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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元梓:安子文外遇致我丈夫受難家庭破裂

北大造反派領袖聶元梓因懷疑安子文外遇對象是特務,向康生舉報,結果導致與其結婚不到一年的吳溉之受牽連而遭到隔離審查,而聶元梓則被迫與吳溉之離婚,從此家庭破裂。在《聶元梓口述自傳》中,她曾對這段歷史做了回憶。

晚年聶元梓

與老紅軍吳溉之結婚

文化大革命的前夕,我的個人生活發生了改變,和老紅軍幹部吳溉之結了婚。

我和吳溉之是通過唐天際認識的。抗日戰爭初期,我在太行山工作的時候,就認識唐天際,他是參加過長征的老紅軍戰士,擔任著晉冀豫軍區的司令員。他的愛人耿希賢,和我是華北抗日軍政幹部學校的同學,年齡比我大一些。我們關係很熟。到北京工作以後,我那時候孩子們都大了,因為是單身,經常到一些老同志老熟人家裡去看望他們。1965年夏天,我到唐天際、耿希賢家裡去玩,在那裡認識了吳溉之。

吳溉之也是一位老紅軍,他的革命經歷非常豐富(他是1924年入黨的老黨員,黃埔軍校第三期畢業,參加過北伐戰爭、上海工人武裝起義、南昌起義,後來又是平江起義的參加者,擔任過平江游擊總隊黨代表、縣蘇維埃主席等職務,參加過長征)。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是最高法院副院長,中共中央監察委員會常委。他的妻子去世了,他當時也是單身。吳溉之認識我以後,就一直保持了聯繫,我們來往得比較多。同年冬天,我們就結婚了。

當時,吳溉之已經是67歲了,他是1898年生人,比我大20多歲。我所以和他結婚,是因為吳溉之是一個經歷過長征的老紅軍,老幹部,這個人很老實。和他在一起,我覺得能有一些依靠。我對吳溉之很尊重。再說,他是一個老同志,老紅軍,我覺得對我在政治上會有幫助,更重要的是,給孩子們找一個父親,給我在政治上找一個可以指點指點的人。沒有想到,和吳溉之結婚以後,我卻被捲入了另一樁麻煩裡面。

牌桌上下的曖昧

吳溉之是在中央監察委員會工作,和中組部在一起辦公。我認識他以後的這一段時間,中組部長安子文,海軍司令員肖勁光,經常到吳溉之家裡去,有的時候是在一起聊天,有的時候幾個人打打麻將。那時候打麻將,也不贏錢,就是爭個勝負。

安子文來打麻將,經常帶個女的,叫鄧覺先,還有她妹妹,叫鄧覺慧,也是常來常往。鄧覺慧30多歲,已經結過婚,有一個孩子,吳溉之喪偶以後,鄧氏兩姐妹常到吳溉之家裡玩,鄧覺慧曾經表示願意與吳溉之結婚。吳溉之覺得她太年輕,兩人年齡差距大,又不是共產黨員,還有別的一些原因,所以沒有同意。(我和吳溉之結婚以後,和鄧覺先來往也熟了,我們也曾談到過去她妹妹曾要求與吳溉之結婚的事,我問她,鄧覺慧不是已經結婚,並且生了孩子嗎,為什麼還要和吳溉之結婚呢?鄧覺先說,她可以離婚嘛。我說那孩子怎麼辦?鄧覺先說都管著唄。當時我很不能理解鄧覺慧,她自己的丈夫很年輕,夫妻兩人又沒有什麼不合的大事,為什麼要離婚呢?而且,她向吳溉之要求結婚的時候,她是並沒有離婚的。)吳溉之拒絕了鄧覺慧以後,鄧覺慧到吳溉之那裡就去的少了,鄧覺先還是經常去。那時候,我不太會打麻將,主要是他們幾個玩,有的時候三缺一,我也就湊個數。實際上,我是不喜歡打麻將的,那時候我還年輕,有時間總想學習學習,另外,我還要到北大去上班,每天風塵僕僕,經常不在家裡。但是,不管我在家還是不在家,安子文都經常帶鄧覺先來打牌。

吳溉之和安子文、肖勁光等彼此都是好朋友,來往很多,經常是相互到其他人家裡打牌。鄧覺先的丈夫叫張仲瀚,後來我們也認識了。張仲瀚是國民黨軍的起義人員,擔任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第二政委,人也很好。這就是我和吳溉之結婚以後接觸到的來往較多的他的朋友圈子。

在這些交往中,我就發現,安子文和鄧覺先的關係很曖昧,而且無所顧忌,把這種關係表現得很公開。這樣的情況,太不正常了。

身為中央組織部長的安子文,經常是在鄧覺先家裡,有時候組織部派人來找安子文,都了解他的習慣,到吳溉之家裡找不著,就到鄧覺先家裡找,一找准能找到。他們的關係一目了然。

尤其是在一些情況下,鄧覺先居然代替安子文處理工作,這成何體統?安子文分管黨的組織工作,代表黨中央管幹部,是黨的要害部門,有些老同志找他解決工作問題、安排職務,有時,因為安子文不好找,就要先找鄧覺先,然後才能見到安子文。有時安子文的有關意見,也是通過鄧覺先傳達給那些人。

有些幹部想調動工作,想幹這個,不想干那個,想到這裡,不想到那裡,有時也要先找鄧覺先,轉達給安子文,安子文還就聽鄧覺先的話,安子文的有關意見又通過鄧覺先傳達下來,這完全不符合黨的工作原則呀!

