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史海鉤沉 > 正文

卡扎菲的「綠皮書」引領不了世界,卻把自已引導到「火獄」

—原題:卡扎菲的綠皮書

為了「捍衛革命」,卡扎菲對國內的出版業進行整頓,頒布了出版審查令,對每一部出版物進行重重地嚴密審核;對異見分子進行全國追捕。秘密警察無處不在,罪名被隨意羅織,許多人直至被判刑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詩人格魯瑪·布可在1977年的一天被莫名奇妙地以「陰謀顛覆政府罪」抓捕。那時他正和十幾位青年作家圍坐一起討論文學。革命委員會的人突然降臨,將他們帶走。他被判處無期徒刑,十年後被特赦遠赴英倫,再未回國。法格海說,像這樣被莫名投獄的作家數不勝數:...

作為利比亞作家與藝術家協會的名譽主席,在近四十個年頭裡,卡扎菲逮捕、暗殺了數不清的獨立作家和藝術家;出版了一套三卷本的政治理論集《綠皮書》以及一本沒幾篇小說的小說集。

卡扎菲的綠皮書

「人在集體暴虐起來時,是多麼兇狠啊!那簡直就是洶湧的洪水,對擋在它面前的人毫不憐憫,毫不留情……個人的暴虐是暴虐中最容易對付的一種,因為無論如何,他畢竟只是一個人,集體可以除掉他,甚至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個人用某種手段也可以除掉他。至於集體的暴虐,那可是最厲害的一種暴虐——誰能阻擋滾滾的洪流?」

上校卡扎菲似乎早就做好了被滾滾洪流「除掉」的準備,1990年代初,他在自己的小說《逃往火獄》的開頭這樣寫道。

至於整篇小說,則幾乎預言了正在利比亞發生的那場革命——一個貝都因人曾被群眾「扛在肩上」,就像他們曾經扛起羅伯斯庇爾和墨索里尼那樣;後來又被這些人窮追不捨,他們向他伸出密密麻麻的手:「給我們修一條越海道路!」「為我們主一次婚!」「為我們殺死一條狗!」貝都因人給不了,不得不丟下代表著權勢的金盔,一邊抱怨著「你們為什麼不發給我護照」,一邊逃往不需要護照的火獄,任誰也找不到。

作為利比亞作家與藝術家協會(以下簡稱「作協」)的名譽主席,在近四十個年頭裡,卡扎菲將作協演化為自己的文學俱樂部;逮捕、暗殺了數不清的獨立作家和藝術家;出版了一套三卷本的政治理論集《綠皮書》——利比亞的「紅寶書」,以及一本沒幾篇小說的小說集。

2011年5月,《北京文學》雜誌刊登了包括《逃往火獄》在內的幾篇卡扎菲作品。同一個月,一個新的作協在班加西成立。

獨裁者卡扎菲和文學界的愛恨情仇,就這麼進入人們的視線。

「迷人先生」

在卡扎菲1969年發動「九一政變」以前的十幾年裡,利比亞作家們一直期望能夠組建起一個文學家聯盟。

那正是利比亞文學的好時候。文壇老將阿里·米斯拉提結束了在外漂泊的生涯回國創作,青年作家艾哈邁德·法格海、尤素夫·謝里夫正冉冉升起。民族主義、社會主義、精英主義,各種觀念正在利比亞大地錯綜生長。作家們想有一個自己的組織,雖然也許他們並不屬於同一陣營。

這個想法在伊德里斯一世脆弱的政權下一直無法實現:自從石油經濟興起,商人們組織的貿易協會便與當局開始了永無休止的扯皮。舊政府不願在貿易協會之外再添一個別的什麼協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卡扎菲在這時來了,帶來了創建作家協會的新希望。

新政權看起來對文學充滿熱情。1970年,政府創辦了一個嶄新的文藝節:的黎波里知識節。在第一屆知識節授獎大會上,卡扎菲親自頒發了短篇小說獎的榮譽證書,獲獎者是法格海。

1972年,法格海牽頭在班加西舉行了一個作家、文學家大會,商討組建作協的事,卡扎菲也列席其中。會議成立了以法格海為首的預備委員會。預備委員會隨即起草了新作協的組織章程。作家們都已準備就緒,政府卻直到三年後才給作協頒布了成立許可證。拿到許可證,法格海覺得心頭釋然,於是前往倫敦工作、求學。

剛剛成立的作協於是由作家阿里·米斯拉提擔任主席,卡扎菲則是永久名譽主席。作協由總人民委員會文化部負責營運,每年可以從政府得到一筆不小的撥款,用以維持機構的正常營運。

作協從組建開始就一直維持著十幾個人的工作班子,主要功能是聯繫作家,組織各類文學活動,開展沙龍、評論會,以及營運一份文學刊物《四季》。作協的正式會員有一千多人,只要不批評政府,不違犯獨裁政府的其他言論禁忌,他們的日常寫作並不受打擾,但有時難免要被迫接受一些宣傳任務——譬如,為利比亞最高領導人、文學愛好者卡扎菲撰寫書評,或者歌頌這個並不自由的國度。

事實上,作協一直受到革命委員會的嚴重控制。革命委員會負責整個國家的出版審查工作,它在卡扎菲執政的四十二年間造成了許多利比亞作家的受迫害與流亡。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1982年法格海求學歸來就任作協主席的時候,這個自己親手創辦機構對他而言已變得十分陌生。法格海意識到,自己的初衷已經落空——想通過這個處處受到掣肘甚至要向當權者獻媚的協會獲得一些有價值的東西都是不可能的,更別說指望它去改變利比亞作家們的生存狀況了。

卡扎菲一直是作協的名譽主席,雖然不必實際管理作協,但會常常參加作協召開的會議。有時候他會召集幾個作家去見他,有時他則會把作家們請到家裡吃飯。在那些場合,卡扎菲總能表現得友好、好客。「他是一個多重人格的人,很容易化身『迷人先生』。」法格海評價說,「但這並不能掩飾一個事實,因為他四十二年來所犯下的暴行,他真正的外號是『殺人上校』。」

「迷人先生」的絕招不僅僅是「請客吃飯」。武漢大學阿拉伯研究中心主任李榮建曾在利比亞工作多年,與作家阿里·米斯拉提、法格海等人曾有著頻繁的交往。米斯拉提曾在國王政權下流亡多年,卡扎菲上台後,他對這位作風強硬的新統治者也並無好感,但後來,他的態度突然發生變化,不但對卡扎菲的一些行為表示讚賞,甚至還會為卡扎菲出謀劃策。米斯拉提曾向李榮建表述自己態度轉變的原因:一天深夜,卡扎菲突然造訪阿里·米斯拉提的家,感謝他「為利比亞文學做出的突出貢獻」。米斯拉提深受感動,就這樣被卡扎菲俘虜,自此改變了對這個獨裁者的看法。

1980年代的利比亞,政治氛圍愈發令人窒息。法格海無法在一個實際上不能有任何作為的作協工作,他開始不斷尋找駐外工作的機會,逃離利比亞。在此之後,作協主席由文學評論家艾米·馬仁擔任。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南方周末微博/sina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23/0526/1906378.html