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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萬中國妓女入侵非洲」搞死男人?圖

每當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阿克瓦紅燈區裡的姑娘們會走上街頭,招徠顧客。她們黝黑的肌膚融進夜色和霓虹燈的繾綣之中。這是西非國家喀麥隆最大的城市——杜阿拉街頭一景,旅居當地的華人將這座城市視作「喀麥隆的上海」。

然而,這些從事性服務的非洲本地女性正面臨「異族的入侵」,越來越多來自中國的性工作者也徘徊在阿克瓦紅燈區的街頭,四下尋覓。喀麥隆人將這些富有異域風情的中國女子稱作「上海美人」。

「中國妓女的湧入已經成為非洲大陸的普遍景象……如今,非洲已然成為中國妓女的天堂……」2016年2月8日,美國媒體Quartz財經網一篇主角為喀麥隆中國性工作者的報導文章寫道。文章還提及,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有約1.3至1.85萬中國性工作者。她們在中國被招募、甚至被欺騙至這塊黑色大陸,「像中國的廉價商品般」,為生計奔波。她們最先搭乘中國對非援建之便踏上非洲,後又成為與當地交流的另一種前線,直面兩個族群接觸而後迸發出的好奇、敵意及苦痛。

兩天之後,非洲內部人網(Africa Insider)也刊出報導,稱中國性工作者不願意被解救回國,更願意待在非洲,有些人會選擇去加納或奈及利亞等相對富有的國家進行性交易。同時,奈及利亞網站Naij.com等多家非洲當地媒體對同一話題進行了報導和轉載。大量類似「中國妓女軍團入侵非洲」的標題文章,迅速被世界各國媒體轉載,成為了中國在非洲搞「新殖民主義」最新的輿論素材。

然而,無論Quartz還是內部者網的文章,都沒有記者詳細的調查、取證和採訪。數據和材料只有唯一的信源——喀麥隆杜阿拉大學的人類學家納吉奧(Basile Ndjio)年初發表在《城市研究》(Urban Study)上的一篇學術論文。

納吉奧在他的文章中寫道,在21世紀早期,大量的中國性工作者就像中國的廉價商品一樣湧入非洲市場,服務在非華人與當地人,並與當地性工作者產生了激烈的競爭。」

喀麥隆「三里屯」,中國妓女的「溫床」?

杜阿拉是喀麥隆的經濟首都,本地華人稱其為喀麥隆的「上海」。經濟繁榮與商業發達伴隨著娛樂業的興盛。納吉奧的文章對杜阿拉紅燈區有詳盡的描述:「每當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杜阿拉的紅燈區都聚集著年輕姑娘和美麗的熟女,她們沿街攬客,向成熟男性們出售著自己的『性愛之歡』……」

眾多紅燈區中最著名的在阿克瓦(Akwa)。接受搜狐國際採訪時,北京大學喀麥隆留學生特瑞(化名)說,阿克瓦是個酒吧林立,高級賓館匯集之地。她認為阿克瓦的地位相當於北京三里屯。

「如今的阿克瓦已然成為中國妓女們的溫床。許多遊客會驚奇地發現,這裡竟有如此多的中國妓女,她們像本地性工作者一樣站街攬客,搔首弄姿。如果你決定走進阿克瓦的紅燈區,會發現許多華人性工作者圍繞在中國餐館酒店和商鋪的周圍,尋覓著她們的客戶……」這是納吉奧在文章中的描述。

「上海美人」(Shanghai beauties)是喀麥隆人對於中國性工作者們的統稱。納吉奧的文章說,由於亞洲AV和亞洲色情海報的流行,許多喀麥隆人有機會看到年輕亞洲裸模的照片或影像,長久以來,一些非洲人對亞洲女性充滿性幻想。