其他的人我不多說,吳溉之自己,他的愛人去世以後,有一段時間就是一個人生活,孤單得很,他想把在外地上學的孫子調到北京,調到身邊來,但戶口等問題不好解決,要安子文幫助一下。他和安子文那麼熟悉,不說是天天見面,也隔不了三天兩頭就會湊在一起,經常在一塊兒打牌,另外,監察委員會和中組部就在一起辦公,他們兩個人的辦公室挨得那麼近,可是吳溉之自己不對安子文講,他也是先和鄧覺先講。鄧覺先再和安子文說,才給他辦了這件事情。

這樣的情況,一次兩次地,偶爾為之還行,一再地發生,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吳溉之這個人是不關心這些事情的,即使是當著他的面發生什麼,他也不放在心裡。或許是他和安子文相識多年,對他的事見怪不怪,我卻覺得不可思議。你安子文是黨的組織部長,有什麼事情應該是交給中組部的人去做,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讓鄧覺先去做?張仲瀚是黨外人士,鄧家姐妹也不是黨員,這麼重要的黨的幹部工作,怎麼可以讓這些人來插手?鄧覺先年齡不算小,自稱50歲了,經常打扮得很漂亮,抹著紅嘴唇,穿的也很時髦,黨的工作怎麼能讓她來做?

這個女人不尋常

因為我和他們漸漸地熟悉了,安子文和鄧覺先的曖昧關係就不在乎我了,都擱在明面上了。我眼中的怪事就更見得多了。

有一天,幾個人上鄧覺先家裡打牌,吳溉之一時去不了,要4點鐘才能到,吳溉之就讓我先去。安子文和他的夫人劉某某,鄧覺先,加上我,正好是一桌人。我們4個人就坐一輛車子去了。我坐在前面,他們坐在後面,3個人在車上嘀咕家裡的什麼事情,開始我沒有太注意他們說什麼,後來就聽到劉某某發脾氣了,她說:「這個家我管不了,你讓鄧覺先管吧!」沒有想到安子文竟然回答說,覺先你就管吧。這話都是當面的公開的,顯然地,安子文和鄧覺先的關係,劉某某是完全明白的。

鄧覺先經常到安子文家裡去,安子文也經常到鄧覺先家去。中央有事情,要找安子文沒有找到,就到鄧覺先家去找。多數時候能在鄧覺先家裡找到安子文。安子文要出差,都是從鄧覺先那裡走,他出差回來,也先到鄧覺先那裡去。安子文出差在外,他什麼時候回來,鄧覺先都知道。要了解安子文的事,或者想知道點什麼消息,就找鄧覺先,問鄧覺先,准能知道。

還有一次,鄧覺先對我講,我還沒有和吳溉之結婚的時候,她和鄧覺慧經常到吳溉之家裡來。吳溉之也對我講她們的情況。我們兩個戀愛,結婚,難免會問他,以前有沒有接觸過別的女人,和什麼樣的女人來往呀,一家人嘛,總要談談家常。吳溉之說,她們姐妹二人過去就經常到我家來,一來,一定在這裡吃中午飯。有一天吃過中午飯,要睡午覺,鄧覺先就跟吳溉之說,是讓她跟吳溉之睡,還是讓她妹妹跟他睡?吳溉之說,我一個都不要。讓她們倆到另一個房間去睡。至於實際情況,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管,那都是我們兩人認識以前的事情,我不操那份心。我也問過吳溉之,你為什麼不和鄧覺慧結婚呢?吳溉之說,第一她不是黨員,我有些文件必須保管好,第二她太年輕,第三她已經結婚了,還有孩子。所以他不同意。可是,我們兩人結婚以後,鄧覺慧還繼續到我們家裡來過。

鄧覺先還跟我講,她現在住的院子(在中組部斜對面),既寬敞又漂亮,是安子文給她安排的。從前的房子,則是另一位中央領導人給她找的。這位中央領導62年下去了,他下去以前,常常找她去跳舞,他是個舞迷,跳到深夜都不回家,從來也不帶他的夫人出面。鄧覺先說,「那時跳舞跳得很厲害,找我的人比現在更多。我住的那條胡同,來我家的小車都得排長隊。」為什麼搬家,當然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是,她家裡客人來往多,原先那個院子所在的胡同小,有時候她家來客人來多了,車子都擱不下,一直要停到大街上,還要警察來安排指揮。

我對她的了解逐步加深,我就對鄧覺先產生了懷疑。她的丈夫本來是我們的一個統戰對像,國家對他們一家人都有照顧,她在測繪局工作,管管資料,上下班都很自由,生活條件很優越,她有什麼必要這麼繁忙地在目前的這個黨政要員的圈子裡活動,與這麼多黨的高級幹部周旋?而且,她和安子文的關係搞到這種地步,幾近於公開?

