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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侄子毛遠新其實是罪犯 網絡再聚焦

三天之內,死了全家,這成為「工宣隊」和一些人的「輝煌戰果」。他們向上級報功,被認為是「清理階級隊伍的重大收穫」、「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他們得到了上級的重視,不久,就成毛遠新親自抓的「典型」,把他們的「經驗」赫然發表在《人民日報》上。

1975年2月26日中共遼寧省委常委擴大會議批張志新案件 ,毛遠新最後說:「在服刑期間,這麼囂張,繼續進行反革命活動。多活一天 多搞一天反革命,殺了算了。」

張志新被判過兩次死刑

陳禹山說,張志新曾兩次被判死刑。第一次是1970年5月14日。盤錦 地區革命委員會人民保衛組判處張志新死刑,立即執行。案件呈送到了瀋陽市中 級人民法院。

據瀋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當時的辦案人員回憶介紹:張志新1969年逮捕後 ,原打算只要她認罪,根據策反方針,判幾年刑就行了。可是她不認罪。當時同 意判死刑,立即執行。案件呈至已實行軍管的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

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謝越1979年接受陳禹山採訪時回憶:當年省高院軍 管會把張志新案首先給一處副處長高振忠審。高振忠看了市中院的報告,私下說 :毛主席指示「一個不殺,大部不抓」,張志新是動口不動手的,不搞破壞的。 在組織會議上,黨員在黨的會議上發表自己的看法,構成犯罪嗎?

「文革」中,公、檢、法被砸爛,罪名是「右傾」,保護了敵人。老公、檢 、法人員許多受難。高振忠是倖存者。對張志新案,他有自己的看法,但不敢向 軍管會講,更不敢在會上講。

軍管會認為高振忠執行不力,決定換人,換上了周××。當時普遍認為,「 『左』比『右』好。『左』是方法問題,『右』是立場問題」。周××感到壓力 很大,決心這次不能再「右傾」了,要判刑,判勞改。他考慮判兩年以上有期徒 刑,並徵求他的上級主管單位負責人意見,得到認可。但他在謄抄審判意見稿時 ,覺得自己還可能被軍管會認為「右傾」,於是把刑期大大加重,改為15年。 他認為,這已超過了極限,他們不會再說他「右」了。

但審判意見稿送到軍代表那裡,被全改了,軍代表連寫了6個「惡毒攻擊」 ,結論是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被修改過的審判意見,給呈報到遼寧省革命委員會審批。

審批會上,與會者對盤錦地區法院、瀋陽市法院和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一致 對張志新判處死刑,均表無異議。最後,遼寧省最高負責人、瀋陽軍區司令員陳 錫聯發話:留個活口,當反面教員,不殺為好。於是,改判張志新無期徒刑,投 入瀋陽監獄強迫勞動改造。

1973年11月16日,犯人參加一次批林(彪)批孔(子)大會,當報 告人批判林彪推行「極右路線」時,此時精神已失常的張志新站起來喊:「中共 極右路線的總根子是毛澤東。」張志新因此被認定「仍頑固堅持反動立場,在勞 改當中又構成重新犯罪」,被提請加刑,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1975年2月26日,中共遼寧省委常委召開擴大會議,審批張志新案件 。出席這次會議的有毛遠新、魏××、蘇×等17人。會上,蔡文林作了《關於 現行反革命犯張志新的案情報告》。

魏××說:「真是反動透頂。」

毛遠新說:「判無期以後,一直相當反動,看來是死心塌地。」

魏××說:「乾脆吧。」

毛遠新最後說:「在服刑期間,這麼囂張,繼續進行反革命活動。多活一天 多搞一天反革命,殺了算了。」

蘇×、魏××表態:「乾脆。」

1975年2月27日。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遵照省委常委擴大會議決定, 給瀋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下發文件:

你院報省審批的張志新現行反革命一案,於1975年2月26日經省委批 准處張犯死刑,立即執行。希遵照執行,並將執行情況報給我們。

3月6日,監獄有人提出,張志新「是否精神失常」的問題,並向上級報告 。3月19日,上級批示:「洪××同志不考慮,她的假象,本質不變,仍按省 委批示執行。」

4月4曰,張志新在瀋陽被殺害。

死囚家屬學習班

據陳禹山憶述,1979年初夏,他訪問張志新女兒林林,林林談了參加「死囚家屬學習班」的情況。林林說:

1975年初春的一天,刮著大風雪。瀋陽法院來了兩個人,通知爸爸、我和弟弟到縣城開會。爸爸和我牽著弟弟,冒著風雪來到縣城招待所。我們推門進 去,屋內有暖氣,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然而我心裡發顫,感覺比在風雪裡還要冷 。瀋陽法院來的人要我們坐下,說是給我們辦個「學習班」。接著,一個人掏出《毛主席語錄》,翻開念了兩段語錄,內容我記不全,一段是講什麼階級鬥爭, 一段是講堅決鎮壓一切反革命的。然後提到我媽媽,並問了爸爸一些話。爸爸說幾年前他已同張志新離婚了,法院把孩子判給了他。法院的人問我:「你知道你 媽媽在監獄中的表現嗎?」我搖搖頭。我確實不知道。我當時只知道媽媽是個反 革命,是聽人說的。她怎樣反革命,我也不知道。媽媽被關進監牢後,爸爸上監 獄送衣物,不讓見。姨父從北京來瀋陽,到監獄去探監,也不讓見。媽媽自被捕以後,同我們的一切聯繫都斷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瀋陽法院來的人大聲說:「你媽媽非常反動,不接受改造,頑固不化,反對偉大領袖毛主席,反對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反對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 ,罪上加罪,政府考慮加刑。如果處以極刑,你是什麼態度?」

我愣住了,不知道怎樣回答。我的心一下碎了。但我強裝鎮靜,強忍著淚。 爸爸說過,不能在別人面前掉淚,不然就同媽媽劃不清界限了。爸爸代我回答說 :「如果確實那情況,政府怎麼處理都行。」

法院的人又問:「處極刑,收不收屍?張志新獄中的東西你們還要不要?」

我低著頭沒說話。爸爸又代我說:「我們什麼都不要。」

他們再也不問什麼了。兩個人嘀咕了一會兒。一個人在寫什麼,另一個人在教育我,說我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黨的政策是重在表現,要我和媽媽劃清界限。他要我說說對媽媽犯罪的看法。我說了,是照老師平時教導我說的。當時心裡很亂,說了什麼現在記不清了。

那個人把寫好的東西,交給同我談話的人,他們又嘀咕了一陣,又在上面寫 。寫完之後。要我在上面簽字,按上手印。「學習班」就這樣結束了。整個過程,弟弟被嚇得不敢出聲,他靠著爸爸身旁,緊緊地抱著爸爸。

爸爸領著我和弟弟從縣城招待所出來,跌跌撞撞,頂著呼嘯的風雪回到家。沒有做飯,爸爸將家裡僅剩的一個窩窩頭掰成兩半,分給我和弟弟吃,說:「吃了早點睡覺。」

我靜靜地躺在炕上。爸爸獨個兒坐在小板凳上,對著燈發愣,他瞅了瞅炕上,以為我和弟弟睡著了,就慢慢地站起來,輕輕地把瀋陽家裡帶來的箱子打開,翻出媽媽的照片。看著看著,爸爸禁不住流淚了。我翻下床,一頭撲進爸爸的懷 抱,放聲大哭。爸爸拍著我,說:「不能這樣,不能讓鄰居聽到。」聽到哭聲, 弟弟醒來了。爸爸把我和弟弟緊緊地摟在懷裡。這一夜,我們不知流了多少淚, 卻不能大聲哭。

……

這真是人間至痛的往事,令人不堪回首。在學習班上,瀋陽法院的人要林林簽字並按手印的那份「筆錄」,後來在張志新的案卷中被找到,摘抄於此:

曾林林:剛聽說張志新犯了反革命的罪行,我當時感覺會影響我進步的。這下可完了。但經過學習提高了認識,母女關係是有階級性的,她雖然生了我,是我的母親,可她是反革命,就不是母親了,已是我的敵人了。她反黨反毛主席, 我們就和她鬥爭到底。我後來經過學校老師和家長的教育,我已認識到她反革命,我和她劃清界限,並不會影響我的進步。

問:張志新實屬死心塌地,罪大惡極,你們有什麼想法,看法?

