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 人物 > 正文

中國文人的黑色幽默 侯寶林與造反派互動

—非常年代的故事

作者:
「文革」初起,侯寶林被打成黑幫,造反派通知要批鬥他時,他穿著黑色長袍來到現場,被押上批鬥台。造反派喊:「打倒侯寶林!」他應聲而倒,趴在地上。造反派斥問他:誰叫你趴下的?侯寶林答:你們不是喊打倒我嗎?我是響應你們的口號,自己先倒。

何兆武回憶西南聯大往事:「我多次看到梅先生和我們一起跑警報,梅先生當時50多歲,他從來不跑,神態非常平靜和安詳,不失儀容,總是安步當車,手持拐杖,神態穩重,毫不慌張,而且幫學生疏散,囑咐大家不要擁擠。我覺得他那安詳的神態,等於給同學們一付鎮定劑:你看老校長都不慌不忙。我們還慌什麼?」

《梅貽琦傳稿》中記錄梅貽琦曾經對友人說:「我若留在大陸,只能有兩個結局:一是做『反革命』,一是做傀儡。這兩者都是我不願意的,所以只能離開。」

有一天,北大校長蔣夢麟接到警察廳一位朋友的電話,說:「我們要捉你的朋友(指陳獨秀)了,你通知他一聲,早點跑掉吧!不然大家不方便。」蔣夢麟便趕緊和一個學生跑到陳住的地方,叫他馬上逃走。在李大釗陪同下,陳獨秀坐騾車從小路逃到天津。

1933年陳獨秀第五次入獄,被判刑八年。南京老虎橋監獄不許他讀書看報,不許探監。陳獨秀暴跳如雷,大聲抗議。典獄長說:「對你就要這樣收拾,你想搞亂青天白日的天下,這就是後果。」陳獨秀聞聽破口大罵:「我操你媽,不取消三不准,老子操你們這幫狗娘養的!」監獄方最後終於讓步,陳獨秀就把牢房當成了圖書室和會客室。他跟劉海粟談藝術,跟好哥們談女人。比他小29歲的妻子潘蘭珍來探監時,竟留宿不走在牢房裡過夫妻生活,典獄長為此請陳獨秀表弟濮清泉傳話讓陳獨秀「自愛」。

汪曾祺1958年被補劃為右派後,下放到沙嶺子農科所,所長心地善良,待人寬容。按規定,右派分子春節不讓回北京,所長怕汪曾祺和另外幾個右派每逢佳節倍思親,心情難受,就把他們叫到所長辦公室,關起門來打麻將。

「文革」初起,侯寶林被打成黑幫,造反派通知要批鬥他時,他穿著黑色長袍來到現場,被押上批鬥台。造反派喊:「打倒侯寶林!」他應聲而倒,趴在地上。造反派斥問他:誰叫你趴下的?侯寶林答:你們不是喊打倒我嗎?我是響應你們的口號,自己先倒。

文革前,侯寶林為毛澤東說相聲時,辦公廳的同志認真規定了侯寶林與毛主席之間的距離,不能太近,以免毛主席仰頭看他,造成頸椎疲勞;也不可太遠,影響觀看效果。每次演出結束,毛主席照例要與演員握手,辦公廳的同志交待侯寶林,一定要掌握時機,不要讓毛主席站起來,要看準時候,在毛主席欲起未起之際搶先一步,與毛主席握手道別。

少年梁啓超為維新運動四處奔走,路過武昌時,特意去拜訪洋務派首領、湖廣總督張之洞。梁啓超名片帖上的署款是:「愚弟梁啓超頓首拜。」張之洞看見落款後大為生氣,心想:你小小年紀,又是一介布衣,竟敢如此狂妄,與本官稱兄道弟,看我如何羞辱你,便出一上聯讓門子送到門外。梁啓超一看,寫的是:「披一品衣,抱九仙骨,狂生無禮稱愚弟。」梁啓超看罷,當即以下聯回應:「行千里路,讀萬卷書,俠士有志傲王侯。」張之洞一看,驚嘆不已,知來者不是凡人,立即整裝迎出大門。