這段時間,有一位給首長開車的司機(名字我記不清了),也和我講了很多關於鄧覺先的事,他經常開車拉著她跑來跑去,她與什麼人交往,和什麼人有密切關係,和什麼人好呀,都瞞不過司機去。再說,中央幹部的司機們,也是經常相互打交道的,直接間接地就知道了很多事情。這位司機對我說,這兩個女人可壞了,特別是那個姐姐,淨挑撥老幹部鬧離婚,何某某就受過她的挑撥。還有,前幾年,一個中央領導常常和鄧覺先跳舞,從來不帶自己的夫人,那房子也是中央領導給她找的。這位中央領導下去了,她又抓住安部長了……

這些事情我弄不清楚,也不敢跟別人說。我就跟吳溉之說了我見到的和聽到的有關鄧覺先的情況,要他提醒一下安子文,吳慨之說,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說了也不管用了。我就說,你和安子文這麼熟,你為什麼不能早提醒他?吳溉之說,都是好朋友,這些事情,開始是不好意思說,等到後來,木已成舟,就是說也沒有用了。

這時已經是1966年初春。中央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揭發批判彭真,這件事情,在正式向下面傳達以前,我也是先從鄧覺先那裡聽說的。她還能說出中央會議上的具體情況,誰誰怎麼發言了,等等。她說,安子文是中央組織部長,對於彭真等人的揭發材料,都是安子文直接掌握的。鄧覺先顯然是從安子文那裡得到了信息。這就更增加了我的憂慮黨的機密,都讓鄧覺先這樣的身份不明的人得到了,這怎麼得了?

還有一次,也是3、4月間,有一天,鄧覺先打電話來,說是邀我和吳溉之到她那裡去打牌,她說,已經約好了安部長。我們正要出門,吳溉之的單位打了電話來,說中央監察委員會要開會。於是,就打了個電話給鄧覺先,說我們去不了。可是,馬上又接到了單位通知,說會議延期了。我和吳溉之就坐車到鄧覺先家裡去,沒有再通知他們。因為是老熟人,到了鄧家,直接就進去了。我們在客廳里等候,就看見安子文、張仲瀚和鄧覺先三個人在裡面的房間裡對什麼東西又捂又蓋的,神情很是緊張,還有些鬼鬼祟祟的。他們是不是在一起掩藏什麼東西?這就更加重了我的懷疑。

我心裡的疑團越來越重,但是,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是弄不明白。

幫忙幫忙,越幫越忙

我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就想找人幫我分析一下情況。沒有想到,幫忙幫忙,越幫越忙。

有一天,我去找楊惠文,想聽聽她對這件事情的意見,在她家裡,我就和楊惠文講了這件事情,請她幫我分析這種情況,和我應該怎麼對待處理它?她的丈夫白介夫(當時擔任中國科學院石油研究所的所長)也在場,他走進我們談話的房間,一聽我講這些事情,他就不走了,坐下來聽我的講述。

這麼重大的事情,為什麼我會找楊惠文商量呢?

我和楊惠文在1937年就認識了,在華北抗日軍政幹部學校,我住在山上小廟裡,她比我們到得早,住在學校里,但是和我一樣,她也是在等第二期開學,我們都是第二期的同學。從那以後,我們在工作中,動不動就遇到一起,總也分不開。

我從太南遊擊隊第五支隊調到屯留北方局黨校學習,她也正好被調到黨校學習,我們又成了同學。

學習結束後,我們又一同被分配到晉豫地委,我在晉城工作,她是在陽城工作。

我調到中條山的時候,我在平陸縣燕家山,她也調到了中條山垣曲縣委工作,又常常在地委開會見面。

在晉西事變中,我們又都住在垣曲的八路軍兵站,李哲人把我們兩人關在屋子裡,不許外出,怕讓別人知道我們的身份,他計劃是等形勢緩和後繼續派我們在犧盟會裡掩蔽下來做工作。一天到晚地,沒有什麼地方可去,我們兩個人朝夕相處,相知甚深。

後來,我們兩個一塊兒過黃河上西安,準備到延安去。在延安,我們又是一起在中央黨校學習,我們又是同學。那時,她已經結婚。後來,1942年延安整風以後,我回到中央黨校六部,她也回了中央黨校六部。

1960年,我調到北大,她也調到中科院,就住在中關村,離北大近得很,還被派到北大來搞社教運動。我調到北大以後,常常到她家去,隔不了兩三天就去一次,幾乎是天天都見面。真是命里註定,難捨難分,我們並沒有刻意要怎麼樣,命運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們相逢。

就這樣,幾十年的戰鬥友誼,總是不約而同地遇到一起,真是難得。她比我年齡大,拿我當小妹妹,我也愛聽她的話,我們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什麼事情都和她商量,聽她的話,親密得很。我們是抗戰時期就在一起工作的戰友,關係非常好,我很信任她,想讓她幫我參謀參謀,結果白介夫也進屋來聽,一聽就不走開了,聽到底了,聽我說了事情的頭頭尾尾。

楊惠文和白介夫都說,這姐妹倆,准有問題,肯定是特務。你要趕快揭發她們。楊惠文還抱怨我說,叫你不要跟吳溉之結婚你不聽,你跟他結婚,結出問題來了吧?你趕緊離婚吧,不然,連你也卷進去了。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對楊惠文是言聽計從,她說什麼,我就得聽什麼,我說行,照她說的辦,該揭發揭發,該離婚離婚,不能把自己也陷進去啊。

回到家裡,再想這件事情,我心中很矛盾。這件事非同小可。這時候,我被陸平趕到鄉下去搞社教,陸平是不準備把我們這些人再收回北大了。我和吳溉之商量過,調離北大,換一個工作單位,我還想叫安部長給我調動工作,我要是揭發安子文,我還能再見他嗎?再一個,我要是揭發了安子文,我和吳溉之的關係還怎麼維持?離婚不離婚?這也是切身利害啊。吳溉之是個老好人,他也不看重安子文這件事,認為是一般的男女關係。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拿不定主意。我也弄不明白,為什麼張仲瀚會讓自己的妻子這樣?