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期,納吉奧還在雅溫得讀大學,像許多同學一樣,他用中國美女的海報裝飾宿舍。正是這些畫上的女人構建了納吉奧對於亞洲女性身體的想像。在雅溫得和杜阿拉的大街上,亞洲女性的色情圖片隨處可見,這些婀娜性感的身體在非洲男人的心中構築了一條橋,意念中拉近了自己與亞洲女性的關係。

納吉奧的調查訪談中談到了兩個中國女孩的故事。萍(化名)是一個25歲的女孩,年輕漂亮,性情隨和,她來自廣東省農村地區一個貧困家庭。2006年7月,納吉奧在一場豪華晚宴上認識了她。後來,將萍介紹給納吉奧的喀麥隆富商成為了萍的未婚夫。

相較於大部分中國移民,這個女孩說著一口流利的法語。萍在15歲的時候輟學,前往廣東的一家服裝廠打工。2002年,萍20歲,她與兩位遠房親戚遠渡重洋,來到加彭首都利伯維爾,在叔叔開的一家餐館打工。然而,由於無法忍受奴隸般的盤剝,兩年之後,她離開了叔叔的餐館,奔赴喀麥隆,在一個中國人的商店做銷售員。

萍的老闆告訴她,在非洲從事性工作是最快的賺錢方式。於是,像之前的兩個店員一樣,萍走進了這個行業。「最開始,我的客戶僅限於中國餐館和酒吧。找客戶並不難,因為他們大部分人不是單身就是伴侶不在身邊。一次性交易的要價通常在2000到3000西非法郎之間(約20到30元人民幣)。」逐漸的,萍和她的同事們開始進入高檔場所,從事要價更高的生意。「後來,我們去華人按摩院和三溫暖店服務,由於來這裡的人大部分是有錢人,我們能要到一次10000西非法郎(約100元人民幣)的價錢。」

最初,萍並不接受為當地人服務。直到有一天一位喀麥隆律師願意出價40000西非法郎(約400元人民幣)與她共度一小時。這次成功的經歷讓萍改變了對當地男性的看法。從此,她開始為當地的富有男性提供服務。

納吉奧文中說的另一個女孩叫李(化名)。性服務是她的業餘工作。大部分中國性工作者都「躲藏」在華人餐館和商店裡,但李並不甘於守株待兔,每當夜幕降臨,她都會遊走於各個酒吧和街道間找客戶。納吉奧第一次見到李是和一群朋友去Carrefour Elf(杜阿拉一處貧民區)吃牛排。李和另外三個站街女正與一位中年男人討價還價。後來,納吉奧從酒吧服務員那裡了解到,李在一家華人商店做銷售員,晚上才出來接客。她居住在Quartier Village(杜阿拉一處貧民區),是中國的低價性工作者中較為人所知的。

中國「巫術妓女」剝奪非洲男人性能力?

「中國性工作者對於非洲當地的窮人特別有吸引力,因為他們只需花費2000或者3000西非法郎(約20或30元人民幣)即可與中國女人們尋歡……」——早在2009年,納吉奧在他第一篇有關中國性工作者在非洲生存狀態的學術文章(發表在《歐洲發展研究雜誌》(European Journal of Development Research)第21期)中,便曾這樣寫道。

五年之後,納吉奧強化了中國性工作者與當地同行之間的競爭關係。在一篇與上述論文大同小異的文章中,文中提到,當地性工作者中流傳著一個神秘的怪談,她們認為中國妓女大獲成功是因為她們對男人們釋放了巫術。這樣的傳說在喀麥隆廣為盛行,在非洲媒體炒作中更被「發揚光大」。

2008年7月,杜阿拉一家報紙的報導稱一位非洲中年男性與一位中國年輕女人性交時,陰莖被卡在陰道中。過了幾天,喀麥隆另一家小報又爆出,當地一位48歲的計程車司機在與一位中國女人性交時突發心臟病死亡。接二連三的「惡性事件」為對中國性工作者懷恨在心的非洲妓女們提供了豐富的「八卦養料」。她們乘機散布這樣的謠言:中國女人不但用魔法損害非洲男人的身體健康,同時也剝奪他們的性能力。