林林、彤彤:堅決鎮壓,把她處死刑,為人民除害。我們連屍體也不要,政府願意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們都擁護。對於張志新在監獄的還有什麼財物, 我們什麼都不要,這有(由)政府處理。

那一年,彤彤不滿10歲,而林林也未滿18歲。

摘自:《張志新 冤案還有新的秘密》/作者:陳少京

(南方周末2000年6月16日編者按:本報1998年8月7日發表了《張志新冤案還有秘密》一文,引起讀者廣泛關注。在張志新犧牲25周年之際,我們發表陳少京先生的《張志新 冤案還有新的秘密》)


  

蕭光琰一家在文革中被迫害死。(網絡圖片)

蕭光琰一家之死

作者︰寧連喬

蕭光琰,男,48歲,大連化學物理研究所研究員。1950年從美國回到中國,在1968年的「清理階級隊伍運動」中被關押,在連續殘酷毆打後自殺身亡。三天後,他的妻子,美籍華人甄素輝,和15歲的女兒蕭絡連一起自殺。

三天之內,死了全家,這成為「工宣隊」和一些人的「輝煌戰果」。他們向上級報功,被認為是「清理階級隊伍的重大收穫」、「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他們得到了上級的重視,不久,就成毛遠新親自抓的「典型」,把他們的「經驗」赫然發表在《人民日報》上。

蕭光琰是福建省福州市人,出身於民族資產階級家庭,一九二O年生於日本,後移居美國。一九四二年五月, 他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美國坡蒙那大學化學系。一九四五年十二月畢業於美國芝加哥大學研究院,曾專攻物理化學, 獲得化學博士學位︰一九四六年任芝加哥大學化學系助理研究員。一九四七年仕芝加哥大學冶金研究所研究員、一九四七年八月任美國美孚石油公司化學師。

一九四九年秋天,他參加了在美國的「中國科學工作者協議」、「中國學生基督協會」等組織的活動。他產生了回到祖國的願望,而且這種願望越來越強烈。他懷著崇敬和激動的心情,給祖國的高教部寫了一封信,詢問祖國石油工業需要什麼技術資料,他決心為祖國的石油工業搞到一批技術資料,奉獻給人民。從此後,他避開了一切社交、捨棄了愛好的游泳、打網球、滑冰、滑雪等活動。他花了幾千美元購買了翻印器材,懷著一顆熱愛祖國的心,日以繼夜地搜集、翻印和整理他認為祖國需要的資料。就這樣,在極度緊張和勞累中,他整整忙了一年。贊同他,協助他,並和他懷有同樣心情的人,還有他新婚的妻子甄素輝。

一九五O年十一月,蕭光琰向他久居的美國告別,幾經周折,通過轉道香港,終於投入了祖國的懷抱。按他的意願,安排他在石油部做研究工作。後來,他到了大連化學物理研究所。組織上派專人放大、整理,鑑定了他帶回來的材料,認為這些資料有價值,將會對我國的石油煉製工業起到有益的作用。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他在美國時,連得過四枚金質獎章都沒有向親人透露,但這回卻非常高興地告訴妹妹︰「你知道麼?我那些資料已經用上了,這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

但是,就在他回國不到九個月的時候,「思想改造」運動開始了。他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被列為「重點批判對象」。在極左陰雲的籠蓋下,當人們以嚴肅的目光追間他「回國的動機是什麼?」時,他茫然了。

是什麼呢?難道他回國前後的所作所為還不能說明他回國是想來做什麼嘛?

由於事態突然,思緒紊亂,他只能呆呆地忍受了「思想反動」、「有賣國思想」、「帶回資料是為了向上爬」、「十足腐朽的資產階級思想作風」的評價。

他傷心極了,他只能向家屬親人傾訴︰「我愛(共產)黨冒險回國,誰知(共產)黨不愛我,把我關在門外……對新中國,我有「失戀」的感覺,感到生活失去了重心和平衡。我感到前途悲觀。」從此,他患了嚴重的失眠症,長期不能工作。

一九五六年,有關部門的領導檢查了過去一段時間裡對知識分子的錯誤做法,親自找蕭光琰談話,向他表示歉意,修改了一份他有很大意見的鑑定材料。

此後,領導同志經常和他談心,留他在家吃飯。他真誠地把前一段不愉快的生活當作「誤會」,怨氣全消了。他甚至責怪自己,不該灰心,誤了工作。他向共產黨表示,要「以實際行動來彌補過去五年無成果的損朱。」要「長期努力,爭取入(共產)黨」。

從此,他拼命地工作,直言不諱地提出自己對科研工作的見解和建議。在一年半的時間裡,他所領導的專題小組完成了十五篇論文報告,他回國後一直從事的「頁岩油催化裂解及其氮中毒的機理研究」和「電子酸性催化劑研究」,在應用的基礎理論方面,都有了進展和突破。「頁岩油催化裂解」的研究,主要是為、了探求以頁岩油為原料,製取優質油(包括機油)的途徑。五十年代的我國,在這方面還處於空白狀態。蕭光琰沉浸在工作成果帶來的欣慰之中,他把這段時間叫做他生命的「黃金時代」。