對楊惠文夫婦講這件事的以後,我心裡還是有矛盾。一個矛盾就是,這是不是安部長上當受騙了?我曾經跟吳溉之講過,要他勸一勸安部長,跟鄧覺先不要太密切。我認為安子文是這樣一種情況,假如鄧覺先是一個壞人的話,安部長就是受她欺騙,從本質上講,一個參加革命多年的老黨員,又處在相當高的地位,他是決不會跟著她跑,決不會參加她的那一夥特務活動的。再一個,我要是揭發了安子文,我和吳溉之的關係還怎麼維持?離婚不離婚?我們的婚姻關係肯定會破裂。我已經是離過一次婚的人,不到萬般無奈,我是決不願意再離一次婚的。

我回到家裡,還在想這個事,我還沒有考慮好,沒有理出個頭緒來,猶豫不定,白介夫就和他們中科院的保衛科長講了這件事,他叫保衛科長去給公安部長謝富治匯報。白介夫要向謝富治匯報此事,事先並沒有跟我先打招呼。

這件事情正沒有頭緒,新的情況就又出現了。有個我過去認識的老同志叫郝德青的,他曾經在外交部工作,派駐國外,回國後在外交學會工作。他的女兒在清華大學上學,他到清華看他女兒,從清華繞道到北大來看我。我和他很熟悉,他和我姐姐姐夫也很熟,都是朋友,因此,我就又把安子文的事情說給他聽,想聽一聽他的意見。他一聽就說,鄧家姐妹准有問題,準是特務。張仲瀚是黨外的知名人士,如果從個人的角度講,他的工作和生活都被照顧得很好,完全沒有必要通過讓自己的老婆做這種事來謀取什麼利益,沒有必要用美人計拉攏安子文。那時候人們的階級鬥爭的弦真是繃得緊!我就告訴他說,白介夫和楊惠文讓我對謝富治講。郝德青說,不行不行,不能對謝富治講,你應該去找康生。他說,你應該跟白介夫和楊惠文講,不要去找謝富治,因為事情是涉及到安子文的,謝富治未必能有這麼大的權限干預此事。他們兩個人都是中央級的部長,一個是中共中央的組織部長,一個是國家的公安部長,謝富治怎麼好過問這樣的事?這種事情,只有康生才能管得了。郝德青和我一樣,與康生沒有任何特殊關係,他就是從黨內工作來考慮,畢竟康生是主管黨內的保衛工作,被安排在那樣重要的位置上嘛。

我聽了他的話,真去對白介夫和楊惠文講了,不要他們去找謝富治,我自己直接去找康生。白介夫說,他已經跟保衛科長講過這件事了,至於保衛科長是否已經跟謝富治講過,白介夫也不清楚。反正,我聽了郝德青的意見,要正式地跟康生匯報。怎麼匯報?本來我還犯愁,說是康生不好找,我和他沒有什麼聯繫,是郝德青說,曹軼歐現在不是就在你們學校嘛,你給她講一下,轉告康生就可以了(這時,已經是1966年的4、5月間,曹軼歐在北大蹲點)。

不惜付出沉重代價的「檢舉」

這樣,反覆思考之後,我還是拿定了主意,為了黨的利益,革命為重,個人為輕,黨的利益高於一切;其次,我已經跟楊惠文和白介夫講過這件事,白介夫又告訴了他的保衛科長,謝富治是否知道這件事我不清楚,可是這事情已經開了頭,我也不好退卻,因此,我還是找了曹軼歐。我對她說,有一件事情要對康生匯報。曹軼歐問我,是什麼事?我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她說你給康生寫個字條吧,我給你轉交。我心裡慌亂得很,我想,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當面講都未必能說得清,寫報告怎麼寫得清楚?我就寫了個紙條,說有關於安子文和鄧覺先的重要情況,需要向康生匯報。這個紙條就交給曹軼歐轉交康生。

曹軼歐把我口述和書面情況交上去,康生約我去面談。是曹軼歐傳的話,說康生要與我談話。下班的時候,我坐著她的車子,和她一道去見康生。康生當時是住在釣魚台。他們都是晚上辦公,我和康生談到半夜,在他那裡吃過夜宵,喝一杯牛奶,就出來了。我從來沒有在康生那裡吃過飯,就是這一次吃夜宵。

我跟康生匯報了情況,康生告訴我,有什麼重要情況,可以隨時向他匯報,找曹軼歐就行。他說,你要繼續保持跟吳溉之的關係,不要鬧崩,要注意他們有什麼活動,你還照常到安子文那裡去,該吃飯就吃飯,該打牌就打牌,留心他們的動靜,發現可疑情況就直接報告我。你寫個條子給曹軼歐就行。