北京大學喀麥隆留學生特瑞也向搜狐國際證實了該情況的存在。她表示,中國性工作者與當地性工作者之間的競爭確實由來已久,喀麥隆媒體也曾報導過多起中國妓女與當地男性性交時發生的慘案。由於巫術之說在非洲流行甚廣,很久以前就有傳說有些非洲妓女能通過巫術讓男人離不開她們。因此,當越來越多的中國性工作者在商業競爭中「打敗」了當地妓女時,非洲性工作者們就制定了這起散播「中國性工作者會巫術」的謠言攻堅戰。

這樣的做法並非毫無成效,據德國之聲中文網2014年的一篇報導稱,謠言的傳播使得非洲男人對於亞洲女性的興趣已經不如從前。但特瑞認為,中國性工作者會巫術這個說法本身並不真實,「她們更受人歡迎可能是由於中國女性更專業,或者當地人對於異域風情青睞有加,而說她們會巫術只是當地妓女試圖反敗為勝的策略罷了。」

2016年2月,納吉奧的第三篇引發美國和非洲媒體廣泛關注的學術論文發表了。Quartz財經網記者大衛(David Gauvey Herbert)採訪了納吉奧。納吉奧告訴大衛,他對該話題的興趣始於研究生時期。當年,他利用業餘時間勤工儉學,在喀麥隆當地一家賭場做經理。期間他接觸了大量來賭場賭博和玩撲克的中國僑民,從這些人深夜談話和酒後真言中,納吉奧知道了中國性工作者的存在。這些女人都隱藏在中國餐館、酒店、酒吧乃至按摩房之中。

而在接受搜狐國際採訪時,納吉奧稱,他真正開始研究這個話題是受一位律師朋友的啟發。有位律師告訴他,律所辦公樓附近經常有中國性工作者出沒。律師朋友的信息令納吉奧醍醐灌頂,這位長期從事性學研究的人類學者嗅到了這個議題的巨大價值。

在非華人:「純是扯淡!」

在喀麥隆和非洲其他國家的華人看來,像中國性工作者「低價傾銷」等納吉奧文章中的細節和觀點,經不起推敲。

姜先生(化名)在杜阿拉從事香菸生意,已經在那裡生活了四年。對於文中所說的中國妓女比非洲妓女更廉價的說法,他認為納吉奧完全把價格說反了。「這基本是不可能的,黑人的人工費用很便宜,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對於中國性工作者在那裡的普遍價錢,姜先生在諮詢朋友之後告訴搜狐國際,普遍價格是一次性約600元人民幣,包夜約2100元人民幣。

對於納吉奧文中提到說有中國城的商店和餐館會為客人提供相關服務這一說法,姜先生認為簡直是一派胡言。「唐人街根本不存在這樣的情況,不要聽他胡說。」就姜先生了解,大部分中國小姐在幾家華人開的KTV上班,白天坐檯,晚上包夜。一般服務對象也是當地中資企業華人,服務黑人的很少,與當地性工作者並不存在競爭關係。

在喀麥隆首都雅溫得從事服裝批發的宋先生也認為納吉奧寫得太誇張了。據他所知,在雅溫得從事性工作的中國小姐一般都在華人開的幾家賓館裡,不同賓館價錢有差別。他曾經聽一個找過中國小姐的黑人介紹說,一次性的價位是10000或者20000非郎(相當於100或200元人民幣)。而黑人站街女比中國小姐便宜得多,一般也就幾千非郎。宋先生說,當地媒體對中國性工作者的惡性報導挺多的,一年前電視裡就播出過一則新聞,說中國小姐給黑人用性藥造成死亡。

