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聽起來有些緊張。在加州門洛帕克總部舉行的員工大會上，有員工尖銳地向扎克伯格提問，為什麼他們應該對他的領導抱有信心？
就在今年3月，扎克伯格又宣布了一輪規模達到數千人的裁員。而在去年11月，他已經裁員1.1萬人。
在這次長達一個小時的市政廳會議上，已經被大幅縮減的Meta員工隊伍用一連串問題拷問著扎克伯格，其中就包括上述對其領導力的質疑。
扎克伯格正在失去信任
會議錄音顯示，扎克伯格平靜地接受了這次質疑，沒有像往常那樣咆哮，而是回答說：「這是一個完全公平的問題。」
此前，他曾經使用「快速行動，打破常規」這句話來形容他是如何把一家搖搖晃晃的創業公司變成價值1160億美元的矽谷成功象徵的。多年來，扎克伯格帶領Meta挺過了公開動盪，為員工提供了反抗的信心和安全感。儘管有一些失誤，但他們的CEO總是能夠押注於正確的未來。
失去信任
但是現在，在經濟動盪，2.1萬人裁員浪潮，以及對「元宇宙」的昂貴投資沒有立即顯現出回報的跡象攪動下，許多Meta內部人士表示，扎克伯格已經失去了遠見，也失去了員工隊伍的信任。根據外媒對二十多名現任和前任員工的採訪，扎克伯格正在把公司帶入一場前所未有計程車氣危機中。
「就好像他們從『快速行動、打破常規』變成了『放慢速度、打破常規』一樣，然後『也許以後再根據具體情況解決問題』。」其中一名員工說。
Meta的核心產品臉書正在與TikTok爭奪用戶和廣告商，經濟實力已經削弱了它的廣告業務。而且，該公司在生成式人工智慧方面處於落後，後者正在迅速改變科技行業。
上周，Meta公布的第一季度收入實現了近一年來的首次增長，提振股價上漲13%。但內部人士表示，裁員以及扎克伯格進一步削減成本的承諾已經打碎了內部員工的決心。
獨斷專行
即使在Meta的最高層，也有人也將公司目前的困境歸咎於扎克伯格。例如，Meta在疫情期間僱傭了4.1萬名員工，在資金湧入之際瘋狂地投資勞動力。在本月的一次公司會議上，Meta首席技術官安德魯·博斯沃思(Andrew Bosworth)說，扎克伯格不顧高管的「反對」僱傭了一些人，有時甚至斷然拒絕他們的建議，以解僱員工。
在矽谷，扎克伯格是為數不多的幾位在公司IPO後仍然領導科技巨頭的創始人之一。他控制著61%的有表決權股份，這使得他的權力幾乎不受限制。
扎克伯格的權力幾乎不受限制
批評人士稱，扎克伯格身邊經常環繞著一群長期任職的副手。這些人的大部分職業生涯都在Meta的系統和文化中工作，這限制了扎克伯格可能接受的觀點範圍。Meta前首席營運長謝麗爾·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常被視為公司的「聯席CEO」，在去年離職。隨後，扎克伯格任命自2007年以來一直在臉書工作的哈維爾·奧利文(Javier Olivan)擔任權力更加有限的首席營運長一職，將桑德伯格的職責分散給幾位不同的高管，其中大多數人已經在臉書工作了大約10年或更長時間。
扎克伯格將削減成本描述為痛苦但必要的措施，這是「效率之年」的一部分，旨在為應對利率上升和地緣政治不穩定引發的收入增長放緩做好準備。也不是只有他，谷歌、微軟等科技公司也通過裁員來應對市場變化。
扎克伯格本人親自參與了裁員計劃，儘管他因為第三個孩子出生而減少了工作安排。他派出了自己的人幫助重新繪製組織結構圖，尋找提高公司效率的方法，其中包括一批高管以及人力資源、法律和財務部門的人員。
Meta發言人戴夫·阿諾德(Dave Arnold)在一份聲明中稱，導致裁員的情況「眾所周知，並在整個行業引起反響」。「在讓我們如何提高效率，使我們成為一家更好的科技公司並改善我們的財務業績上，扎克伯格一直很透明。」阿諾德稱。
然而，公司士氣低落。受到一系列醜聞的影響，包括臉書在2016年大選中傳播虛假信息上所發揮的作用，該公司吸引和留住最優秀人才的難度已經加大。其中一名知情人士稱，在去年裁員前的10月份進行的一項內部員工調查中，只有31%的受訪者表示，他們相信領導者正在帶領公司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比2022年5月時的調查下降了11個百分點。