這一次見康生,康生還要求我就安子文和鄧覺先的問題,寫一份正式的書面報告。這就是常說的,口說無憑,要調查和處理這件事,要有文字報告為憑證。我從康生那裡回到學校,就捉摸著怎麼寫報告。正巧,這時郝德青又來我這裡,我自己起草了一個材料,郝德青幫我修改了一遍,定了稿,就交給曹軼歐,轉交給康生了。

我和康生談話,是在寫大字報以前,時間是在「5.16通知」傳達以前。後來,我給康生寫過兩個條子。我的一個條子就是在6月初寫的,主要是講,毛主席批示,肯定了我們的大字報,並且向全國公布以後,鄧覺先給我和吳溉之打過一個電話,說看到我們的大字報了,我們還受到毛主席黨中央的讚揚,她向我們表示祝賀,稱讚了我一通,說大字報怎麼好怎麼好。我就把這件事報告了康生。另一件事是她到吳溉之這裡來,這一次沒有打牌了,就是在一起說說話,聊聊天。我以為這是她的最新動向,我的警惕性很高,害怕其中有什麼陰謀詭計,我也向康生報告了。

這以後,到9月份,康生找我去,他說,現在查清楚了,鄧覺先是英國特務,她還有電台。更多的情況,康生不講,我不了解,也不能問。康生通知我,要我和吳溉之分開,中央要審查吳溉之。我替吳溉之分辯,說吳溉之對鄧家姐妹是有警惕性的,她們來玩來打牌,吳溉之都要先把文件鎖起來。如果要審查吳溉之(我不能說不要審查他,這是黨的決定啊!),最好不要隔離,吳溉之年紀大了,一旦隔離起來,恐怕身體承受不了。我和吳溉之分開,不是因為感情上的原因,不是家庭內部出問題,而是這種特殊年代出現的特殊情況所造成的。因此,我對吳溉之,心裡是既負疚又無奈。我向康生表態說,既然組織上要我跟吳溉之離婚,我就執行吧。

(這就是我和吳溉之離婚的原因。我這一生,命運多蹇,連婚姻都這麼不順利。我並不是「女強人」,兩次結婚,都是希望能夠有所依靠,得到丈夫各方面的支持和幫助,希望能夠有正常的家庭生活。但是,出於種種原因,這兩次婚姻都以失敗告終。這對於一個女性來講,已經是非常痛苦和不幸了。可是,到了文化大革命中,那些反對和怨恨我的人,又抓住我離婚之事大做文章,誣衊我是「大破鞋」,進行惡毒的人身攻擊。直到90年代中期,著名學者季羨林在《牛棚雜憶》中,仍然念念不忘拿此事對我進行誹謗和侮辱,給我這無法癒合的傷口上又添新的創傷。難道,時隔30年,人們對於往事、對於歷史,仍然停留在「文革」時代的水準上,而沒有任何反思、沒有任何長進嗎?)

當時我還沒有意識到,我付出了多麼沉重的代價。

後來,還發生了一件與吳溉之有關的事情,就是關於抄吳溉之的家。在一篇關於我的文章中,有人曾經寫道,我為了換取自己的政治資本,帶領紅衛兵小將去抄吳溉之的家。實際情況是這樣的:這不是我的主動行為,而是被迫的。「文革」期間,吳溉之也被打倒了,北大的紅衛兵們要去抄他的家,就要我領路帶著他們去。北大的學生,後來擔任北大「井岡山」兵團的頭頭的牛輝林對我說:紅衛兵這回抄家抄到你的頭上了,你什麼態度?我說,抄就抄唄。反正沒有反動材料。牛輝林說,那你必須帶路,否則你就是不想讓紅衛兵抄家。牛輝林當時可能不知道,我已經與吳溉之離婚。這樣,在當時那樣的環境下,我怎麼能夠拒絕這樣強硬的要求呢?我是被迫給紅衛兵帶路的。無可奈何地,我和紅衛兵們一起坐著汽車,我讓陳葆華陪著我,把他們帶到了南長街,告訴了他們門牌號數,他們衝進去亂抄亂翻,我連汽車都沒有下去。我心中那個亂啊!怎麼說,這裡也是我曾經和吳溉之生活過的地方啊。我對吳溉之,沒有任何怨恨,離開他,當時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的。

在吳溉之受衝擊的那段時間裡,我沒有對紅衛兵說過吳溉之一句壞話。吳溉之被單位審查批判,一位帥大姐找我談過話。我對她也沒有說過吳溉之任何壞話。我也沒有表態。關於安子文,關於安子文與鄧覺先的關係,他們與吳溉之的關係和來往,對不相干的人,我一句都沒有談過。因為這些事情不屬於單位和群眾應該過問的問題。吳溉之本人,我認為他是沒有問題的,因此,我沒有說吳溉之的任何情況。至於單位和群眾認為他有什麼問題,應該在單位揭發,我不阻攔,但也不願意聽些什麼,根本不介入。我覺得應該保吳溉之,但是,這話只能向領導談,也不必向群眾說什麼。

