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 大陸 > 正文

法廣: 中國最危險的女人 她抗衡劉雲山中宣部內幕

—被中宣部追殺多次改名的記者龐皎明辭職記

和洪門三合會的刑堂一樣,中宣部的禁令,開除令,事前並非不能公關,但一經發出即秘密執行,不容上訴和申辯,甚至連公開申辯和抵制都可能帶來風險,會被認為泄露了這一社團的機密。和秘密會社一般,即便自己離開了這個圈子,對這套秘密法典的討論,還是可能給仍在淫威之下的前同事、前東家帶來被報復的風險。

龐皎明辭職了,從中國最敢言的媒體之一的財新傳媒辭職了。本周末,在網易真話頻道上周末主辦的「深度報導十年論壇」上,龐皎明宣布辭職,他詳細回顧了他幾次更換名字,以逃避中宣部的追查,甚至是對他職業生命幾度「追殺」的全過程。

很多媒體同行雖然對這段故事早有耳聞,或身邊甚至自己都有類似的經歷,在紙媒崩解的當下,聽到這些細節,仍讓抱團取暖的媒體人們為他的的離開痛惜不已。

在這段公開訪談中,龐皎明宣布,他剛在上周(12月16日)剛離開財新,他說,「我現在和財新沒有關係了,所以講話可能更放得開一點,因為沒有太多的顧忌。」

龐皎明的代表作品是在財新《新世紀周刊》刊發的《邵氏孤兒》,這篇報導講述了一個震撼人心的故事。

湖南邵陽部分超生女嬰因無力繳納超生罰款等種種原因,被當地計生官員搶走,送進孤兒院;院方在收取巨額收養費後,將其以孤兒的名義交給美國收養家庭收養,此後,許多家長尋女多年至今,而調查顯示,這一現象並非僅在湖南邵陽發生。

龐皎明回憶,2007年,他在《中國經濟時報》做記者的時候的時候接觸「邵氏棄兒」的爆料,但不能發表出來。當時他工作用的名字是龐皎明,是他的本名。

後來龐因為對武廣高鐵劣質建材醜聞的報導,被鐵道部方面投訴至中宣部,不得不離開《中國經濟時報》,進入南方都市報深度新聞部後,他改了一個名字叫做「上官敫銘」,還在一直關注「邵氏棄兒」,但也因為環境的原因沒能報出來。

此後,龐皎明在南都待了三年,之後去了財新,當時財新剛從《財經》雜誌獨立出來進行創業。「邵氏棄兒」的稿子終於得以發表。

龐皎明自述,這篇稿子對於財新而言,不管是影響力還是美譽度都是最好的一篇,"沒有之一",財新總編輯胡舒立私底下給了他一筆錢作為獎勵。

事情的另一面是,這篇報導給龐皎明帶來有很大的打擊,以及各種各樣的壓力。2011年5月9日,報導發表後,他馬上又被「有關部門」(應為中宣部)盯上了。

龐皎明回憶,湖南方面使用了特殊的技術手段,當時,他所有的個人信息包括個人電腦都被入侵。除了他的電腦外,財新另一名跟進這一報導的記者趙和娟的個人信箱也被侵入。

中宣部發現,原來上官敫銘就是龐皎明,大概4個月後,他被中宣部勒令開除,後來,後來財新只好用「比較智慧」的方式讓他再換了一個名字。

龐皎明回憶說,他跟胡舒立說想換一個誰都想不起來的名字,當時他起的是一個比較女性化的筆名叫「黃依夢」,胡舒立看了問是什麼意思?龐解釋說是「黃粱一夢」的意思。

據說,胡舒立感覺太「悲涼」,不讓他用這個名字。討論了之後,胡舒立建議,「鄭道」這個名字很大氣,寓意「人間正道」,所以龐皎明就用了「鄭道」這個新的筆名。

變成「鄭道」的龐皎明又開始投入一線的採訪,但是因為做了幾期封面報導,還有一定的影響,他又被中宣部發現了,「說不是讓開除了這個人嗎,怎麼又出現了?」

據說,當時胡舒立回應宣傳主管部門說,「你們以為開除龐皎明那麼容易?如果開除的話,萬一他忍不住說出來,那可能是一個國際事件,所以當時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這個事內部解決了。」

之後的十八大前後大約一年,因為嚴酷的新聞環境,龐皎明被徹底停職。到今年四月份,龐皎明和財新方面覺得,形勢有所好轉,可以出來活動了,就開始全國各地的跑,做了不少選題,寫了很多稿子。

8月份撫順大水,龐皎明去採訪。因為報導的死亡人數與官方口徑不一,有關方面又注意到他,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怎麼這個人又出現了?」

這一次《新世紀周刊》「慌了」。後來,他們向有關部門提交了一份書面的報告,說「鄭道」其實並不是「上官敫銘」也不是「龐皎明」,鄭道是法制組的集體筆名。

龐皎明的離職決心與此直接相關,他說,「當然這很智慧,但對我個人來講,我覺得很不爽,因為我辛辛苦苦的把鄭道」的名氣做出來,現在又歸零了,我覺得環境非常不好。」

2011年,《邵氏孤兒》報導刊發後四個月,龐皎明被中宣部勒令開除,當時,他的一位朋友把這個消息隱諱地發在了微博上。

很多人問怎麼會被開除了?但是龐皎明說,「我不好說明。」新聞圈外人對此可能很難理解。

某種程度上,中國的新聞管制機器類似洪門三合會的刑堂,並不是渲染它有「三刀六洞」的殘酷,與某些第三世界國家動輒有記者被殺不同,與中國為數眾多的異議者、良心犯牢獄之災相比,中國的記者完全因職業而非貪腐的原因坐牢真不算多。

和洪門三合會的刑堂一樣,中宣部的禁令,開除令,事前並非不能公關,但一經發出即秘密執行,不容上訴和申辯,甚至連公開申辯和抵制都可能帶來風險,會被認為泄露了這一社團的機密。和秘密會社一般,即便自己離開了這個圈子,對這套秘密法典的討論,還是可能給仍在淫威之下的前同事、前東家帶來被報復的風險。

而此次龐皎明對中宣部和《新世紀周刊》和他的幾年的糾纏和鬥爭的解密,某種程度上,讓仍處於淫威之下的財新有些尷尬。

這幾天,胡舒立和她的財新傳媒近日剛宣布,換了新東家,上海背景的資金入股,黎瑞剛成為財新的董事長,財新的媒體註冊正從浙江遷移到北京,龐皎明的這一發言,自然給財新的外部環境帶來某些不確定因素。

荒謬卻很現實的是,對龐的發言,一位媒體人忍不住說,「你這麼說,會讓舒立被動的。」這正是黑幫化的刑堂執法所期待的結果。

對這些遭遇,龐皎明表示,雖然離開的一個原因是對時局比較悲觀。但他又覺得,「離開是因為外面有廣闊的天地,我們去探索也好,鬥爭也好,可能會有更多新的方式,可能一條路走不通,或者我們可以換個方式來嘗試。」

他說,「我走出這一步,以後我可能會比較紮實的做一些打破信息的壟斷等事情,我會做更多的事情,所以我並不悲觀。」

責任編輯: 劉詩雨  來源:法廣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13/1228/35975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