可惜,這「黃金時代」不長。一九五八年底,他被定為「白旗」,放在被「拔」的位置上了。他知道「白」象徵著反動,但不理解自己何以成了「白旗」,只好迷惘地任人「拔」。

「老白旗--蕭光琰」的大字報貼滿了走廊︰

「你對祖國毫無感情……」

「你帶了點破資料是為了往上爬……」

「你拿了高額工資,幾年來沒有任何成果……你執行的是掛羊頭賣狗肉,唯有理論高的白旗路線……」

「你想入(共產)黨,這是對共產黨的污衊……」

除夕,他也去參加了化物所的迎新聯歡晚會。他萬沒想到,在聯歡會上,他將受到一切正常人都無法忍受的侮辱︰在人們的歡笑聲中,他分明聽到報幕員高聲宣布「行動劇《洋博士現形記》開始」。

於是,大幕拉開,在小鑼聲中,一個按他的特徵化裝成的小丑出場了。「小丑」自報說︰「在下蕭博士,靠父母的造孽錢,在美國混了個洋博士,聽說共產黨在中國掌權,待我偷點資料,混進中國,也好撈個一官半職……」

他驚呆了﹗他無地自容﹗此時此地,蕭光琰嘗到的是什麼滋味呢?只能是悲憤和屈辱﹗然而手無縛雞之力,更無任何反抗能力的博士先生,卻只能無可奈何地以一種祈求的心情喃喃自語︰「這不好,很不好……取笑人,不好……」 。

他懷著一顆願意「改造」的誠摯的心向領導傾訴︰「像我這樣背景的人,這樣改造方法不一定最有效,如人格被傷了,改造就慢了。」他天真地思想,這樣做,工作沒法進行。沒料到他的專題長被撤掉,改由一位年輕的同志擔任,他被「另行分配」了。

從此,他工作消沉,開會往角落裡坐,一言不發,長期失眠。群眾反映︰「蕭先生這樣下去,此後非自殺不可。」但是,他沒有「這樣下去」。一九六一年,共產黨的知識分子政策再度糾偏,他像孩子一樣興奮地向共產黨、向親人們表示「為了祖國的科學事業,希望再活四十年」。

在知識分子交心會上,他泣不成聲地向共產黨傾訴︰「(共產)黨是公正的。我希望能再活四十年,使我的餘生能給(共產)黨的事業做些事情,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他寫信給妹妹說︰「我曾經為(共產)黨對領導科學缺乏經驗而造成的一些缺點和損失而痛惜過,但是,我相信(共產)黨的領導會從經驗中逐漸懂得領導科學工作的規律。缺點是暫時的。一個科學工作者的責任,就是盡力幫肋(共產)黨了解科學工作的特點和規律。」

這段時間裡,他游泳、打球,失眠症竟然好了。他滿懷激情地寫信告訴所有遠地親友︰「從現在起我再不頹廢了﹗我要拼命干。」 他真的拼命幹了。除了專題組的工作,每個周末都給青年研究人員講課,參加會議,春節也不休息。一九六四年他的一個妹妹在北京病故,給他拍來電報讓他前去,他的覆電是︰「誓將餘生獻給(共產)黨的科研事業。」在這段時間裡,他領導的專題組完成了十六篇論文報告, 專題研究取得了新的成果。他還主動兼任青島海洋研究所研究員,提出了具有方向性的研究課題--生物催化。這個課題不僅在當時是先進的,直到現在,國外也是不久前才開展起來。

蕭光琰敬仰和熱愛毛(澤東)主席。他常和自己的親人說︰「我真希望有一天能見到毛主席。」可是,十年「文化大革命」開始了。

文化大革命是一場浩劫,是一場對生靈的掃蕩,蕭光琰一家,當然是「在劫難逃」了,文革一開始,他就受到了衝擊和批判。

一九六八年十月五日晚九時,化學物理所的工宣隊派出由二十名彪形大漢組成的專政隊,全副武裝,如臨大敵,驅車蕭家,把正在病中的蕭光琰抓進「牛棚」。同時,抄收蕭家一切值錢的財物。

嚴厲的、無休止的「審訊」開始了。

「蕭光琰,你在美國掙那麼多錢,生活那麼好,為啥回來?」

「你能把美國的資料弄到中國來,一定也能把中國的資料弄到美國去,你老實交待,為美帝國主義搞了多少情報?」

仍然是十八年前的老問題。對這樣的問題,蕭光琰當然對這些人說不清。可是,「專政隊」對他的待遇已不再只是懷疑和控制,而是用「三角帶」特製的刑具猛力抽打,他只能用慘叫來應合人們的嘲罵了。