事隔十多年,我被捕入獄,關在北京市警局七處的時候,接受審問,專門來了一批人,就問我揭發安子文和鄧覺先是什麼事情,我就把我了解的情況講了一遍。來人沒有反駁我的話,他們走後,也沒有下文。他們也不繼續問了。過些日子,又來了一撥人,把上述問題又問一遍,我就再講一遍。

張仲瀚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衝擊,鄧覺先怎麼樣了?我一點兒不知道。現在這個人在哪裡,都不知道下文。我知道,審問我的錄音,都會拿給安子文聽,拿給鄧覺先聽,那他們能夠指出來,我說的哪些是造謠的,哪些是誣衊的,他們都沒有辦法為自己辯護啊。我沒有說錯嘛。那一段時間,我非常注意看報紙,看有沒有給鄧覺先平反的報導,我始終都沒有看到有關的消息。我從報紙上看到了有關張仲瀚的消息,說張仲瀚在文革中受到冤屈,為他平反,說張仲瀚是國民黨軍的起義軍官,為我黨做過不少工作,他搞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有功勞。可是說到張仲瀚的時候,也沒有一句話涉及到鄧覺先。我想,如果張仲瀚在文革中都受到那麼大的衝擊,那鄧覺先肯定也是在劫難逃,一定吃過不少苦頭,可是為什麼就不提到她,即使是講張仲瀚的時候,也應該提一筆呀。這件事,對我始終是個謎,事到如今,我也說不清楚,我檢舉鄧覺先這件事情,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審案人員就這件事情審問我的時候,他們是只問我,只聽我說,不反駁,也不肯定,到判刑的時候,我的罪狀里沒有與鄧覺先相關的內容……

這件事至今對我來說,仍然是個謎團。我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鄧覺先和安子文的關係很曖昧,並且對安子文的工作產生不好的影響,這是可以證實的,並非我在憑空捏造。我認為,揭發安子文的違背組織原則的事沒有錯,鄧覺先到底是什麼人我不清楚,我只能把我看到的疑點說出來,結論要由黨組織來決定。但是,現在看來,安子文和鄧覺先的事情,僅僅是生活作風問題,不太可能有什麼政治背景,鄧覺先也不可能像康生說的那樣是什麼英國特務。把這種事情上升到階級鬥爭的高度,推測鄧覺先搞特務活動,這種杯弓蛇影的思維方式不止是我一個人這樣想,當時楊惠文、白介夫和郝德青也都是以為鄧覺先是「特務」的卻是應該反思的。在「文革」前夕那種特定的、階級鬥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的社會氛圍中,生活問題與政治問題搞混了,過分單純的頭腦把事情想得過分複雜了,從保衛黨的純潔性出發,造成的後果卻是使當事人受到過於嚴厲的懲罰,這不但是傷害了他人,也給我的個人生活帶來新的波折,這是一個沉重的教訓。至於康生把這件事情無限擴大,整人,那就更加是走向了事情的反面,是適得其反了。

如果當時我便認識到這一點的話,我還會不會有揭發此事的動議呢?很難說。因為當時,我們做基層工作的人,不了解上層的情況,而對於下邊,即便是生活作風問題,要求也是很嚴格的。如果不是涉及工作問題,而只是生活上的一般來往,不違背組織原則的話,也許應該另當別論。

與康生的歷史糾葛

講到這裡,需要回溯一下我同康生的歷史糾葛。

我對於康生的印象並不好。最早知道他,是在我到延安以後。我在延安沒有直接和他接觸,也沒有談過話,只是在棗園遠遠地看到他牽了一條大狼狗在路上走。這在當時條件艱苦、作風樸素的延安,是非常特殊的現象。而且聽別人說,康生的大狼狗是可以和他在一張床上睡覺的。這就更奇怪了。

1942年延安整風,康生說河南的地下黨是「紅旗黨」,(就是說,河南的地下黨是蔣介石國民黨搞的,是派一批人打入共產黨,打著紅旗搞破壞)他點到我也是「紅旗黨」的成員,要對我進行「搶救」。他還說我和王實味關係密切,要我交代與王實味的關係。幸虧當時已經是「搶救」運動的末期,對我「搶救」了沒有幾天,運動就結束了,不了了之。

後來聽我姐姐說,康生這個人很愛整人。因為他搞情報,他經常懷疑這個人有問題,那個人是特務。康生在中央黨校就是亂整人,有一個哲學家,姓孫的,孫定國,就是被康生整死的,在中央黨校的水池子裡自殺了。我在中央黨校學習的時候,聽過孫定國講課,很豁達很開朗,講課也很好,大家對他的反映都比較好,可惜被康生整死了。

50年代中期,康生和曹軼歐到哈爾濱去了一次。是由哈爾濱市委和黑龍江省委接待的。這時候,吳宏毅寫了一個電影劇本,是講怎麼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這是在毛澤東的《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的矛盾問題》發表以後,吳宏毅受到啟發寫出來的。這個劇本講,面對一些問題,面對一些人和事,不要動不動就說成是敵我矛盾,要善於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就是遇到群眾遊行示威,也不要如臨大敵,要正確對待和處理這些事情。當時的長春電影製片廠已經開拍了,吳宏毅就怕這劇本裡面有什麼問題,說把劇本送給康生看一看,把把關,看是否有什麼不妥。這樣我就到南崗國際飯店找了曹軼歐,說了這些情況。曹軼歐說,那就把劇本拿來看看吧。過了幾天,意見就反饋回來了,康生有一個批語,說這個劇本不能用,內容有問題,沒有體現出黨解決矛盾,而是由一個老工人出面解決了問題。其實,這個老工人也是受黨領導的嘛。因為康生的意見,這個劇本就停拍了。吳宏毅對此很有意見,你光說怎麼怎麼不行,你倒是提出一些修改意見呀。一句話就槍斃了別人的辛勤勞動,太不把別人看在眼裡了!