扎克伯格上周承諾，一旦重組結束，公司將恢復穩定。但是，隨著員工們艱難挺過了連續七個月的裁員，尚不清楚扎克伯格是否能夠重獲員工的信任。
「Meta的特別之處在於信任。我們喝著酷愛飲料(美國調味飲料品牌)，真的覺得這就是我們的公司，甚至在每個人都說我們是邪惡化身的時候，還願意為它辯護，」一位現任員工說，「但這一切都被打破了，所以感覺像是背叛。」
元宇宙野心受挫
Meta一直在迅速重組以抓住市場需求。多年來，該公司的員工隊伍以兩位數的百分比增長，在新冠大流行期間更是進一步加速。監管文件顯示，2019年至2022年，Meta員工人數幾乎翻了一番。它上線了臉書和Instagram商店，也就是在Meta社交網絡上銷售產品的數字店面，並推出了直播購物，相當於社交媒體版的家庭購物網絡。
但是，這種電商依賴是有風險的。對於購買數字廣告的公司來說，當這些廣告不再帶來銷售時，他們很容易迅速轉移。
當Meta投身虛擬實境領域時，該公司也遵循了類似的樂觀預測。多年來，扎克伯格一直對元宇宙抱有崇高的願景。他認為，這種沉浸式世界將成為手機之後的下一個偉大的計算平台。在此之前，Meta未能抓住手機革命。
VR是Meta元宇宙的一部分
但是，當扎克伯格在2021年10月將公司更名為Meta，以反映他對虛擬實境的新重視時，員工們對此感到不安。Meta虛擬實境部門現實實驗室內部的一些人很高興能成為公司新的重心，但也擔心這個尚未取得商業成功的部門會吸引越來越多的審視目光。「我們不再是一個腳註。我們成了一個單項產品。」一名前員工表示。
為了將元宇宙的願景變為現實，Meta已經損失了數十億美元。監管文件顯示，現實實驗室去年虧損超過137億美元，高於2021年的102億美元和2020年的66億美元。
Oculus前首席技術官、Meta虛擬實境部門的高級顧問約翰·卡馬克(John Carmack)在去年12月辭職。儘管他的職位很高，也擁有相當大的權力，但他無法解決困擾該部門的低效率，這讓他感到沮喪。
「我們擁有超多人力和資源，但我們不斷地自我破壞，浪費努力，」卡馬克在告別信中這樣寫道，「沒有辦法粉飾這一點。我認為，我們公司的運作效率只達到讓我滿意的一半水平。」
大錯誤
到2022年初時，Meta的樂觀情緒開始消退。該公司報告稱，其旗艦應用臉書的日用戶在公司上市十年來首次減少，在2021年的最後三個月減少了約50萬。隨後，Meta的股價暴跌超過四分之一。
那年夏天，扎克伯格和其他高管開始在內部發出信號，要求管理者找出表現最差的員工。新實施的招聘凍結令整個人力資源和招聘部門陷入混亂。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該公司要麼取消了工作邀請，要麼不再僱傭招聘人員推薦的求職者。
扎克伯格和其他領導者發出的直言不諱的信息在臉書員工中引發了一波焦慮和怨恨。知情人士說，員工們擔心他們可能會失業，獲得更少的年度獎金，或者本已嚴酷的企業環境會變得更加競爭激烈。
維權人士指責扎克伯格的公司散布虛假信息
知情人士透露，當Meta在去年11月裁員時，決定裁員對象的是高管，而不是個別經理。就在Meta準備宣布裁員的幾天前，媒體率先爆出將有數千名員工被解僱。當時，博斯沃思和Meta的其他高管決定不對此事發表評論。一段錄音顯示，博斯沃思說，這篇文章「含糊其辭」，員工們的工作效率仍然很高，所以他們沒有調整長期以來的裁員計劃。
「我搞砸了。這是一個大錯誤，」扎克伯格在同一場會議上說，他指的是自己高估了收入，「未來，這意味著我們必須成為一家更精簡、資本效率更高的公司。」
目前，Meta正在進行第二輪裁員，本月將裁減4000個工作崗位。
在本月的一次市政廳會議上，扎克伯格為員工為什麼應該留在公司提供了強有力的辯護：沒有其他科技公司能像Meta這樣為數十億人提供社交體驗。
「歸根結底，我希望你們留在這裡是因為你們相信我們正在做的工作，」他表示，「這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