同樣居住在雅溫得的阿四(化名)經營旅行社。他告訴搜狐國際,在唐人街附近確實有中國女性從事性交易,但主要是在幾家KTV和華人開的賓館裡。價位還是比較高的。阿四主動要求看學者的文章,看完之後表示這「純是扯淡」。「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都是瞎掰,在一些好點的地方,做一次都是1000元人民幣,哪像他說得,還1000非郎,也就10塊人民幣。跑到這來做一次10塊錢,那不是腦子有病嗎!」

納吉奧在2009年發表的那篇文章中還提到過一個細節,在杜阿拉的兩個貧民區中,聚居著很多貧窮的中國人,他們普遍從事修鞋,賣菜或者廉價的性服務等工作。被派往埃塞工作的董小姐認為這簡直不可思議,無論中資企業,還是個體戶來開工廠或者開公司,在非洲做底層基本是不可能,更別說來從事廉價的性服務了。

中國非洲研究學界對納吉奧的研究也多有批評。

據北京大學非洲研究中心副主任劉海方介紹,納吉奧最早拋出這個話題是在2007年法蘭克福歌德大學的一次研討會上,「當時,大家從他的研究方法論、真實性上就給與了很多批評,沒想到這麼多年他還在做這個話題。」劉海方對搜狐國際表示。

對於納吉奧近日發表的論文,劉海方教授認為,它比前兩篇有所長進。該文確實開始從「跨國經濟」、「第三世界國家城市化」等學界熱詞的角度去思考了。對於本地妓女與外來妓女利益之爭的動態變化也是不錯的討論。但劉海方認為,這篇文章最大的問題還是方法論,缺乏嚴肅的數據和訪談資料。

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所非洲研究室主任賀文萍教授也對該文章結論的真實性表示不信任。賀文萍認為,這一話題的調查研究難度非常大,由於語言和文化障礙,一個非洲人要獲得中國性工作者的信任並讓她們吐露真言的可能性很小。「在這種情況下,他調查取樣的方法是什麼,統計數據是如何獲得的,都是值得進一步探討的問題。」

對於納吉奧所說的中國性工作者和當地性工作者存在競爭的問題,賀文萍教授對搜狐國際表示,就她聽說的情況是,由於種族歧視和擔心感染愛滋病等因素,中國性工作者通常服務對象是當地華人,因此與當地人應該不存在太大的競爭。

憤怒的本地妓女遊行抗議中國人入侵?

但喀麥隆留學生特瑞說,納吉奧文章中描述的一些信息是真實的。

比如本地性工作者與「上海美人」們的競爭確實存在。中國性工作者湧入阿可瓦地區曾一度迫使當地性工作者轉戰陣地。2006年7月初,當地媒體報導稱,這些憤怒的本地妓女舉行了示威遊行,組成團隊來守衛她們的「領土」,其中有人甚至威脅要進行性罷工以抗擊中國性工作者不公平的競爭。

在這次遊行中,當地性工作者襲擊了阿可瓦地區的多家中國按摩院和三溫暖房。一些住在客廳的中國性工作者甚至被本地妓女拖出來毒打,並扒光衣服。遊行的人群毫不猶豫地洗劫了中國小姐們的公寓。當地一家法文報紙說,年輕的中國小姐和本地妓女都在痛哭流涕,獵奇的男人們站在一旁「欣賞」此番場景。這件事使當地人大為震驚,許多喀麥隆人非常驚奇竟然會有中國女孩做這樣的工作。

在接受採訪時,特瑞也強調,自己並沒有對該話題進行深入的學術研究,但她的觀點可能代表了一部分喀麥隆人的看法。

對於當地人去中國城惠顧中國餐廳和商店買東西時順便「尋歡」,特瑞表示她確有耳聞。但她了解的情況是,如果當地人想找中國小姐,去某些中國人開的餐廳或者商店可以讓店裡的經理幫忙聯繫服務。因此,並不是餐廳和商店本身提供性服務,店家也不會提供性交易場所。

責任編輯: 王篤若  來源:搜狐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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