這就是我和康生、曹軼歐打的第一次交道。

以後,是曹軼歐帶著工作組的張恩慈等人到北大來蹲點。

(筆者說:據有關記載,1966年5月17日,中央理論小組辦公室正式通知北大,介紹曹軼歐、劉仰嶠、張恩慈等7人來校調查文化革命情況)。

這個時間不對。曹軼歐到北大來,時間比較早,大約是在當年的3、4月份,比這個通知要早了許多。她來的目的,我後來猜測,是衝著前一階段北大社教運動的反覆來的。前面說過,北大是一個重要的地方,從中央到市里,上面各家都可以直接插手,中科院,中宣部,教育部,北京市委,都直接派人來,彼此也不通氣。(北大社教運動的反覆,說透徹一點兒,也是上面各個領導機關對北大工作的評價不同而造成的。)曹軼歐具體是什麼時候帶著張恩慈等人來的北大,我不清楚,也不知道她們來的目的。當時她們住在專家招待所,我住在八公寓,曾經聽說曹軼歐帶著幾個人到學校來了。

曹軼歐到北大來,到處找人談話。這是國際飯店會議以後,1966年初春,我準備到下面去,到懷柔去搞「四清」,還沒有離校。有一天,曹軼歐派人通知我,找我談話,我到專家招待所去見她。

曹軼歐找我談,她告訴我,不要到下面去,北大的問題還應該繼續解決。我當時是覺得,誰也解決不了北大的問題,北大太複雜,上面的線太多,我也不想再參與這些事。我一個系裡的幹部,參與這些事情做什麼?張磐石帶領工作組來的時候,就曾經找過我,徵求我對學校工作、對陸平和校黨委的看法和意見。我認為她們是上級領導,是來指導工作的,我響應他們的動員,滿腔熱忱地給陸平和校黨委提意見,希望工作組能夠恰當地轉達這些意見,希望陸平他們改進工作作風,結果呢,什麼作用都沒有,我自己卻被搞得焦頭爛額。這麼一場風波,讓我出乎意料地看到了黨內生活的另一面。我經不起折騰了。現在讓我去參加「四清」,我就執行黨委決定,下鄉去就是了。曹軼歐說,那你在國際飯店被鬥了一通,也就不了了之?我說,這些事情我也管不了,要看以後黨委怎麼個說法。這樣,曹軼歐動員過我,我也沒有理睬她。此外,就沒有任何聯繫。

過了兩天,我就到懷柔去了,和領導我的四清小組見了面,談了工作,我就回到北京大學,準備帶著衣物行李下鄉去。不巧,我這時感冒了,就沒有及時地走得成。

「揪叛徒」的條子和「抓楊勛」的電話

文革當中,有一次,中央文革召開大專院校紅衛兵代表會議,康生講到「六十一人叛徒案」,講南開大學的造反派抓叛徒怎麼怎麼樣有功的時候,他特別提到北大應該成立抓叛徒組織。康生還寫了一個條子,經過別的與會者傳遞給我,也是講抓叛徒的問題。這個條子,我給孫蓬一等人看過,帶回學校後又給校文革常委看過。具體的原話記不清了。

(據有關資料,康生1967年4月14日給聶元梓的條子原文為:「聶元梓同志:天津南開大學衛東組織了調查彭真、劉仁等調查團,從初步調查的結果,看到舊北京市委內隱藏了許多叛徒。我想新北大應組織調查組系統地調查材料。請你們考慮,是否可行。康生4月14日。」)

康生指示北大要參加「揪叛徒」的行動,校文革非常重視,專門召開會議,討論怎樣執行康生指示,覺得一定要很認真很負責地完成任務。但是,這是一項嚴肅的政治任務,不能出差錯,不能擴散。一是不能把「揪叛徒」這件事擴散出去,二是在對於調查對像上要非常慎重,不要輕易地認定什麼人是「叛徒」。校文革對此事非常重視,非常慎重,我們認為,要審查的人都是黨的高級幹部,所以不能交給一般的群眾組織去搞調查。要「揪叛徒」,搞材料,就必須由校文革組織組負責領導。

