所描述的五個中隊,而是八個中隊了,真相是不是大量死人以後,由八個中隊重新調整,成了五個中隊,我本人不得而知,因為隨後我離開大堡作業區到了打鑼坪中隊,打鑼坪中隊距離沙坪農場場部不遠,與新墳溝少年中隊遙遙相望,這個名存實亡的打鑼坪中隊當時就已經基本上是一個無人區,我到那裡一看全隊加上炊事班最多只有十幾個人。

記得到大堡作業區八中隊參觀的主題是:八中隊的大廚房用一兩玉米面就能做出一個很大的發糕饃饃,這裡所謂的很大當然是相對而言,不知道是加了什麼膨漲劑之類的東西,反正炊事員和炊事員之間在互相交流,我年紀小,當時也不懂為什麼一兩玉米面就能做出一個大大的令人囗水直流的大發糕饃饃。

在我永遠不能忘懷的記憶中,當時從一中隊走到八中隊把人真是累得夠嗆,因為身體虛弱得很,經不起累,不過那個時候還沒有開始大量餓死人,到達目的地以後我看見大堡八中隊黒壓壓一大群孩子,好奇的把我們這群來訪者盯著,當時的我,大腦里曾經冒出過一個大大的問號:怎麼會全部是小孩?八中隊的那些小勞教肯定也會想:這麼多小孩是從哪裡來的?當然,隨後他們也就明白了,這些參觀者是大堡一中隊的人,和他們身份一樣,同屬「大堡小勞教」。就在那一刻,年幼的我全然不知,這是中國的執政黨剛剛從共產主義的鼻祖蘇聯那裡,引進的洋玩意,要效仿什麼「高爾基工學團」,還要成就什麼「教育的詩篇」。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往事微痕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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