「專政隊」的一個工人暴徒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白屎​​」。因為旅大人把「白」念成和「博」同音,於是當年的博士終於演化成為「白屎」,任人踐踏。他在斥罵聲中,被迫寫下了二十六份「交待材料」。當然,每交上一份得到的是一陣斥責,以至「抽你的筋,剝你的皮」的威嚇。

在「放風」時,人們聽到,他像夢囈般地反覆著一句話︰「共產黨的政策不是這樣的……」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六日,在他挨過一頓皮鞭抽打之後,精神特別壞。「放風」時,他用微弱的聲音,喃喃自語︰「共產黨的政策是會給出路的……」此時,他已經把平生希望縮到最少的限度只求給出路了。

十二月十日晚,又是一次嚴厲的「審訊」和更凶暴無情的皮鞭抽打。

十二月十一日晨,當「專政隊員」厲聲喝令「牛鬼蛇神」起床時,蕭光琰再也不會爬起來,他死了。驗屍結果︰服過量安眠藥--巴比妥自殺。然而毫無人性可言的「專政隊」卻認定︰反革命特務分子蕭光琰畏罪自殺,是無產階級專政的偉大勝利,並貼出了「特大喜訊」曉喻全院,決定「乘勝前進,深挖一切階級敵人」。

於是,當天下午就把蕭光琰的妻子,正在營城子農場勞動改造的海運學院英語教師,中國血統美籍華人甄素輝拉到化學物理所,向她嚴肅地宣布︰「反革命特務分子蕭光琰畏罪自殺,他的問題是敵我性質的。你要繼續交待。」

甄素輝沒有表示她將怎樣繼續交待,也沒有哭,只是向丈夫的屍體看了一眼,請求准許她請兩天假,回家照料多日不見的孩子,甄素輝的請求真的被批准。她當天就回家了。

蕭光琰和甄素輝的十五歲的女兒小絡連在父母被揪鬥後,在嘲罵、追打中過著痛苦的孤獨生活。人們無從知道甄素輝母女相見的情景。第三天(十二月十三日),一直不見這家人的任何動靜,敲門也不應。把門弄開,看到的是︰母女雙雙躺在雙人床上,蓋著被,母親緊緊地摟著女兒,他們早巳停止了呼吸。經檢驗,認定是服過量巴比妥致死,當然又是自殺,他們隨蕭光琰一同而去﹗

自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十一日至十三日,蕭光琰一家三口,相繼自殺身亡。當時,對於蕭光琰和甄素輝,人們當然不肯也不敢說一句表示憐憫的話,因為他們是從國外回來的呀,誰知是什麼人呢?但是對小絡連,鄰居們卻忍不住地一灑同情之淚。這孩子實在招人喜歡,她熱情,聰明,美麗而健康,十五歲的孩子就長得像成年人的身材,而且特別愛學習,念小學的時候,就自己裝半導體收音機……在死的前一天,她把自己的照片鄭重地贈給要好的小朋友「留作永久的紀念」,在歷經屈辱、折磨以至行將結束這幼小的生命之時,她還有著多麼強烈的生之留戀啊﹗

三天之內,死了全家,但又成為「專政隊」和一些人的「輝煌戰果」。向上級報功,並決定「繼續深挖」,由大連化學物理所,大連海運學院,大連運輸公司、大連婦產醫院組成了聯合專案組,並命名編號,把以蕭光琰為中心的(三O一)特務集團案列為重點大案,進行緊張的內查外調,株連所及達十一個單位二十六人,其中當然包括照顧過小絡連的老鄰居夫婦,曾和蕭光琰交換過熱帶魚的老理髮員,以至給蕭博士打過針的護士,等等。當然,他們又說這是「清隊的重大收穫」,「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但可惜的是,任你怎樣「政策攻心」棍棒啟口,硬是搞不到一點像樣的證據。所以,「三O一」一案實質上毫無結果,以至不了了之。,然而可惡可卑的是,「專政隊」 的暴徒及其幕後指使人支持者的「功勞」卻不減。因為不管是真是假,是有是無,只要「挖出」了特務集團,就是「特大勝利」。大連化學物理所已經得到「上級」的重視,不久,他們就成毛遠新親自抓的「典型」,做為「工人階級占領科研部門」的活樣板,把他們的「經驗」赫然發表在《人民日報》上。

(《爭鳴》雜誌1999年8月轉載自《共和國檔案記綠》,文章有刪節。)

責任編輯: 於飛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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