在康生指示下,北大校文革成立了一個揪叛徒的小組,人員都是經過嚴格挑選的,政治上可靠,而且不會對別人透露有關情況的。這個小組人員很少,嚴格保密。我給他們做過指示,要求他們在「揪叛徒」問題上一定要實事求是,而且不能對外邊的人泄露揪叛徒的材料,不許外傳,不許議論。但是他們的行動不是我分管,歸校文革組織組領導。在這個小組的活動中,對校內的一個女的(名字記不清了),說她是叛徒,使她受了很多苦,這是我的錯誤。但是,涉及到彭真,涉及到薄一波(當時黨中央和社會上都認為他們是叛徒,並稱之為「彭(彭真)、薄(薄一波)、安(安子文)、陶(陶魯笳)叛徒集團」)涉及到這些人,我都對學生們講,不管他們現在的錯誤有多大,可是,涉及到他們歷史上是不是叛徒的問題,一定要非常慎重。他們自首出獄的這些情況都是歷史問題,都是黨做過結論的。在延安整風運動中就有明確的結論。對於黨的歷史,青年學生不知道,我是了解的。我還用我的經歷給學生們講,當年我在開封投奔華北軍政幹校的時候,當時就有一批平津來的學生,他們想參加抗戰,又分不清共產黨和國民黨的區別,有一些就是走錯了門,認錯了路,參加了藍衣社、參加了CC的,投身革命以後,只要把這段歷史講清楚就算過去了。我自己就親手處理過這些問題。都是黨當時做了結論了,再追究也沒有什麼意義。現在應該是重視現實的問題,要抓破壞文革的問題,我指的是王、關、戚、謝富治的問題,我的矛頭是對著他們的。

這樣,北大校文革在接受康生的指示以後成立的這個揪叛徒小組,就沒有查出原北京市委的什麼「叛徒罪行」來。經過了一番調查之後,我們的結論是否定了康生的指示,舊北京市委沒有隱藏許多叛徒。校文革給康生寫了一個調查結果的報告,就把這個調查組解散了。

可是,康生關於「揪叛徒」的指示,在北大傳開,對於北大學生很有影響。各地紅衛兵「揪叛徒」成風,一浪高過一浪,而且把揪出多少「叛徒」看作是各自組織的功勞。因此,在校文革組織的調查小組解散以後,北大一些學生們又自發成立了「第二戰鬥隊」,自發地進行揪叛徒的調查。這樣,到給我定罪名的時候,關於「第二戰鬥隊」揪叛徒的活動,也成為我的罪狀之一。其實,這和校文革領導的「揪叛徒小組」完全是兩回事情,我根本不能對「第二戰鬥隊」負責,他們所進行的活動,我根本就管不了,也沒有管過。我雖然是北大校文革的主任,但是,在當時的大形勢下,有許多事情,我是根本管不了的,說話也未必算數。如果我真能在北大有那麼大的權力,有那麼大的能量,那反對我的「井岡山」怎麼會造出那麼大的聲勢來?「第二戰鬥隊」的成立,不需要我批准,也不用向校文革請示。他們向校文革做過匯報,他們要求匯報,當時的形勢下,我也不能拒絕聽他們的匯報呀。不過,匯報歸匯報,我沒有對他們做過任何指示,沒有表示過什麼實質性的態度。「第二戰鬥隊」的所作所為,我不能負責。

這段時間,北大沒有在學校內部「揪叛徒」。李倫和胡仁奎的「叛徒」問題,是北京林業學院的紅衛兵先「揭發」出來的,「第二戰鬥隊」也派人到林業學院去「揪叛徒」,並且由此牽涉到彭真。後來,「第二戰鬥隊」就被彭真專案組給接收走了,完全脫離了北大,一年多的時間都不在學校里。

(北大參與揪叛徒,不但是因為康生的手諭,而且,周恩來總理也有過明確的批示,具體情況見第十一章。)

我跟康生還有過一次面談。是關於抓楊勛的事。

楊勛是北大經濟系的老師,她和她的弟弟楊炳章,曾經給黨中央毛主席上書,講他們關於文革的意見,得罪了江青。後來,楊勛在北大又成為反對我的「反聶派」。在社會上,1966年12月間,興起了一股反對中央文革的思潮,楊勛等參與了有關活動,被指責為是「反中央文革」。

1967年1月,康生指示我,要讓學生把楊勛扭送到公安部去。過了一兩天,他通知我說要到他那裡去,而且必須很快就到。我到了釣魚台康生住處以後,康生說,總理來電話問,多次催你讓群眾把楊勛扭送到公安部,你辦了沒有?我說我辦了。我叫學生把楊勛扭送到公安部,幾點幾分已經送到了。於是,康生當著我的面,拿起電話報告總理說楊勛已經被抓了。周總理說那麼查一下吧。然後,康生又打電話給謝富治,問公安部有沒有收到北大扭送來的楊勛,謝富治回答說收到了。康生又打電話報告了周總理。抓楊勛,是總理指示的,不是康生指示的。外邊都以為是我叫康生抓楊勛的,以為楊勛被抓是因為她在北大反對我,並且就此指責我在北大「鎮壓真正的革命造反派」。逮捕我的時候,就讓楊勛站在台上揭發批判我,抓楊勛成為我的一條罪狀。但是,在許多場合,我都沒有對此事進行過分辯,沒有講此事是周總理的指示,寧可受到許多冤屈,也沒有說出實情。我覺得應該保護周總理的聲譽。我從小就給黨做情報工作,而且是為黨的最高層領導做情報工作(抗戰初期在太原時與劉貫一、聶元素一起,從事直接報送毛、周、朱、彭等人的情報工作),我懂得要嚴守秘密,有些事情就是爛在肚子裡也不能說。關於抓楊勛這件事,我是直到被北京是警局逮捕以後,在市警局第七處監獄預審的時候,才講到我是按照周總理的指示抓楊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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