汪曾祺的短篇小說《老虎吃錯人》寫成後,徵求家裡人意見,大家說「還不錯」。兩個孫女兒在旁邊大叫:「讓我們也看看!」汪曾祺有點受寵若驚,趕忙雙手將稿子捧了上去。孫女卉卉讀,因為還不大識字,磕磕巴巴;外孫女方方聽,忍不住吃吃地樂。老頭子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聽著孫女把他的文章讀得這樣認真,很是感動。好歹讀完了,他挺謙虛地問:「還行吧?」卉卉果斷地回答說:「不怎麼樣!」方方立刻響應:「就是!」兩個小女孩認真誠懇地替他分析文章為什麼「不怎麼樣」:1、中心思想不突出,老師說,一定要在第一段把中心思想表達出來,可是你沒有;2、段落也分得不好,該分段的地方又不分,不該分段的地方卻又分了;3、亂用標點符號,那麼喜歡用句號,肯定要扣分!所以,你這樣寫文章是不符合我們老師要求的。方方寬容地說,這篇作文充其量最多只能得一個「二類中」。他問什麼叫「二類中」?卉卉解釋說,70分左右吧!一位「著名作家」的文章被兩個低年級的小學生判定為「二類中」,汪曾祺非但不惱,反而挺得意,說:「行!好歹還及了格,這就不賴!」

1964年京劇《蘆盪火種》的劇本即將出版,改編者的署名排序是汪曾祺、楊毓珉、薛恩厚、蕭甲。汪曾祺排在第一,因為他是主要改編者。到了後來,京劇《蘆盪火種》改編為京劇《沙家浜》,署名就只剩下汪曾祺和楊毓珉,這是江青的意見,江青說,薛恩厚是黨委書記,什麼都掛名那還得了,副團長蕭甲見狀,也自然退出。

當年反右時,有個人批判啟功先生很積極。後來見到啟功先生,覺得很慚愧。啟功安慰他說:當年好比在演戲,讓你唱諸葛亮,讓我唱馬謖,戲唱完了就過去了。

翻譯家傅雷不是體制中人,沒有工資靠稿費生活。出版社感念他的艱難,想替他出版譯著,但礙於他的右派帽子,提出要他改名,遭到傅雷斷然拒絕。他說:譯著署名,本來無所謂,可是因為我成了右派,就要我改名出書,這種事我不干。

胡風秦城監獄被關押在單身牢房。有一次,管教丟給他一個麥草編的帽圈和一捆麥稈說:「老吃飯不幹活,太不像話了,學著編麥辮兒吧!」胡風不客氣地說:「不是我不幹活,是你們剝奪了我的勞動權。我的勞動不是編麥辮,是用筆寫作,你曉得嗎?」他把麥稈放一邊,動也不動一下,後來管教只好拿走了事。

1962年,楊振寧和父母在日內瓦見面,當時楊在美國,國內的事很少知道。楊父說新中國使中國人真正站起來了,從前不會做一根針,今天可以製造汽車和飛機,從前常有水災和旱災,動輒就死去上百萬人,今天完全沒有了。從前文盲遍野,今天至少城市裡面所有小孩都能上學。從前……今天……正說得高興,楊母打斷了他的話說:「你不要專講這些,我摸黑起來買豆腐,排隊站了三個鐘頭,還只能買到兩塊不整齊的,有什麼好?」

文革中,批鬥陳景潤的人宣布:讓哥德巴赫猜想見鬼去吧!1+2有什麼了不起?1+2不就等於3麼?吃著農民種的糧食,住著工人蓋的房子,有解放軍戰士保護著,還領著國家的工資,研究什麼1+2等於3,什麼玩意兒?偽科學!陳聞聽,騰地跳上桌子,一步便邁向洞開的窗戶,縱身往下一跳。也是命不該絕,他從三樓窗口往下跳,伸出的屋檐擋了他一下,跳樓的陳景潤安然無恙,只是大腿上擦破了點皮,有涔涔的血冒出來。一個造反派干將,見到跳樓後平安無事的陳景潤,說:「真不愧是個知名數學家,連跳樓都懂得選擇角度。」

1960年代有段時間,社會上到處都是紅衛兵、造反派、街道上的人,人們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俞平伯想吃點兒嫩豌豆,又怕鄰居發現。老兩口想了個辦法,晚上蒙著被單剝豌豆,夜裡把豌豆殼搓成碎末兒,摻和在爐灰里,第二天倒了出去。結果還是被檢查垃圾的人發現,又挨了批鬥,罵他這個反動學術權威還繼續過著資產階級的生活。

2021-04-08

責任編輯: 東方白  來源:漢嘉女1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23/0110/185345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